第十七章 莫道神仙好逍遙

第十七章 莫道神仙好逍遙

時值季夏,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月華瑩澈,對酒當歌。

白盞不擅吃酒,是以以袖掩之呷了幾口不消片刻便醉顏微酡,媚態入骨。

但見她素手托頤,醉眼迷離,似羞非羞似嗔非嗔地柔柔說道:「小主,白盞不堪,已是醉了,這些個瓊漿玉釀恐是無福消受,我便在此陪你賞月拂風如何?」

她生得貌美體纖一副我見猶憐的嬌柔態,雖我與她屬同體,也不禁被她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的神態給迷了心魄。

這魅惑人不償命的小妮子,我暗自強迫穩穩心神,迫使自己注意力從她皮相上挪開,將心思用在把盞飲月之上。

我一向對酒不怎挑剔,有得喝便心滿意足,這點倒異於時人。

正月屠蘇祛瘟疫,五月五雄黃菖蒲。仲秋采蜜飲桂花,九月菊花又茱萸。

我自是沒有那麼多繁瑣窮講究,什麼凡間桑落、法酒、玉卮醪、白玉腴、新豐酒,九重天上集百花蕊、千木汁釀的醍醐,摘取百種香果發酵而醞釀成的醉菩提,道論吃酒飲湯我可是實打實的行家泰斗,足可睥睨天垠地荒里的四海之眾。

可謂:白兮不出,誰敢爭鋒!

談及九重天內哪位仙友嗜酒成癮,數得著的莫過於司酒仙官,我有幸同他吃過幾回,頗是個豪爽客氣的好神仙。

水德星君也還不差,爭奈較之司酒仙官還是落了一些檔次。

我覷了覷不勝酒力的白盞,她此際早已褪去了往日弱柳扶風的模樣,縹緲虛顫的眸子似一潭深不可見的泉水,雙頰上染著粉暈桃花,原先縛得井然整齊的如墨青絲零零散散的飄落著,腮邊兩縷髮絲不安分地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許是念到了什甜津津的春秋夢,見她抿著朱唇顏開吃笑,蘊著無限春情。

醉酒佳人桃紅面,不忘嫣語嬌態羞。

我扶她先行入寢,在黑魆魆暗淡無光中的夤夜裡又拾掇一番,待剩餘桌上杯盤狼藉自行念個仙訣施個仙法,倏纖塵不染。

世人直道神仙好,我以為,他們說的不錯!整日里駕雲翩躚,省卻了無盡煩憂,快哉樂哉逍遙哉,給我皇帝也是不能換的。

終我俯在石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口中嘟嘟噥噥列舉著做神仙的各種好處,念叨到後來竟發覺不勝枚舉,自毫無形象地歡欣若狂撫掌大笑了起來。

人道否極泰來、樂極生悲,此乃因果循環的真諦,不可不信也!

半月後我歷劫成功,恰逢老神帝應那九九八十一道混沌荒火的劫數,又偏巧不巧地正值阿爹娘親遠赴海外仙山去聽天元大聖的佛法釋解會,結果便是司命星君心急火燎地直闖我青城,我替老神帝擋了最後的那幾道混沌荒火,又不知死活地取出「元華蛇膽」喂他調息補養,更渡了至陰修為予他。

然我損耗仙元不說,致命的是那「元華蛇膽」離體三個時辰,待我踉踉蹌蹌回了青城后意決下旨封山鎖界,一概閑雜人等不許出入我青城。

阿爹娘親幾日後游畢回山,瞅見我一副氣若遊絲日薄西山的殘體,先入為主地以為我只是歷劫失敗,並無往他處細思,卻也不敢馬虎。

娘親殺伐濃烈地擎著「軒轅劍」趕赴海外瀛洲仙山,只因她聞得東海瀛洲仙山生有神芝仙草,服得一顆即可消病減災。山上更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為「玉醴泉」,飲之,數升輒醉,令人長生。

我對那神芝仙草興緻缺缺,甚是質疑它的功效,只感莫不是那些個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窮極無聊的人以訛傳訛之說,奈何娘親正處於關心則亂難以釋懷之中,我委實不敢再忙中添亂。

然聊以欣慰的是那瀛洲仙山仙物寶貝不計其數,除卻有「神乎其神」被吹捧上天的神芝仙草外,我倒對那玉醴泉內的甘水興趣盎然。

數升輒醉?我不置可否地蒼白一笑,拜託娘親切記得於我灌上幾壺回來。我自要試上一試,看看這瀛洲仙山玉醴泉的「酒」是否能將我現今這憔悴不堪的恙體醉倒。

天垠地荒中,說論酒,我青城白兮可是當仁不讓地要擺弄擺弄老資格的。

娘親這一去足叫我望眼欲穿,我巴巴地卧在病榻上心亂如麻地候了四五日,仙執尊上方才「千呼萬喚始回來」,懷內猶抱酒葫蘆,一臉沮喪失意模樣。

阿爹難得地沒有吃醉,想是他二人伉儷情深,心繫娘親安慰。待得仙執穩當了仙身,才急不可耐地上前追問詳由。

娘親愁腸百結哀哀欲絕地晃著頭,戚戚然地哀道:「東華帝君言之神芝仙草熟日未到,如若強行服之恐會散元逝魄適得其反,這便如何是好?」

是了,那東華帝君乃五方五老之一,又稱「三島十洲仙翁」,掌管三島十洲仙境,屬上古神祇,娘親左右也不過區區幾十萬年修為的小蛇神,在他面前矮了不知多少輩分,即使拋開倫理暫且不提,強行硬奪就仙執這一身修為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何必再自取其辱。

時至今日我方悟得,敢情仙執尊上發飆也是分時間地點對象場合的,不一味撒潑耍瘋,懂得權衡利弊,實屬不易!

我勉強笑了笑,一語不發。

「不過這帝君倒也仁慈,予了這玉醴泉中的甘水,我滿滿當當地灌了一壺回來,可惜那神芝……」娘親暗自神傷著。

我不待她說完,已然喜笑顏開,強撐起身子奪她懷中的仙漿。

她倒像是預料到我會這般一樣,身形飄然地側了側,頗是一本正經地說道:「帝君再三叮囑我對這甘水萬不可貪戀,平常只消得幾口便可吃醉,更莫論你這纏綿病榻之人。」

我哪裡肯依,只做充耳不聞,強取過酒葫蘆,拔了塞扣,仰頭咕咚而暢飲。

初時香氣撲鼻,那香味繞著木樑子纏了幾圈后立時鋪設開來,濃郁久久不散。酒過咽喉后,當覺醇馥幽郁,唇齒留香,於我痴酒的人來說這本就是視若珍寶的不舍,哪裡還會理會娘親的「不可貪戀」及我這纏綿病榻之況,只道「有花堪折直須折、有酒當吃只須吃」,片刻,滴酒不剩。

我意猶未盡地嘖嘖嘴,毫不吝嗇地稱讚著東海瀛洲內玉醴泉中的甘水果然與其餘仙酒與眾不同。

絞盡腦汁地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甚佳詞絕句,驟然間只感眼皮一耷,手裡的酒葫蘆咣當落地,倚著床頭栽了過去。

這甘水,怎地比酒還要烈上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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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兮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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