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門外來人,身材高大健碩,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神醫的樣子。
一般的神醫不都是白衣飄飄,虛懷若谷么,這位一襲黑衣,面色黯淡,身上一點兒藥草的味道都沒有,反倒是莫名的感覺到了一股股的殺氣。
這是啥情況?這難道就是萬花谷里出來的世外神醫玄英?
這顯然不是,周瀾皺著眉頭,華劭你個死變態,要易容你好歹也易容的像一點兒,或者是找個別人來易,龔謹是沒見過萬花谷的玄英,但是他見過你呀!這很容易就會被穿幫的知不知道!
明顯的這位假神醫沒有這個覺悟,他毫不客氣的走進來,自己給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抬眼把對面的三個人都掃了一遍,最後把目光落在龔謹身上。
「哎呀,這位兄台,你有病呀!」
周瀾剛剛倒滿的一杯茶水一下子灑了半杯在袖子里,格外的無語,這畫風好像不對呀,這不是玄英,這絕對是玄二。
「你才有病呢!」龔謹毫不客氣,拿起手裡的茶水便潑了出去。
連周瀾這個外行都能看得出對面的這個人是易容的,他怎麼能看不出,而且這易容的手法跟他三師哥一毛一樣,他這一茶杯水下去,管他什麼妖魔鬼怪,保准現出原形。
可偏偏這一茶杯水下去,對方堂而皇之的抹了一把臉,然後原形還是這張臉。
這是咋回事,難道說這易容術還升級了,可以做到完美的防水效果了么。
喬霜嚇得站了起來,他想躲在龔謹身後,卻下意識的擋在了龔謹身前,雖然身體顫抖,卻依舊像是個炸毛的公雞,怒視著眼前的人。
這若是龔謹稍稍留意,便知曉喬霜這小子的行為太反常了,只不過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這個假玄英身上,他上前把喬霜拉在自己身後,「小喬兒,過來坐好,在神醫面前,不可這般的無理。」
玄英目光就沒從龔謹身上下去過,那眼神兒,彷彿要把眼前的人給吃的似得。
「那個,這位兄台,如果想請我喝茶的話只需要直接說一下便好了,不用勞煩這般親自動手。」玄英緩緩的坐在龔謹身側,準備拿起恭謹的手假裝把一下脈,但是思來想去這風險太大,所以便只好作罷。
龔謹噗嗤一笑,說道,「方才習慣性手滑,請神醫不要怪罪。」睜著眼說瞎話誰不會呀,那就說唄,看誰的臉皮夠厚。
玄英神醫也跟著笑,那肉笑皮不笑的一張臉甚是詭異,周瀾坐在那裡簡直沒眼看,起身道,「這屋子裡太悶了,我要出去轉轉。」
轉轉就轉轉,玄英的注意力都在龔謹身上,其他人就算是要把房子點了他絲毫都不在意。
「小喬兒,你是不是也要陪著這位遠道而來的周大人一起去逛逛呢。」玄英反問。
喬霜看看玄英,又回頭看著龔謹的眼睛,「我……」
龔謹道,「你先下去,我心裡頭有數。」
喬霜猶猶豫豫,「哥哥,您確定?」
玄英嫌棄他話多,在龔謹背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喬霜不敢再多嘴,只好繼續說,「那我先陪周大人去外面觀賞一下風景。」說完便退了出去,還十分貼心的把門給關了起來。
待所有的人都走盡,龔謹終於跳起來,撲到玄英的懷裡,「大師哥,別裝了,你化成灰我都能把你認出來。」
龔謹一進門就知曉這人是他大師哥凌華,十多年的朝夕相處,大師哥是什麼身形,有什麼小動作,哪怕是說話的神態和語氣,就算是換了千百張臉,他怎麼能夠認不出。
凌華把臉上的人(我愛晉江)皮面具揭下來,露出了那張桀驁不馴的臉。
「死猴子,你還跑嗎?」
「不跑了,有大師哥在,我哪裡都不跑了。」雖然是違心的話,但是他卻知曉,也只有在大師哥面前,他才能這樣的撒嬌。
他的這身功夫全都是大師哥教的,數十年如一日的朝夕相處,他對大師哥的感情,那自然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當初他要隨君策下山,大師哥那把劍就抵在他喉嚨之上,他知曉,就算是他執意要走,大師哥也會收劍的,可是這樣一來,他背上了私縱師弟下山的罪名,大師哥那麼完美的一個人,眼裡容不下半粒沙子,所以他才夥同凌肖把人給放倒,然後趁機逃跑。
後來他再回逍遙山,卻始終沒有機會同大師哥相見,這幾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滄海桑田,逍遙門隕落,滄海桑田,龔謹吃過多少苦,多少人在他耳邊說過什麼,但是見到凌華,他依舊是願意拿自己的最軟弱的地方與之相對。
凌華好不容易才把人從懷裡拎出來,卻見對方那哭唧唧的樣子,心也不由的軟了下來,伸手拍拍他的臉,「瞅瞅你這幾年混成了個啥樣子,還道你是多風光,沒想到卻是個半死不活的鬼樣子,你對得起師門么,你對得起我這些年對你的教導么。」
龔謹乖乖跪坐在凌華面前,十分虔誠的回答,「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有下一次,我還照舊。
凌華連數落帶罵好一通,自己痛快了之後,方問道,「你這知遇之恩報的也差不多了,君策那個一無所有的臭小子已經成了皇帝,你這知遇之恩報的也差不多了,這次既然出來了,就別再回去了吧。」
龔謹愣了一下,端端正正的跪好,回道,「大師哥,我還不能跟你走。」
凌華臉上神色凝固,「哦?怎麼?你的知遇之恩是恩情,師父對你的救命之恩就不是了,師門對你多年的栽培,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出夠了風頭之後轉身委身於男人,你還想母儀天下不成。」
「我沒有。」龔謹小聲的嘟囔,他心虛,他有愧,他好多不想,但是他卻無法否認,他為了君策,的確是曾經這麼想過。
「那好,既然沒有,便收拾好東西跟我走,你身上的毒,我自有法子給你解開。」凌華說道。
龔謹弱弱的回,「我暫時還不能走,大敵當前,我身為主帥,豈能臨陣脫逃。」
凌華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這散兵游勇拼湊起來的三瓜倆棗,能對抗的了北齊的鐵騎,做夢去吧!」
「大師哥你又怎知的北齊的鐵騎?我打是齊軍,要的是益州,干北齊何事?就算是北齊軍,那也曾經是我手下的敗將,有何可懼!」龔謹不是服氣,是真不服氣。
北齊軍是難打,當年他同君策幾番出生入死不說,到最後,人們記住的,只是他這妖相擁妖術打仗,再後來,就連妖術也不提了,先皇甚至懷疑他是北齊的細作,裡通外國,這番敗北,都是故意為之。
憑什麼!
就算是他再不在乎,但是人心也是肉長的,幾番誣衊詆毀,他都挺了過來,他現在需要的,便是證明自己。
就連明珠當初見他的時候,對他也是有所懷疑,只有君策毫無保留的信任他,他怎麼能夠辜負這番信任,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戰場上,而不是這般的臨陣脫逃。
「你!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凌華寶劍出鞘,再一次的抵在龔謹的喉嚨上。
「大師哥,我是什麼人,你心裡頭清楚,我就算是見了棺材也不會落淚,我要走的路,即便是滿地荊棘,遍體鱗傷,我也要走下去。」龔謹能夠感覺的出劍尖的變化,若是三年前他還有所猶豫,怎樣才能夠不刺下去,現在的劍尖,卻是在權衡,刺與不刺,究竟怎樣選才能夠對自己有利一些。
龔謹甚至在一瞬間,感覺到了凌華的殺機。
凌華是真的想殺他。
腦海之中三師哥所說的那些話讓他莫名的感覺到了害怕,師父是有背景的人,那大師哥呢。
凌肖來臨安找他的時候那一身劍傷,明顯的就是劍術高強的人所為,若說劍術,這世上除了凌華,他還真不知還有誰能夠把凌肖傷成那樣子。
他額頭上開始冒出了冷汗,「大師哥,我很容易死的,即便是你不殺我,我身上的毒也活不了幾年,我就想痛痛快快的折騰一番,難道連我臨終前這麼點小小的心愿,你都滿足不了么。」
凌華冷哼一聲,「折騰,你現在可比三年前低調多了,你在這裡哄騙我,無非是為了君策那小子吧,你這知遇之恩,當以身相許,可真夠下血本的。」
「大師哥我知道錯了,你別再氣了么,我同阿策之間,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龔謹真不知曉凌華究竟在權衡什麼,就算是委身於男人,那也是個人問題,最多也算是敗壞門風,也不至於是死罪呀。
「那是怎樣?你倒是說說看,說的好了,我就饒你一命。」凌華的劍終於鬆了下,但是目光卻依舊沒有絲毫的放鬆。
門突然之間被推開,喬霜站在前面,脖子上被細細的天蠶絲勒著,周瀾笑著說道,「拿你弟弟的命換我弟弟的命,這波不虧吧!」
凌華把劍緊逼龔謹的喉嚨,「那我可虧大了,你弟弟的命遠比我弟弟的命值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