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容顏已定
寺廟裡悠遠的鐘聲在山間回蕩,彷彿在不斷地提示著大地的生靈不要妄生惡業。
一隻雪白的兔子蹲在山坡上,伸出粉嫩的小舌頭不停地舔著它那毛茸茸的兩隻前爪。它的一隻爪偶爾抹一下自己的臉,樣子十分的乖巧可愛。
再硬的心腸也會被它萌化。仇生正坐在那山坡之上,兜帽已經掀開,俊美的容顏略顯蒼白,但他的眼神卻是極其溫和地盯著那隻兔子。。
兔子似乎覺察到有人在注視著它,俯下身子豎起了長長的耳朵。它的小耳朵尖略微的一碰,便欲跑開。
一個黑影閃過,兔子的兩隻長耳朵已經被兩根長而有力的手指頭捏住。它拚命地蹬著兩隻短小的小後腿,妄圖掙脫那隻捉住它耳朵的手。
「你要是會說話,我就放了你!否則,今晚你就是我的火架上的美味。」仇生吃夠了寺里的素齋,想打打牙祭了。可是他不知怎地,卻對這隻兔子有些於心不忍。也許是剛才他看到了那兔子在綠茵茵的草地上,迎著朝陽洗臉的可人模樣吧!
「放了我,你的神力便會多一分!」兔子吐著小舌頭,瞪著紅紅的眼睛看著仇生。
仇生張大了嘴巴,驚愕地瞪著那隻會說人話的兔子半晌,然後微微一笑道:「要是我吃了你這隻成了精的兔子,是不是會漲十倍的功力?」
「你怎麼知道?」兔子說完就悔了。她剛才被仇生的笑起來好看的樣子迷住了,話就不經意間脫口而出了。
「呵!去吧!」仇生看到那隻兔子居然一動不動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他的心軟了下來,便一鬆手放了那隻成了精的兔子。
兔子的四肢剛一落地,便跑的沒了蹤影。仇生笑著站起身來,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向寺廟。他的俊美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血色。
仇生剛下得山來,便遇見一個小沙彌。小沙彌雙手合十道:「仇施主,舍詮大師請您一起用齋飯!」
仇生沖小沙彌點點頭,心下不禁疑惑起來。舍詮大師自從他進入寺中以來,對他並無好感。他之所以救他,收留他定是看在自己師傅的面子上。這次為何竟相邀一起用飯?
舍詮大師端坐在自己禪房外的一棵菩提樹下。他的面前有一矮桌,桌子上有一碟饅頭,兩碗清湯和一碗素菜。
仇生走到舍詮大師的對過跪坐下來。他看著面前湯碗里漂著的幾片菜葉,不禁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穿腸之物,何必計較?」舍詮大師拿起了一個饅頭遞給了仇生。
仇生接過饅頭,無意間瞥見舍詮大師的臉上居然掛著笑容。
「不知大師有何好事相告?」仇生端起湯碗抿了一口清湯。
「你容顏已定,出門可以不戴兜帽了!」舍詮大師夾了一口素菜放入了口中。
「你是說……」仇生端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滿臉疑惑地望著正拿起饅頭的舍詮大師。
「自從你醒了之後,在你和貧僧的眼中,你是仇生,而在他人的眼中你還是江津生!所以貧僧囑咐你不能讓人看見你的臉。」舍詮大師徐徐道出緣由。
若不是仇生親眼看見自己躺在棺木之中,又親耳聽到兔子開口說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舍詮大師的話。
「為何會如此?」仇生咬了一口饅頭卻難以下咽,沒有人會想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我救你回來時,你的五臟六腑已經被強勁的內力所催毀,命在旦夕。你的師傅恰巧在寺中。他想出了一個救你的法子,那就是把你的魂靈引到仇生的身上。」舍詮大師放下了筷子說道。
「所以你們就挖開墳墓,將那容顏不改的仇生抬了出來,把我的屍身放了進去?」仇生的那口饅頭梗在咽喉處,憋的他難受。他不得不又喝了一口湯,卻嗆到了。
「正是!也只有那樣你才不會魂靈無所依託!」舍詮大師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仇生咳嗽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止住。他再也吃不下了,索性站起身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何非要讓我活著?」
「你即使受再重的傷也死不了!我們只不過不想讓你半死不活地痛苦著!」舍詮大師示意他坐下來。
仇生注視了舍詮大師半晌,才慢慢地坐了下來。他對舍詮大師的話半信半疑。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舍詮大師和他的師傅的最終目的就是復活真正的仇生。
小沙彌撤下了桌子上的飯菜,擺上了棋盤。仇生和舍詮大師對弈至日落不分勝負。
舍詮大師練功的時辰到了。仇生獨自一人走向佛堂,卻因腹中飢腸轆轆而折向寺門方向。
東安城郊一酒館里十分的安靜。也許是地處偏僻的緣故,天黑之後就沒了顧客。老闆正要吩咐打烊,仇生緩步走了進來。
「客官來一壺熱燒可好?」酒館老闆見來了客,便沖店夥計擺了擺手。那已經搬起門板的夥計只好放手。
「嗯!再來一碟臊子肉和一隻肥蹄兒!」仇生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錢幣道。
「得嘞!臊子肉一盤,肥蹄一隻,外加熱燒酒一壺!」酒店老闆沖后廚喊道。
店夥計用肩上搭的長抹布擦了擦仇生身旁的桌椅。仇生緩緩地坐下了。他依舊戴著兜帽,並不想讓別人看到這張他自己都無法接受的臉。
酒肉很快就上了桌。三杯熱酒下肚之後,仇生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以前的戎馬歲月。那時他經常與他的下屬們光顧這家小店。因為這裡夜裡僻靜,不會被人看到。
酒喝凈了,肉也吃足了。仇生結了賬,還差酒館兩錢。
「下次一併給足!」仇生一身酒氣地出了酒館。他並沒有馬上回寺廟,而是去了他的私宅。
仇生避過了巡街的兵士,躲過了打更人,來到了自己的宅子。
宅子的西院還亮著燈火。那是他借住給夏侯姐弟二人的,他只望了一眼便走進了東院自己的屋子裡。
一柄鋒利的劍橫在了他的咽喉處。仇生的酒也醒了大半。他知道來人並不想取他的命,否則他早就被割開了喉管。
是我酒後大意了!這種致命的錯誤絕不會發生在江津生的身上!仇生閉了閉眼睛,心裡不免微微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夏侯傑收了手裡的劍,坐在了屋子裡的椅子上。
仇生燃了燭火,打開了錢匣子取了錢幣放入懷裡。
「這匣子里的錢幣隨便取用!」仇生合上了匣子,轉身坐在了床榻之上定定地看著夏侯傑。
「我姐投井了!」
「什麼?」仇生猛地起身驚訝地望著夏侯傑。
「人沒死!被我撈了上來!不過受了寒氣,病倒了!」夏侯傑對仇生的反應倒還滿意。
仇生在心底鬆了口氣。他緩步走向了門口。
「你什麼時候娶她?」夏侯傑站了起來,拿起了擱在桌子上的劍。
「我不可能娶她!」仇生的話剛說完,夏侯傑的劍就橫在了門前。
「要麼放我走!要麼殺了我!」仇生沉聲道。他其實是在給夏侯傑一個復仇的機會。不然就算十個夏侯傑也不會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