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葉清硯從虛世中醒來,一睜開眼就對上一張不悅的俊臉,猩紅的眸子讓葉清硯嚇了一跳,等後者退後一些,他才看清是鬼王。
後者飄在那裡,聲音冷冰冰的聽不出起伏:「還挺能睡。」
葉清硯轉頭,才發現天色已經要黑,落日的餘暉灑在房間里,讓整個房間昏沉沉,讓他一時間想到昨夜的鬼殿。
葉清硯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
想起懷裡一起帶來的桃木劍鎮壇木,他趁著鬼王飄走時,將東西塞進枕頭后,等放完沒被發現才鬆口氣。
葉清硯與鬼王出去時,李家主早就等在那裡,他們一起朝孫府過去,期間鬼王再次隱了身形。
只是剛到孫府門口,葉清硯耳邊響起系統的聲音。
【警報!警報!!檢測到凡人[曹昀然]怨氣值已達99!!】
葉清硯臉色一變,他記得剛接收任務時,曹昀然的怨氣值才是98,這怎麼好端端的增加了?一旦突破一百,可就完了。
他心底湧上一股不祥預感,這曹昀然不會是已經知道害他的是他的前未婚妻孫氏女吧?原身都能打探到,曹昀然已經被惡鬼給弄走,若是惡鬼打探到消息故意告訴曹昀然……
不對,若是曹昀然真的知道真相,怕是直接怨氣就爆表了,哪裡還會直接是99,還差那麼一點。
除非,曹昀然只是懷疑……想到這,葉清硯一邊帶著李家主等人揮退孫家家僕直接朝里沖。
自然受到孫家家僕阻攔,只是剛圍過來,突然聽到府里亂作一團,不僅如此,還有個軟著腳邊跑邊往後看的家丁撲過來。
孫家管事皺著眉攔住他:「怎麼回事?亂嚷嚷什麼?」
「鬼、鬼……有鬼啊!」家丁尖叫一聲,哪裡顧得上管事,忙不擇路跑了。
管事臉色大變,鬼?什麼鬼?
他最近唯一聽到傳聞的正是不久前曹家三公子與鬼為伍避過刑罰砍頭……結果還沒想清楚,眼前影子一晃,之前想闖府的一位年輕公子就跑了進去。
而另一邊,葉清硯聽到有鬼就知事情不好,他逆著瘋跑的人往裡去,他腳下動作很快,沒多時就到了後院的一處閨閣。
等繞過院門走過九曲迴廊,繞過拱門踏進去,饒是來時心裡有底,也被眼前的一幕給怔了下。
不遠處閨閣前的空地上,一個年輕公子渾身被鬼氣縈繞,黑蒙蒙的一團瞧不清楚模樣,一雙眼纏繞在這黑霧裡泛著猩紅的光,瞧一眼就覺得雙腿發顫。
四周歪七歪八躺了不少家丁婢女,被抓傷不少,有的是被硬生生提起脖子再扔出去摔暈的。
而正中間的地方,曹昀然此刻這鬼氣森然的模樣,一隻手正遏制著一個妙齡少女。
少女年約十六七歲,此刻雙頰泛白,雙眼含淚,大力仰著頭雙手拚命抓著遏制住她纖細脖子的手,可根本掙脫不開,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下一刻小細脖子就會被捏斷。
少女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努力想求救,只是發不出聲響。
而隨著曹昀然周身的鬼氣愈發濃烈,曹昀然手上的力氣逐漸加大,提著少女越來越高……
葉清硯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臉色微變,頭疼不已。
他迅速環顧四周,尋找鬼王,曹昀然顯然被惡鬼附身,此刻他一個假道士可辦不到別的,只能靠鬼王。
他壓低聲音:「鬼王?你還不速速現身?現在是你清理門戶的好時機,惡鬼就在這,你還不動手?」
結果,他說了半天,四周還無動靜,甚至鬼王面都沒露。
葉清硯臉色變了:這鬼王不會這麼不靠譜,這關鍵時刻沒跟來?
可當時離開李府時,鬼王的確是跟著的。
葉清硯又喚了好幾遍,依然沒見到鬼王現行,他瞧著已經快斷氣的孫氏女,硬著頭皮朝前走了兩步,拿出本來是要對付鬼王的鎮壇木:「大膽!爾等鬼祟,休要害人!」
曹昀然周身縈繞的惡鬼看到葉清硯,原本纏繞濃郁的鬼氣散開一些,又重新聚攏。
不僅不怕葉清硯手裡的鎮壇木,反而挑釁般,蠱惑般的聲音在曹昀然耳邊縈繞:「瞧見了嗎?這個就是個道士,是來殺你的,他們都不是好人。
你真心相對的未婚妻成了別人的,與你解除婚約還不到一月就另聘他人,你也瞧見了,她與那鄭家郎君眉眼含情,這要說以前沒私情怎麼可能?
她怕是早就心屬他人,即使沒有你被陷害的事怕也會退婚。你的家人拋棄了你,你的未婚妻背叛了你,這世上還有誰能對你真心?只有我,我一直信你陪著你,一直幫你洗脫嫌疑想要還你清白,可你卻一直不肯放棄,不肯與我人鬼合一,你還在等什麼?
只要殺了這個女人,你就自由了。你的心不會再痛,也不會有人再左右你的思緒……你——還在等什麼?!」
惡鬼抓住了曹昀然的心思,他知道此刻曹昀然最恨最在意的是什麼。
果然,它這話剛說完,曹昀然周身的怨氣更烈。
葉清硯暗叫一聲不好,不過聽著惡鬼蠱惑曹昀然的話也鬆口氣。
看來他們的確是聽說了一些事,並不知道孫氏女不僅另聘他人,陷害曹昀然的事她也參與了。
只要不是知道更嚴重的,那還有挽回餘地。
否則,要是知曉自己的心上人就是推他入地獄的人,曹昀然這會兒怨氣值怕是直接爆表了。
葉清硯深吸一口氣,再看向曹昀然時就是嘲諷一笑:「曹昀然,你既然要成為殺人犯,那你何必還要借著惡鬼的幫助逃離牢獄?左右即使你洗刷吳家滅門的事你日後依然是個殺人犯,還是對一個弱女子下手的禽獸。你死後也會被人唾棄,豬狗不如,以你為恥,將你的所有罪行寫入書中,你的罪惡將會罄竹難書被世人所知,萬世不休。」
惡鬼能抓住曹昀然的心思,他就不能?
讀書人最在意的是什麼?名聲,尤其是千年被人唾棄。
果然,曹昀然原本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過來:「不要……我不要被人罵,我明明沒有錯,是他們是他們對不起我!」
惡鬼氣惱不已,一縷鬼氣想要伸向葉清硯,被葉清硯反射性抬起鎮壇木一擋,沒想到竟然真的避開了。
惡鬼不知為何鬼氣不穩,被鎮壇木一震懾,竟然真的將鬼爪收回,也因此忌憚葉清硯幾分。
雖然沒繼續針對葉清硯,卻不甘心就此放棄。
它好不容易再次激起曹昀然的怒氣,它需要在鬼節鬼門大開之前與曹昀然人鬼合一,偏偏想要達成目的還需曹昀然心甘情願,否則,它早就佔了曹昀然的身體,讓他也成為惡鬼。
葉清硯也在賭,他沒想到鎮壇木竟然真的有效,看到黑霧退後的瞬間,他心裡有了計較,即使沒底氣,可面上自信滿滿,不退反進一步。
「曹昀然,你看清楚,你手裡掐著的是你最心愛的女子,她原本在你高中后將成為你的妻,與你生兒育女。可結果卻被歹人破壞這一切,歹人陷害於你讓你成為殺人犯,你的名聲盡毀,讓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她只能另聘他人,她的確錯了,不該這麼快就要嫁人,可這也不是你殺了她的理由。你難道真的要雙手沾滿鮮血,再也回不去?」
葉清硯拿假話忽悠曹昀然,只能從根本上下手,萬不能這時候將孫氏女的真面目說出來,否則,一旦這時候就中了惡鬼的計,在場的人怕是一個都活不成。
葉清硯這般信心滿滿,讓惡鬼倒是愈發忌憚。
惡鬼不敢上前,卻又蠱惑曹昀然:「可你信嗎?短短一月就能尋到良配?他們之前沒私情你信嗎?」
葉清硯道:「媒人下聘只要見過幾面相中就下聘又如何?更何況,孫姑娘如今已經十六七,早就是出嫁的年紀。若非一直在等曹公子高中,去年就已然嫁為人婦。」這當然是假的,實則是孫氏女壓根看不上曹昀然,可顧忌著幼時的婚約,只能推脫,等曹昀然高中再嫁,若是無法中舉,那就能說服孫老爺退婚。
曹昀然遲疑,搖擺不定,在想是不是當真是自己耽誤了孫氏女。
也就是在他遲疑手上略微鬆動的功夫,鬼王終於姍姍來遲,慢悠悠現了形。
而隨著鬼王身形一晃,果然曹昀然周身的惡鬼鬼氣一震,下一瞬,竟是帶著曹昀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孫氏女沒了遏制,立刻摔倒在地。
葉清硯直到確定惡鬼消失才鬆口氣,忍不住瞪向鬼王:「你作甚去了?怎麼沒將惡鬼一舉拿下?」他可是鬼王啊,是這惡鬼的上一任!
鬼王卻眯著眼,似笑非笑睨著他手裡的鎮壇木:「不如你先說說這是何物?嗯?」
葉清硯心虛把鎮壇木往懷裡一塞:「沒什麼啊,畢竟是道士,這是我的法器。」
「是嗎?可你不是假道士嗎?」鬼王嘴角帶著笑,可那猩紅的眸子可不是這麼說的,森寒危險。
葉清硯心虛,轉頭就看向身後嚇軟一地的人,將這個話題越過。
院子里只剩下眾人時,所有人只覺得像是從水裡撈出的,一身冷汗,顫抖著手腳爬過去將歪倒在地暈過去的孫氏女給扶了起來。
孫老爺等人匆匆趕到,看到這一幕也嚇得不輕。
等大夫過來看過孫氏女確定沒事,再到孫老爺親自過來大堂道謝已經是一個時辰后。
孫老爺已經從昏迷醒來的那些人口裡知道當時的情況,幾日前他已經收了鄭家的聘禮,為小女與鄭家郎君定下婚事,這事因為曹昀然並未對外說,原本只等曹昀然一死再宣布,可誰知曹昀然竟然與惡鬼同伍逃了。
怕曹昀然報復,這事就一直瞞著沒說,除了孫鄭兩家,誰也不知道孫氏女又要嫁人。
本來這沒什麼,可孫氏女竟然偷偷與鄭家郎君私下裡見面,這鄭家郎君還潛入了孫氏女的閨閣,兩人見面后就互訴衷腸,被剛好想見見心上人的曹昀然看到,加上孫氏女嚇到吐露出她與鄭家郎君已經訂婚的事。
曹昀然一聽這還了得,直接就要殺了鄭家郎君。
這鄭家郎君見事情不對,直接就跑了,孫氏女看曹昀然要追,趕緊去攔,怕他真的殺了鄭家郎君,這一耽擱,還真讓鄭家郎君跑了。
惡鬼本來只是想讓曹昀然手上見血,只要見了血曹昀然就回不去了,所以殺誰都一樣,既然跑了一個,那就殺另外一個也行。
於是就有了之前葉清硯過來時的一幕。
葉清硯坐在首位上,眼神沉沉瞧著孫老爺:「你真的什麼都不知嗎?」
孫老爺被葉清硯眼神這麼盯著,心虛,轉開視線:「知、知道什麼?」
葉清硯冷笑一聲:「鄭家郎君真的只是剛訂婚之後才與孫氏女認識嗎?還是說曹昀然出事前就已經……」
孫老爺立刻站起身:「你胡說!」
葉清硯面無表情看著他:「是不是胡說你心知肚明。今日的事只是開始,只要這件事一日不解決,一旦日後曹昀然知道你女兒與鄭郎君設計陷害以及高家那位合謀的事,你覺得還緊緊是今日這般?到時候孫姑娘死不死先不說,曹昀然會不會放過你孫家老小就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殺一個是殺,殺一整個府邸也是殺。
既然冤枉他滅門,那指不定他就真的滅門看看。
孫老爺臉色大變:「這、這不可能……」
葉清硯:「你真當自己還保得住孫姑娘?她一個人做錯的事那就一個人承擔,可若是孫老爺你掂量不輕,到時候別怪貧道沒提醒你,別屆時成了鬼再來尋貧道。」他如今身著的是原身的道袍,為了讓孫老爺信服,乾脆假冒真道士一二。
孫老爺打了個哆嗦,他雖然愛女,可也不想一家老小為她償命啊。
孫老爺咬著牙,還是不想承認:「不都說道家之人一向心慈手軟,難道大師真的想看著那賊子害人性命不管?」只要這道士除了惡鬼,單憑曹昀然,也掀不起浪花。
「這孫老爺就有些道德綁架了。誰說世上的道士都要管閑事,我就不一樣。我只管我想管的,至少也是那些身世清白,心地善良之人才管。」葉清硯閑散坐在那裡,將孫老爺拿捏得死死的。
孫老爺依然沉默……
葉清硯直接給了一擊重鎚:「別說貧道沒提醒你。之所以今日惡鬼沒大開殺戒,是因為最近他鬼力不強。可兩日後就是七月十五,鬼門大開,新鮮的人命正是給鬼祟補充精氣的好時機啊。」
潛台詞:孫老爺你看那日像不像滅門之日?
孫老爺果然哆嗦一下,膽顫心驚,咬咬牙,舍一人保全家,也、也不虧是不是?
孫老爺:「大、大師……你到底想讓老夫做什麼?」
葉清硯眼底帶了笑意:「也不難,畫押將你知道的事說出來,貧道自然有辦法遞到能整治那高某人的手上。」
孫老爺難以置信:「此話當真?」只要那高家人能被懲治不怕被報復,那他還怕什麼?
接下來就容易多了,孫老爺很配合寫了證供,以及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以及高隼之所以能陷害曹昀然成功,少不了高王后賞賜給高隼的兩個死士。
這兩個死士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搞個滅門……怕是就是出自這兩個人之手。
而曹昀然被陷害成功這事……估計還真的有高王后的手筆。
葉清硯頓時沉默下來,看來入宮一趟告御狀,當真是不得不幹的事。
而進宮這事,他一個假道士自然沒辦法,可……李家主是有辦法的。
李家主莫名打了個寒顫:??
李家主被威逼利誘一番后,只能去安排,很快就尋到辦法,扮作出宮採買的小太監替換入宮。
這些都由李家主去辦,而葉清硯則只需要等待時機。
他們去孫府時已經天黑,回來已經半夜,葉清硯已經到了要回到現世的時辰,只是不遠處軟榻上的鬼王讓他頭皮發麻,後來想想,左右他也逃不了,只能硬著頭皮歇下了。
等葉清硯從虛世回到現世,天已經大亮,他睜開眼處理公務,結果今日依然沒有人擊鼓鳴冤,他瞧著依然是0的兌換值,覺得不能坐以待斃。
而且他入了宮之後勢必要讓鄒王信他是有本事的,否則,估計剛見到鄒王,先被宮裡的護衛給砍了。
至於鬼王……
自從鬼王時不時不在線之後,葉清硯覺得他還是靠自己吧,這鬼王太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