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子心切
彭蓋獄為了保證不出差錯,在魏以銘走後又對炸彈進行了一次研究分析。但他知道,基本上可以肯定這是魏崇耀製作的。
他現在對此有三個疑問。
第一,這枚炸彈在發現時,□□引線已經被人為剪斷,說明有人在炸彈爆炸之前就發現了這枚炸彈,並且這個人也對炸彈有一定的了解。
第二,07年銀山大酒店發生爆炸時的炸彈並不是藍牙炸彈,也就是說,魏崇耀的這枚炸彈是單獨存在的,那被引爆的那枚炸彈是否也是出自他手的?如果是,為什麼他要製作兩枚具有較大殺傷力的炸彈?
第三,魏崇耀那天去銀山大酒店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真的是為了去見所謂的「地鐵案知情人」嗎?真的是跟傳聞一樣被毒販所報復嗎?
彭蓋獄其實最在意的一點是,他為什麼要打電話叫梁英慶和自己過去。他不想往壞的方面猜測,但是他無法不往那方面想。
今晚他就在這間炸彈室里休息,一想到天亮后就要與佟永春和葉龍生二人對峙,他雖然疲累,但也久久無法入睡。
*
次日早八點,他被沈佳晗的電話吵醒。沈佳晗說她按照魏以銘的吩咐,開車來接他回警局。這會兒車已經停在樓下了。
彭蓋獄看著桌上的一堆炸彈零件,還有那隻重要的黑色盒子,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心情再一次沉重起來。他一直以為魏以銘已經足夠成熟,面對任何事情都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以最理性的態度去分析案情,但是從昨天他的表現來看,他還遠不能成為一名能夠獨當一面的刑警。希望通過這一次的案子,他能成長起來。
他找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將作為重要證物的黑色盒子包起來,捧在手上,下樓找到沈佳晗開的車。
沈佳晗看起來也異常疲憊,她因為怕佟永春和葉龍生二人出事,所以一夜沒敢合眼,只斷斷續續眯了一會兒。
「老師,那枚炸彈研究的怎麼樣了?」沈佳晗邊開車邊問。
「還行。」彭蓋獄含含糊糊地說。
沈佳晗是個聰明的人,聽見彭蓋獄這樣說,就沒有再多問下去,自顧轉到了其他話題。
「這會兒小裴姐在警局看著,要不我還不敢出來呢!那兩個大人物太重要了,局裡面人人都神經緊繃,要是再不破案啊,我們都快神經衰弱了。」
彭蓋獄笑道:「什麼大人物,又不是三頭六臂,我要是你們我就不會這樣看著,由著他們自由,真出點什麼事也不是壞事。」
「這個節骨眼上出事了還能有什麼好事?不過還好,他們倒是老實得恨,不吵不鬧的,也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嗯。有些老實過頭了。」
沈佳晗聽罷頻頻點頭,說:「您也是這麼認為的?魏隊昨天也說了,抓捕過程太順利了,感覺不是什麼好事!老師,您說他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其他計劃?我是不相信他們會乖乖認罪。」
「不一定是有什麼計劃,也有可能他們真的沒罪。」
沈佳晗笑道:「怎麼可能。」
「就算有罪,他們也不怕,只要不是死刑,他們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我想他們應該是這麼想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們手上應該不止一條人命吧!死刑妥妥的。」
沈佳晗似乎對接下來的審訊感到非常激動,她表示不管要多長時間,她都會坐在隔壁觀摩全程。因為她認定這二人是殺害自己男朋友的兇手,所以她一定要親眼看著他們認罪。
彭蓋獄沒有表示態度,只是聽著。等她安靜了,他才說:「小沈,等案子結束,你重新找個男朋友吧。」
這已經不是彭蓋獄第一次與她說這樣的話了,這一次,她也是迴避的態度。沉默了一會兒,又轉了話題,笑著說:「小陳沒生命危險,只是被子彈挨著了,但左胳膊那邊擦傷嚴重,做了手術把壞肉切除了,說是會留疤,小姑娘聽說后一直很沮喪。我陪她聊了一會兒,她說她可怕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撲上去了。後來看見胳膊淌血了,嚇得尖叫連連。」
彭蓋獄聽罷,淡淡地說:「等到了警局,你就可以聯繫她哥哥了。」
「唉?您不是說不能跟他說的嗎?」
「嗯,但是現在可以了。我想陳文安和佟安啟兩個人應該可以幫上不小的忙。」
到了警局,彭蓋獄下了車,就讓沈佳晗立刻去找陳文安和佟安啟,並要求她帶著二人去醫院。沈佳晗不明所以,但也不好多問,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去應急組找他們二人。
裴婭琪聽見汽車的聲音,趕緊跑出來迎接彭蓋獄。她這幾天在醫院裡照顧林萍萍,一直沒有休息好,所以也是滿臉憔悴。
「萍萍沒事了?」彭蓋獄問。
「身體還是虛弱,心臟部分總是疼。武海在那邊照顧她,他在那邊我要是也在,有點不合適,就過來了。」裴婭琪說著,在自動售貨機買了瓶咖啡遞給彭蓋獄。
彭蓋獄喝了兩口,說:「開始工作吧。」
「是要提審佟永春嗎?」裴婭琪激動地問。
「不,先審葉龍生。」
*
審訊室里,葉龍生的一頭白髮在燈光下特別耀眼,黑框眼鏡也格外襯托出他的儒雅氣質。他非常紳士地靠在椅背上,把帶著手銬的手握在一起,放在膝蓋上。
「老彭,好久不見了,算一算應該有十年了吧。」葉龍生微笑著說。
「前年我還去警校找過你,你這麼快就忘了?」彭蓋獄問。
葉龍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是為了那個叫林萍萍的女生?我真是不明白她有什麼好的。我兒子,我那麼寵他,他想要什麼我都給他,可他偏問我要這個女生,你說我多難辦。不答應他吧,又心疼他,答應他吧,又覺得對不起女孩的前途。哎,做父親就是這麼難,為他掏心掏肺,他到頭來為了一個女生就跟我翻臉了。」
「我可看不出來你心疼他。」彭蓋獄冷冷地說,「你要真的心疼他,就不會縱容他胡作非為。」
葉龍生尷尬地笑了笑一下,說:「孩子也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怎麼能說是胡作非為呢?我知道,你覺得我利用私權,給他鋪了路,可這有什麼奇怪的呢?醫生的兒子還是醫生,銀行家的女兒也十有八九會進銀行。怎麼這個道理放在我們警察身上就行不通了呢?我為他打點好一切,是我作為父親必須要做的事情。」
他竟把假公濟私說得如此高尚……
「我今天不想跟你討論如何做父親,你說的這些事情自然有紀委會來查。」他說著,戴上老花鏡,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問道,「葉龍生,A6地鐵工程,你主要負責什麼?」
彭蓋獄開門見山就問了A6地鐵,這是讓葉龍生沒有想到的。他摸了摸鼻子,淡淡地說:「當時我是調查組組長,有人檢舉建設局裡有人長期貪污,我就趁著地鐵項目的落實,對建設局進行摸底調查。」
「查到什麼了嗎?」
葉龍生笑道:「這就不能告訴你了,你也不是紀檢對不對。」
彭蓋獄也笑了笑,說:「你說得對,建設局的事情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可是殺人的事情我總不能不聞不問吧!」
「你要問什麼?」
「喬燕是誰。」
「地鐵案里發現的死者,她的屍體被挖出來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他冷靜地回道,「我知道你要問這個,但是這件事你不要問我,你去問佟永春。」
「怎麼,難道你不認識喬燕?」
「她的死跟我沒關係。」葉龍生的聲音還是平靜的,但是表情已經沒了剛剛的沉穩。
「那跟誰有關?」
「我剛剛剛不是說了嗎?你去問佟永春。」
「我現在就要問你!」彭蓋獄吼道,「葉龍生,你認識喬燕吧,她死前難道不是跟你呆在一起的嗎?你為什麼說跟你沒關係?」
葉龍生冷笑了一聲,說:「什麼叫跟我呆在一起,你別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搞得好像我喜歡玩年輕姑娘是的。我提前說一句啊,我可沒這種興趣,風月場所我從來都不會進!」
彭蓋獄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確實沒有辦法拿出相關的證據來證明06年9月16日那天晚上,葉龍生也在時代酒吧的包間里,只靠余瑩單方面的證詞還遠遠不夠。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我也是舊識,如今這種情況我也有些為難。老葉,我何嘗希望抓捕你們呢?可是如今有人翻出舊案,逼著我們查出真相,所以我不得不找一個真相出來。老葉,你給我出個主意唄?」
葉龍生冷眼看著他,微微勾唇,說:「老彭,我要是信了你的話,就真是沒救了。都說你是神探,重案沒你破不了,可我覺得你審問的手段看來也不過爾爾嘛!」
「我只想為我兒子報仇!」彭蓋獄拍桌而起,顫抖著看著他,「你也有兒子,你也會願意為你兒子付出一切對不對,為人父母的心情,你難道會不明白嗎?」
「你想手刃殺子仇人?」葉龍生淡淡地問道。
「如果那個人還活著,我會親手殺了他。」
「我不覺得,」他微微笑道,「如果他真的站在你的面前,我覺得你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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