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思極恐
彭蓋獄讓人把葉龍生押回關押室。
回去之後,葉龍生的情緒很是不好,在關押室里多次辱罵看守員,並要求彭蓋獄將他釋放。
被關押在隔壁的佟永春倒還是非常冷靜,但也沒有了一開始的悠閑,一直躺在床上,偶爾會與葉龍生對罵幾句。
負責看守他們的小警員不堪壓力,要求調崗,最終被裴婭琪好言勸住了。
而彭蓋獄,則一個人關在審訊室里,反鎖著門,要求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他在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把案子的經過重新梳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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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燕的死無疑是整起事件的一個關鍵點,現在需要先弄明白兩點。
第一,她準確的死亡時間是什麼。
余瑩的證詞是,魏崇耀,葉龍生,佟永春和林輝四個人都進入包間后,喬燕還是活著的。但是葉龍生的證詞卻是,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喬燕已經死了,並且包間里只有魏崇耀一個人。
第二,喬燕為什麼會被殺。
根據林輝的證詞,喬燕曾經為了錢幫她殺害柳子鈴,但是最終沒有得手。從這一點可以知道,喬燕是個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她作為高中生,選擇在放學後到時代酒吧打工掙錢,在這個過程中,是否會因為錢而得罪什麼人?
余瑩的證詞指出,喬燕與佟永春相識,所以佟永春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是葉龍生的證詞里似乎並沒有提及這一點。彭蓋獄知道他的證詞有假,但他覺得非常奇怪的是,在編造假證詞的時候,為什麼要把林輝扯進去。
葉龍生不應該不知道林輝已經落網這件事吧,他既然這麼堂而皇之地說出這個名字來,看來是真的不怕自己去找林輝證實他的證詞。這麼看來,要麼他說的話真實性很高,要麼他已經與林輝串通好了。
第三點,魏崇耀為什麼會進入那個包間。
他那日是去抓捕毒販的,作為緝毒警的他應該不會貿然一個人行動。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他會將大部隊留在門外,自己則冒著巨大的風險獨自闖入酒吧。
根據記錄,他那天帶著的部下就是張擎,所以只有張擎有可能知道真相。
可是張擎已經在第二天的行動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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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彭蓋獄不禁緊皺起眉頭。
張擎的死,確實有些細思極恐。
因為他不是正規的緝毒警,從畢業后就一直以做文案工作為主。既然時代酒吧的緝毒行動非常重要,魏崇耀就應該選擇經驗更豐富的人打下手,怎麼會選一個沒有實戰經驗的小警察跟著過去呢?
在張擎死後,調查組曾經對魏崇耀進行過問話,魏崇耀的解釋是他看好張擎的工作能力,所以有意想要培養他,因此才選擇帶著他去。
這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話,空洞到無法證明出它是對還是錯。
彭蓋獄結合這些信息,覺得張擎的死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當時要對張擎進行屍檢的時候,有人進行了阻止。
而且更關鍵的一點是,當時的調查組組長是佟永春。
彭蓋獄猜測,張擎在9月16日晚上,無意間看見了喬燕被殺的真相,所以有人要將他滅口,因此假借毒販之手將他殺害。
這個人會是魏崇耀嗎?
*
裴婭琪就在審訊室門口坐著,她怕彭蓋獄一個人在審訊室里會出什麼事,畢竟他近來身體狀況很是不好,又連續多日進行高強度的工作,恐怕會撐不住。
但等了兩個小時,彭蓋獄都沒有出來。裴婭琪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敲了敲門,還沒來及說話,門就猛地被打開。
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看著面前神情凝重的彭蓋獄,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彭蓋獄看了看她,問道:「小魏回來了嗎?」
裴婭琪搖了搖頭,說:「沒有。」
「那小陳和小佟呢?」
「也沒有。」裴婭琪說,「只有我們兩個。」
「怎麼這麼慢。」彭蓋獄嘀咕了一聲,看了看走廊兩側。
裴婭琪問:「老師,是不是要審佟永春了?」
「不急,不到時候。」
「哦。」裴婭琪本想問問剛剛對葉龍生的審訊結果,但見彭蓋獄罕見的神情凝重,一時覺得不好開口。
「小裴,你打個電話給沈佳晗,問問她到哪了。」
「好。」
裴婭琪剛拿出手機,就聽見走廊里傳來沈佳晗的聲音:「老師,我們回來了。」
來的不只是她,還有臉色極差的陳文安和佟安啟。
彭蓋獄看見他二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輕鬆,問道:「怎麼這麼久?」
沈佳晗喘著氣說:「到了應急組,找不到他們倆,才知道他們已經去醫院了。陳文音胳膊上會留疤,兩個人就一直在那邊跟整容科醫生商量對策,有了結果他們才肯跟我回來。」
彭蓋獄聽罷笑了笑,說:「能治好那是好事啊,兩個人怎麼還是愁容滿面的?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跟我說說。」
佟安啟最先忍不住,抬起頭紅著眼問:「我聽說是我叔叔打傷陳文音的,這是不是真的?」
「我不在現場,我不知道。」彭蓋獄淡淡地說。
「我也只是一問……這話是陳文音說的,應該沒錯。彭老師,我……」佟安啟緊握著拳頭,神情委屈。但久久不肯把到嘴的話再說下去。
「你怎麼了?」彭蓋獄笑著問道,「新官位坐得怎麼樣?當小領導感覺還不錯吧!事故應急組,這可不是個能混日子的地方,幹得好以後前途無量!」
「別說了,別說了,老師,我不在乎什麼前途,因為我……我根本不配當刑警!我今天就去辭職,辭職書我已經寫好了,我真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太聽話了,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被他控制!」
彭蓋獄招呼他坐下,好聲問道:「怎麼這麼激動,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只是很多我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現在都明白了而已。」佟安啟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證物袋,說:「我叔叔與死者喬燕是認識的,喬燕很有可能就是我叔叔殺害的!這個證物袋裡的的戒指是我叔叔的結婚戒指,這個應該可以通過戒指上的編號來確定。這是我從喬燕肚子里發現的,喬燕吞了我叔叔的結婚戒指,這一點就可以說明他們二人曾經有過不算淺的交集。」
他說著,將裝著戒指的證物袋放在彭蓋獄旁邊的椅子上,然後轉身就跑。
陳文安本想去追他,卻被彭蓋獄叫住了:「你去幹什麼?」
「老師,他現在情緒不太好,我怕他出什麼事。」
「能出什麼事?我看你現在情緒也不怎麼樣。」
陳文安低頭不語,臉色確實很差。
「你想說什麼?」
「為什麼要讓陳文音去葉龍生家?她根本不是警察,根本不應該進行這麼危險的行動!」
「把她帶進這個案子里的,不正是你嗎?」
「她只是想做研究而已……」
「警察的工作就是這麼危險,並不是她所認為的那樣輕鬆。如果她是富家小姐,就該選一個輕鬆的工作,既然她選擇了警察為自己的職業,就要做好隨時會犧牲的準備。」
「我可以替她犧牲!有什麼危險,我可以幫她擋著!」陳文安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老師,明明應該我跟著魏隊去的,這一槍明明應該打在我身上才對。」
「你會願意為武海擋槍嗎?」彭蓋獄冷冷地問。
陳文安聽罷一愣,忽然明白了什麼,問道:「你知道有人會開槍,你故意讓我妹妹去挨著一槍,是不是這樣!」
「我沒有想這麼多,我只是覺得這樣用人是最有效的。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只是為了能儘快破案。」
陳文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嘴裡念著:「不應該是這樣的,警察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沒有誰的命是不值錢的,但是必須有人要做出犧牲。」彭蓋獄沒有等他說什麼,直接又問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陳文安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疊成豆腐塊大小的紙,展開遞給彭蓋獄,說:「這是我委託海外的朋友幫忙查的。2006年9月18日,林輝的菲律賓的銀行賬戶上多了七百七十萬比索,摺合成人民幣就是一千兩百萬,這筆錢在同年十二月以歐元的形式被轉入愛爾蘭的一個賬戶上,共計一百六十萬歐元,那個賬戶的開戶人是覃宏明。次年三月六日,這筆錢被全部取出。值得一提的是,當時開戶人只要一百歐,銀行因此還調動了其他分行的存款,為他湊齊了一萬六千張一百歐,每一千張為一捆。」
「是那個行李箱的歐元吧!」沈佳晗驚道。
「行李箱里的是假的,他取出來的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陳文安說。
「那隻行李箱里有兩捆錢是真的,小陳,你去查查這兩捆錢的編號,看看是不是被覃宏明取出來的。」
陳文安並沒有答應,他仍在生著氣。
裴婭琪見罷,小聲說:「這件事我去做。」
「讓小陳去查,這原本就是他沒有完成的任務。而且你等會兒還有別的事。」
陳文安聽罷,沉嘆一聲,應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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