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對勁的幾天(4)
梁君溫可能也被那氣勢嚇住了,便住了口,但是汽水瓶卻攥著不放,拉下臉不再言語。語文老師見這樣僵持著浪費大家的時間也不好,便道:「滾進來。」兩人走進教室,坐到座位上,梁君溫拿出語文書,假裝盯著書本,心裡卻在思索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語文老師還在講前鼻韻母和后鼻韻母,他把自己寫的拼音讀了出來,學生們跟著念,教室里一片混響,全都是厚重的鼻音,等到老師說你們自己多念幾遍,分別前鼻韻母和后鼻韻母的差別,學生們便學著老師教的大聲念起來,一時間,教室里全都是鼻響,頗為滑稽,那老師在上面都忍不住笑了。念了一會兒,大家差不多都學會了,老師喊停,大家才漸漸歇止了讀書聲,他拿教棍指著黑板上的拼音,讓大家念出來。教室里念的聲音很大,都和她所教的無異。她又在黑板上寫了許多教過的拼音,點人起來念,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舉手了,如果被點到的人答得對,那麼她就教他坐下,如果答得不對,她就板起一張臉了,或者罵他一句「傻瓜」或者「笨蛋」,老師隨便點了一個女生,用教棍指著黑板上的「a
」,那個女生望著黑板上的那個韻母,怎麼也想不起來,她看到老師那步步緊逼的眼神還有許多學生看著她的目光,竟一下子六神無主起來,嗚嗚咽咽地哭了,小聲道:「我不知道。」老師呵呵了兩聲,也沒什麼過大的表情就叫她坐下。如果是數學課這個女生哭就一定會被人笑話,但是語文課就沒人笑她了,語文課本來就是比較壓抑的,老師是個老虎,有同學私下說上一節語文課會少活十年。
但是語文老師她自有她的本事,她不需要學生主動配合她,她叫誰做什麼誰就得做什麼,她一個人唱單簧唱得津津有味,學生把她傳授的知識奉為真理,不過學生這個時候腦子裡的知識儲備量為零,對她的說辭也難分真假。
忽的,教室里飛進來一隻鳥兒,學生們再也耐不住性子,紛紛抬頭往上看,那鳥兒在教室里亂飛,學生們嘴裡不出聲地在笑。老師看不慣,這影響了她的課堂紀律,她命令男生們把它趕走。這個時候,鄭旭和文濤便一馬當先,拿著課本在教室里亂砸,男孩子們也都拿書驅趕。有個女生生怕傷害了鳥兒的性命,盯著鳥兒不住地看,每每看到男孩子們的書快要砸到那隻鳥兒的時候,她的心就是一陣哆嗦,生怕那鳥兒有不測,那鳥兒亂打亂撞,撞出了窗戶,那個女生才舒了眉頭,淺淺一笑。
鳥兒出去了,男孩們便尋找自己的書,老師覺得課堂紀律太亂了,心情大壞,卻又沒理由發作,便叫了一個悶聲悶氣的男孩回答問題,那個男孩腦子轉不過彎兒來,看著黑板上的拼音不知道該怎麼念,老師大罵一聲:「你簡直是一隻瘟雞。」那個男生被罵,只覺得自己很委屈,臉上火辣辣的,想罵老師也是瘟雞,可是又不敢。老師叫他坐下,這個男生坐下后一直憤憤地盯著課桌,只覺得自己忍不下這口氣,如果自己長大一點兒就好了,那樣就不怕她了,她罵我,我也罵她。這個男生就這樣氣憤地發著愣,直到下課。
他們才二年級,只隱隱聽大哥哥大姐姐們說到了三年級會增加一門叫做英語的課程,在之前他們主要學習語文和數學,但是對於大多數孩子來講,他們是不喜歡這兩門枯燥的課程的,他們更喜歡像音樂、美術或者自然這樣的課程,如果在每個孩子的啟蒙階段都有一個這些方面的好老師的話,想必許多孩子都將成為天才。早晨的最後一節課是自然課,二年級一共兩個老師,自然課由語文老師帶,這節課老師教大家手工製作,老師叫大家把自己的裝手工材料的袋子交上來,然後所有的學生聚在一起幫老師把不同的材料分類,這些學生可積極了,立馬向老師圍去,迅速地把各種材料分出來,然後再把相同的材料裝進一個袋子里。不一會兒,大家就裝好了。楚少穎分的那堆材料里有一個小紙條,上面標著有關型號的字母,楚少穎也不知道這個紙條到底有沒有用,便把他和材料一起放進了去,不料那個老師打了他的手,說了聲「傻瓜」。楚少穎立刻縮回了手,心裡不是滋味,臉上滾燙。
把材料分好了類,老師給一人發了一份今天要用到的材料,然後讓大家照著指示圖組合模型,於是每個人便盤踞一小片地方開始用剪刀把「紙片零件」剪下來,再按照指示圖把零件拼好,最後用膠水粘起來。楚少穎很快就粘好了,他想舉手告訴老師他已經做好了,但是一看到同學都還在拼拼湊湊,他心裡七上八下的,到底要不要給老師說我已經做好了呢,他在掙扎。
「老師,我做好了!」鄭旭大聲嚷著,高舉著自己的模型,對老師道。
「拿上來!」老師笑眯眯地道,並接過了鄭旭的模型,又連說了兩個「很好」。
「老師,我也做好了。」楚少穎舒了口氣,這才奉上自己的模型,老師也連說了兩個「不錯」,接下去問道:「還有誰做好了?」
「我!」
「我!」
「還有我!」
「我的也馬上好了。」倒是很奇怪,這節課學生的膽子都特別大,一點兒不害怕,老師也任由他們放肆,學生們好像很知道這個老師的脾性似的。老師看著堆了一桌子的模型,輕描淡寫地笑著。那些沒有拼湊好的加緊了手腳,這一忙竟然亂了起來,愈加拼湊得不成樣子了。下課鈴聲又很快響了起來,老師站起來,把那些已經做好的模型裝進了一個大塑料袋裡,又對那些沒有做好的人說:「你們下去做,做好了標好名字交給我,放學,回家路上小心點兒。」老師便出了教室,鄭旭高舉著手,高呼道:「回家了。」有一個聲音道:「鄭兄,等等我。」鄭旭回頭一看,是文濤,當下咧著個大嘴,笑了笑,一把抱住他的肩膀,道:「文兄,走,哥兩個,回家。」兩人興沖沖地走了。
梁君溫拿著自己的模型,叫了聲:「少穎,回家。」楚少穎走了上來,兩人便往家走,走到教室後面的柳樹林,梁君溫把模型撕得稀爛,扔進了小水渠里。楚少穎道:「老師還讓做好了交上去呢?」梁君溫怒道:「交他媽,跟利益沾邊兒就跟個皇帝似的霸道,誰來做這沒名堂的噁心物兒。」楚少穎見他都已經撕了,爭執下去也無用,道:「走吧。」
中午的太陽很毒辣,照得人直欲流汗。但是他們兩很有興頭,這陽光增加的是他們心頭的熱情與激昂,尤其是楚少穎,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看出的是一個通體透明的光明世界,沒有任何的渣滓,就算佛家所說的凈土也不足以描述這種世界的美好的萬分之一。兩個人迅速地走回了村子,村子外圍菜地里種菜的農民正自埋頭種菜,也沒人看到他們兩個。他們像往常一樣回了家,楚少穎家大門大敞著,他到了屋子裡,叫了聲:「爸爸。」沒有人答應,他以為爸爸沒聽到,便放大了嗓門連叫了三聲爸爸,可是還沒人答應。他又小聲地叫了聲「媽媽」,也沒有回應。他不禁有些生氣了,怎麼他們不在家還把門敞著,不過他又想肯定是他們有事,他們害怕自己回來進不了家,這才把門敞著的。於是他進到小廚房裡,把剩飯剩菜熱了一熱,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吃完了飯,他去解手,白天他可不怕進廁所,他便自己一個人去了,走到中途,他遇見了梁君溫,恰好梁君溫也去廁所,梁君溫道:「少穎,我問你,你爸媽在家嗎?」「嗯?」楚少穎覺得很詫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梁君溫道:「我怎麼一回家父母不在,但是家裡所有的門都洞開,我以為是小偷翻進來了,可是一看家裡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少。」楚少穎更加好奇了,道:「我家也是。」
梁君溫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拼了命地砸在別人家房子的土牆上,砸出了一個小坑,他大聲道:「我靠他媽,這他媽一定有問題,讓老子知道是誰在作怪的話,老子在眾人面前扒了他的褲子。」他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又找不出根源,他想把肇事者狠狠捶一頓,但是卻不知道是誰幹的。他只得老老實實地跟著楚少穎一起去了廁所,解了小手,也不想在家呆了,拉著楚少穎就往學校那邊走去。
學校里,有一些中午不回家的學生,他們就在校園的前面玩,追逐打鬧。楚少穎和梁君溫兩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那些人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有意避開他倆。梁君溫也不管,徑自回了班級,往桌子上一趴,睡覺。可是睡了五分鐘竟然睡不著,他便站起來,叫上楚少穎,道:「咱倆出去聊會兒天。」兩人便往學校廁所後面的稻草堆上玩兒,梁君溫在稻草堆上狠狠地做了幾個倒空翻,還覺不能排憂,便連打了一二十個滾兒,到最後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便把腳高放在稻草垛上,頭墊在稻草堆上。楚少穎也在稻草堆上倒立了很久,搞得頭冒汗,手酸力乏,從稻草垛滾到稻草堆上,看著頭頂蔚藍無雲的天空,道:「我的確覺得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