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吃完飯，杜白和秦易陽結伴拿著飯盒提著熱手瓶去洗澡堂，洗好飯盒，把熱手瓶裝滿熱水，放在洗澡堂外面，等晚自習下了，再來洗澡堂提著熱水瓶去寢室，免得多跑一趟。

洗澡堂外面已經放了不少熱水瓶，上面都用記號筆做著花花綠綠的標記，杜白和秦易陽把熱水瓶放下一同去了教學樓。

又爬了六層樓，就算剛吃了飯，杜白那小身板依然感到很不適，坐在座位上才鬆了口氣。

教室中，秦易陽的座位因為身高的原因排在倒數第二排，杜白的座位在第四排，坐在中間，看黑板的視野很好。

時間過得很快，教室內的座位上慢慢坐滿了學生，天色暗下來，燈光下，嘈雜的教室讓杜白有些煩躁。

他不喜歡吵鬧的環境，如果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群喜歡起鬨的狐朋狗友，就算吵鬧，只要他一個眼神示意，就會立馬安靜下來，如今的教室內，都是十二歲左右的小孩，沒到上課的時間，沒有老師的約束，誰的話都沒用，杜白也只能盡量忽視耳邊的噪音，找出思想品德的課本，看著記號筆做的記號，默默記憶。

班長看到班裡的人來齊了，來到講台前，吼了兩聲，讓教室勉強安靜下來。

「收複印費，每個小組的組長把組員的收起來，沒交的記下名字，一起交給我。

杜白的五十塊錢在食堂買飯的時候換開了，交給了組長三十塊。

原本的大少爺，在三十元交出去的瞬間，不由的感覺一陣不舍，才來這個世界幾天，杜白已經深刻的意識到了錢的重要性，空空的荷包給了他很大的危機感，錢對他不再僅僅是一串數字，而是珍貴的有著特殊觸感，決定著他能不能填飽肚子好好生活下去的重要資源，每失去一塊錢，就真如公雞拔毛一樣痛。

摸了摸口袋裡還剩下的十九塊錢，杜白壓抑下自己冒出來的心酸感，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課本上。

上課鈴響起，學生們迎來了自己上學的第一個自習課，班主任來講了點事情，又讓小組長收了作業，交到各科的課代表那裡，然後就交給學生們自習，離開了教室。

在班主任離開不到一分鐘，教室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慢慢變大。

杜白花了不少時間看完思想品德的書，把已經學了的知識點記得差不多，這才拿出英語書，原主還留下了需要在老師那裡背的英語短文兩篇沒有背。

英語對於原主是難題，對於杜白卻很簡單，在記下短文後，杜白借著要找老師背課文為由離開了又嘈雜起來的教室。

班主任就是他們班的英語老師，像杜白這樣在自習課找老師背課文等等都是常見操作，給班長和英語課代表說了一聲，杜白就出了教室。

杜白沒有急著去班主任的辦公室，他緩緩走在走廊里，吹著清涼的風，散去被嘈雜的環境變得煩躁的心情。

既然來了這個世界，他也就需要適應下來。

到班主任的辦公室的路不遠，就算杜白放緩了腳步，還是在幾分鐘後到了辦公室的門口。

杜白敲門，等到應聲后，走了進去。

辦公室里，不止杜白他們班的班主任一個老師，裡面放了不少辦公桌，還有幾個老師也在。

萬安中學的辦公室是按照教學科目來分的，英語老師都分在這個辦公室內，其他不在的老師，要麼是在教室里，要麼就不是班主任，不需要過來。

「有什麼事？」李小詩有些驚訝的問。

李小詩對杜白的印象並不深，只知道這小孩的家庭情況不好，在英語的學習上面一直都表現的力不從心，英語考試幾乎沒有及格的時候，其他方面沒有什麼突出的地方，如果她不是六年二班的班主任，也許連杜白的名字都無法記起。

「老師好，我來被課文。」杜白把帶來的英語書拿出來，指著需要背誦的英語短文上，上面依然乾淨的過分，沒有一點記號。

李小詩接過英語書，更驚訝了。

一般背書這樣的功課，杜白一向都是倒數幾個來完成的，這次居然這麼積極。

「嗯。」應了一聲，示意杜白可以開始之後，李小詩靜靜的聽著杜白背誦的聲音。

正宗的美式發音，平穩沒有一點錯誤和緊張，一篇小短文很快背誦結束，李小詩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孩像是換了一個人，她作為英語老師英語口語說的還沒有他正宗。

「老師，我背完了，還有一篇。」見班主任發愣的模樣，杜白不得不提醒道。

李小詩這才如夢初醒，等杜白把剩下一篇短文也背完，才笑著鼓勵道：「發音很標準，進步很大，不錯，繼續加油。」

在杜白的英語書上背誦過的兩篇短文處用紅筆做下標記，還給杜白，李小詩卻見杜白依然站在辦公桌前沒有離開的意思，面上有些猶豫的模樣。

她便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杜白這才開口，把自己家裡的情況給老師說了說。

「老師，我保證努力學習，考出好成績，能不能爭取一下獎學金？」

萬安中學是沒有獎學金這個設置的，只有貧困生補助，杜白和杜小穗都有這個補助，但是每學期補助的錢只有五百塊，杯水車薪，基本的生活都無法保障。

李小詩一直知道杜白家庭情況不好，卻沒想到不好到這種程度，這麼小就要在假期打工賺錢掙生活費，還每餐都吃不飽，居然有那麼不負責任的父親。

李小詩很同情杜白的處境，可獎學金這樣學校沒有的東西，她也不能保證，何況杜白的成績並不那麼好。

見到班主任為難的神色，杜白接著道：「我能保證下次考試能得全校第一，今後也保持這樣的成績，老師您可以等我拿出結果，再做決定，我也知道很為難老師，如果不是被逼的沒有辦法，我也不會來找老師您。」

杜白的保證對比他一直以來的成績沒有一點說服力，可剛才杜白那一口純正的美式發音給了李小詩很大的印象，她居然真的開始思考如果杜白能一直保持全校第一的成績，那麼獎學金的事情也不是沒有機會。

李小詩沒有立刻答應，她從辦公室的柜子里找出一套英語卷子給杜白，讓他直接坐在旁邊空置的辦公桌上做出來，考考他如今的水準。

杜白對於班主任這樣的應對並不意外，這也就意味著班主任的確實在考慮他的意見了。

杜白做卷子的時候，李小詩一直在旁邊看著，也就看見么杜白做題時令人驚訝的速度，而且題目的正確率讓人吃驚。

等到一份卷子做完，李小詩改出來，只錯了一道選擇題，在杜白的說明下，李小詩才發現，原來是題目本身的問題，導致有兩個選項都是對的，所以杜白才在單選題填了兩個選項。

在更正了分數之後，杜白得到了一份滿分的英語試卷。

整份試卷，特別是作文的部分，最讓李小詩吃驚，這是檢驗學生水平很重要的一個地方，而杜白的作文並不限於學習過的那些句式，靈活運用，流暢自然，水平很高。

而這樣一份優秀的試卷卻出自一個以往英語考試連及格都難的學生，短短時間就有了如此驚人的變化，這隻能說明這個孩子本身就特別聰明，只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吃不飽穿不暖，學習也沒精力，成績才會一直不出眾，一旦認真，立馬就展現出了真正的水平。

李小詩對杜白的保證有了不少的信心，與杜白達成了約定，願意為他去儘力促成獎學金的事情。

「你家裡要我去找你爸爸說說嗎？」在杜白離開之前，李小詩忍不住問道。

「不用了，謝謝老師，那樣只會讓他變本加厲，現在這樣就好，我會努力考上好的學校，考去大城市，帶著姐姐離開他。」

小孩的聲音是那麼堅定，瘦弱的身影，蒼白的小臉，讓李小詩內心震動，現在，她大概一生都不會遺忘這個叫杜白的學生了。

「有這樣的志向是好事，不過要是有困難記得來找我，不要硬撐。」李小詩回過神，不放心的叮囑，「對了，你生活費夠嗎，不夠的話我先借你，手上寬鬆了再還我。」

杜白謝絕了班主任的好意，他拿著英語書，慢慢走回了教室。

經過辦公室的事情和路上的磨蹭，沒多久第三節晚自習的下課鈴就響了。

伴隨著轟然的吵鬧聲中，學生們從教室魚貫而出。

杜白和秦易陽結伴去洗澡堂提了熱水瓶，一起回了寢室。

寢室內，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依然一片嘈雜。

杜白來到學校后，最大的印象就是各種嘈雜的環境，他居然已經有點習慣了，可以很平靜的刷牙洗臉，然後在小小的衛生間，用桶里的熱水擦了擦身子，這樣熱的天氣，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等做完這些事情，時間已經不早，差不多到了熄燈的時間。

杜白把身上的大部分錢都鎖進木頭柜子，只留下買白米飯需要的幾塊錢，免得放在身上意外遺失。

和秦易陽擠在一張床上躺下，一人一邊，秦易陽身材高大，佔了不少位置，杜白能明顯感覺到秦易陽緊貼著牆壁，盡量給他空出位置。

還好杜白本身就比較瘦弱，兩人睡在床上也不是太擠，就是杜白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張床，寢室的門關著，狹小的寢室內部充滿著各種各樣的味道。

臭襪子、泡麵、汗酸味充斥著整個空間，一片黑暗中，杜白強迫自己閉上雙眼，皮膚的接觸，讓杜白能聽到秦易陽起伏的呼吸聲，不知何時，終於朦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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