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五十，呼——」王洛兮頂著腦門上的汗珠，鬆手落在了地上，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起了臉，一邊看向頭頂上這足足有半根胳膊粗的毛巾架。

設計這禁閉室的人是故意的嗎？又粗又高單杠似的毛巾架，是生怕被關緊閉的人自主訓練怠惰？王洛兮無聊地思考著。

距離軍事法庭，時間又過去了一天，可那傳說中需要通過防務部高層會議商定的判決結果，卻一直沒能下來。判決沒下來一天，王洛兮就一天不能離開這巴掌大的禁閉室。

仔細想想，自己已經在這裡快待滿一周了，要是防務部大大小小的決定都以這個速度商討，人類距離滅亡的那一天估計也沒多遠了。

可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老天聽見了她的抱怨，房間外竟然久違地傳來了腳步聲。

判決下來了？免責法案，通過？還是……不通過？王洛兮帶著忐忑的心，走到了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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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王洛兮被法警帶去了西北要塞指揮官李少將的辦公室。

「少將。」剛走到門口，還沒看清裡面的人臉，王洛兮就腳跟啪嗒一併行了個禮，聲音效果可以和砸門媲美。

「王大尉？進來吧。」聲音卻並不是李少將的，「你們先退下。」那聲音又對王洛兮身後的兩個法警說。

抬頭看見屋裡那張眼熟的臉，王洛兮愣了愣，沒有立刻往裡走。

「怎麼？才兩年就不認識了？」房間里的人抬起了頭，「借用一下你們李少將的辦公室而已。」

聽到對方這話，王洛兮才一板一眼地走了進去。她前腳人才過了門檻，後腳隔音門就死死地關住了。

她下意識地向後看了一眼，又環顧了圈四周，這才將目光放在坐在辦公椅上的人身上，再次端端正正行了個軍禮：「普蘭克上將。」

「原來你還記得我。」安卡笑了笑，儼然一副慈祥長官的面孔。

「承蒙上將的提攜之恩，洛兮不敢忘。」

「提攜？我提攜你什麼了？能操縱仿生機甲是你自己的能耐。是我該謝謝你才對，兩年前……」

「上將還是別提那件事了。」王洛兮的臉色不是很好。

安卡仔細地看了王洛兮一眼，之後收回目光笑道：「也是。」又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沙發，「坐下說話。」

「是。」王洛兮雙腿併攏腰板直挺地坐在了沙發上，畫風要怎麼奇怪怎麼奇怪。

「放鬆些，這裡沒別人。」

「是。」王洛兮放鬆了身體，卻還是沒有靠沙發背。

「我今天出現在這兒，」安卡沒再扯些有的沒的，而是直接進入了正題，「你意外嗎？」

「……難說。」

「有話直說，別遮著掩著，這裡沒別人。」安卡又強調了一遍。

王洛兮長嘆了口氣，這次是結結實實地癱在了沙發背上，「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猜到警務部會有反應，但沒想到是您親自來。但看到您出現在這裡，我這顆懸了一周的心，也算是徹徹底底放下了。」

「哦？」

「那天的事情，遠遠沒有單純的麥考族入侵倫納基地那麼簡單，畢竟牽扯到了麥克皇子。」休息夠了后，王洛兮又從沙發背上坐了起來，將手肘搭在了膝蓋上，「負責著皇族安全的警務部會有反應是肯定的，但出現的是名義上歸屬警務部，實際上卻受特權法案保護的皇衛隊，還是警務部本身，意義是截然不同的。無論是對局勢，還是對我個人來說。」

「怎麼個不同法？」

王洛兮快速瞄了安卡一眼后，將目光收回到了腳尖上：「如果現在坐在這的是皇衛隊隊長的康柏少將，那我的炮灰未來就註定了。」

這一次，沒等安卡問，王洛兮就自己繼續道：「『麥考族是擁有高等群體智慧的生物，它們的行為模式絕對不是單純的狩獵那麼簡單。單個的麥考族可能只是普通的超級細菌，但兩個麥考族卻並不是單純的一加一。它們會製作、會利用、會選擇，群落越大，它們的智慧程度就越高。一個人高的麥考族群落，就可以擁有一隻黑猩猩那樣的智慧。』」

「麥考族之父，博塔·麥考的話。」安卡說，「但我怎麼記得那已經成了禁讀物？」

「哦……可能是在我讀過之後才禁止的吧。」王洛兮用木訥地聲音答道。

安卡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示意王洛兮繼續講。

「據我所知，倫納基地只是個普通的生物試驗田兼能源開採地，對於麥考族來說，應該遠遠沒有其他幾個基地的誘惑力強，無論是從它們生理還是戰略的角度來講。而且基地周圍的環境也並非麥考族的宜居區。但它們卻在實時影像開啟、防護網自檢系統弱化的十分鐘內就成功入侵了，且五大聚生類齊聚。這絕不可能是巧合，亦或麥考群落的心血來潮。」

「所以是蓄謀已久？」

「或許吧。還有一點值得注意，從後期的報告來看，直到基地的防衛系統做出反應，排他液體釋放，麥考族才真正開始入侵基地大樓。而在此之前，它們大都潛伏在森林裡，就像是在等著什麼一樣。」

「等著參觀森林的皇子？」

「但實際上，距離氣體釋放，皇子已經進去有足足五分鐘了，但無論是身為擁有最高免疫力的皇子本人，還是他身邊的黃級親衛和紫級侍從，都無一感染。」

「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安卡愣了一下后，笑了，做了個手勢：「你繼續。」

「還有後來的麥考族兵力分佈，集中攻擊其他區域，唯獨有著麥考皇子和基地高官的一區兵力稀薄。」猶豫了一下，才說，「就像是有意放他們走一樣。」

「又像是有意讓大眾知道它們在放他們走一樣。」安卡說。

王洛兮的臉色變了。

「別緊張，我說過，這裡只有你和我。」

「……」安卡的話並沒有讓王洛兮的臉色恢復多少。

「所以，你的推測呢？造成這種現象的推測。」

王洛兮深吸了一口氣，遲了半拍才說：「要麼是基地本身有著讓麥考族感興趣的東西，所以它們需要快快放走礙事的人類兵力后，瓜分基地。要麼，讓皇家專用機獨自起飛才是它們的目的，而在飛回空中城的這段旅程中，它們還安排了些別的什麼等待專用機。又或者……」再次瞄了安卡一眼，「像您說的那樣。讓大眾看到麥考族吞噬了整個基地，卻獨獨放走了他們。」

快速飛過最後一個可能性后，又說：「但無論是哪種情況，他們都有一個相似的前提，那就是……」

「有人向麥考族泄露了實時影像的事。」安卡替王洛兮說出了這個答案后，又問，「可能嗎？人類向人類的天敵出賣自己。」

「難說。」

「哦？」安卡好像早就已經清楚了王洛兮的說話習慣似的，等著她的下半句。

「上將，」王洛兮徹底抬頭望向了安卡，「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

「說。」

「防護圈外面到底有什麼？以前那些被麥考族吞噬了的基地里的人，真的就只是成為了盤中餐那麼簡單嗎？」

「沒有成為盤中餐，那會成為什麼？」

「不好說。」

「哈，哈哈。」安卡笑著站了起來，「你還真是老樣子，從來不把話說全。」

王洛兮也站了起來。

「那麼，」安卡在王洛兮面前停住了腳步，「我今天來的目的，你應該也猜到了吧？」

「……沒有。」王洛兮習慣性地將雙手放在了褲縫線上。

安卡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而是直接將一段影像投在了半空中。

影像中的，好像是一個牢房。從屋內物品的材質來看，應該是一個至少位於空中城上城以上的牢房。被鎖在牢房中唯一一張椅子上的，是一個沒有穿上衣的褐發男子。男子正在吐著泡沫星子大吼著些什麼，但因為這是無聲影像、而這男子的口型又太過誇張的緣故，王洛兮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整個影像只有兩分鐘長，前一分半隻是男子愈發猙獰的面孔。可等到98秒時，男子的雙眼突然變了。充滿著血絲的眼白上突然慢速滑過一片黑色，黑色越來越濃，在不到二十秒內，將整個眼睛，包括淡藍瞳孔在內，變成了純黑。接著，這黑色又開始向外擴散，眼眶、臉頰、脖頸、鎖骨、上肢……

最後，鎖在椅子上的，變成了由無數黑色顆粒組成的「人形」生物。那生物的「四肢」慢慢變化形狀，從鎖扣里流了出來，之後又在距離椅子兩米處再次變回了人形。人形物以極慢的速度向著監控的方向走著，一步，一步，一步。

影像的最後一秒，是攝像頭被無盡的黑色徹底覆蓋。

「……這不是感染。」看完影像後足足過了三十秒，王洛兮才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是，不是感染，不是寄生也不是共生。而是麥考族本身，擬物，聚生類擬物麥考族。」安卡以極為平淡的聲音，說出了這無比駭人的話。

「這影像，」王洛兮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是在哪錄的？」

「皇城。」

「皇……城？不，」王洛兮搖起了頭，「不可能的，麥考族根本無法在空中城的防護圈內生存，更不用提防衛級別比下面更是高了幾十倍的皇城。」

「麥考族是不可以，但人類卻可以。換而言之，擁有著人類基因，按照人體組織排列的麥考族群落，又或者說……」

「變異了的人類。」王洛兮接上了，「『能夠用意志操控體內每一個細胞，能夠在微觀與宏觀、單細胞與多細胞、群體與個體智慧中自由轉化，這才是生物的終極進化。』——博塔·麥考。」王洛兮回答。

「終極進化論。」

「那個人……如果還能被稱作人的話，是誰？」

「二皇子優斯·斯塔的侍衛。」

「皇子的侍衛，皇衛隊的人？」

「皇衛隊。」

「難怪。」

「皇衛隊要清洗了。不，不只是皇衛隊，而是警務部，甚至整個軍方防、警、法三部，整個空中城，都逃不過這場風波。」安卡伸手拍了拍王洛兮的肩膀，「要變天了。」

「所以？」

「所以，」安卡從身上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盒子，遞到了王洛兮面前，「理事會需要有人能夠從內部控制住這要變的天。」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根裝有黃色液體的注射器。

「這是？」

「疫苗。」安卡故意頓了頓，「能讓你從橙級，成為除皇族與三大貴族嫡系外，唯一一個紅級的疫苗。」

見王洛兮沒有反應，又說：「正好，你姓王，與三大貴族的王家同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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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命貼士】補充：

文中「名言」所對應的名字，如「xxxx——博塔·麥考」，都是本人筆名。

沒錯，博塔·麥考是我，之後還有很多人會是我，這些「至理名言」都是我一個人瞎說的。

真正的「名人名言」、橋段致敬之類的，會在作話內備註真實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