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縣城
盛夏七月,艷陽高照。
路面坑窪,塵土飛揚。
一輛黃色大巴行駛在南方某個不知名的落後小鎮上,司機仗著熟悉路況,把車開得狂野無比,一車人坐得顛顛簸簸。
李夢瑤露出了猴子嘔吐的表情。
梁赳嚇死,手快眼疾地扯下前面的塑料袋,往袋口吹送一口氣使其膨脹起來,緊緊裹住李夢瑤的嘴巴。
「唔——」李夢瑤排山倒海地吐了出來。
梁赳清秀的雙眉皺在一起,嫌棄地把頭轉向窗外。
李夢瑤吐出來舒服多了,一低頭看到自己的嘔吐物,差點又吐。
她轉頭看向梁赳,表情可憐巴巴:「表姐,我吐完了。」
梁赳不吃這套,一直替她拿著一袋子嘔吐物,早就有點犯噁心:「快點拿走,封口。」
李夢瑤雖比不上樑赳矜貴,好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何曾如此受罪,頓時眼睛紅了。
她一邊接過袋子封口,一邊忍不住抱怨:「我早就說過不要坐這種大巴車,讓司機送我們,你看我們現在多狼狽。」
梁赳心裡早後悔,嘴上不承認:「狼狽的只有你,我沒逼你,是你要跟我一起。」
「我……」確實,梁赳沒逼她。是她自己死鴨子嘴硬說能坐。
她不敢再多說,只好認栽。
誰讓她幸福美滿的小家都是靠姨媽靠梁家才能在A城這種大城市落地生根,有車有房有存款。
父母對梁赳父母恭敬慣了,李夢瑤耳濡目染,從小就怕這個表姐。
半個小時后,大巴進入元縣縣城,路好走多了,縣城城建並不發達,沒有什麼標誌性建築,勝在街道乾淨。
大巴在元縣汽車客運站到站停車,一下車,李父掐點似的打來電話,李夢瑤在電話里好一頓訴苦。
李父在電話那頭輕聲細語地安慰女兒一會兒,隨後問道:「你表姐沒事吧,第一次坐大巴習慣吧?」
梁赳站在太陽底下,抬起雙手置於額前虛擋陽光,目光灼灼地凝望正前方十字路口,一副千里眼試圖找帥哥的模樣。
李夢瑤瞥了眼梁赳,說:「表姐沒事,生龍活虎。」
「那就好,你表姐靠譜,有她在,爸爸放心。」
李夢瑤不高興了:「我就不靠譜?我不靠譜能答應你替你回家陪陪老母親,我不靠譜能坐兩個小時飛機,四五小時的大巴回來當好孫女,你說什麼話呢?」
李父立馬認錯:「是是是,爸爸錯了,對不起,我女兒最靠譜了,囡囡最乖了。」
李夢瑤哼了一聲,不跟他計較,說:「你不是說表哥來接我們的嗎,我們在客運站門口曬了幾分鐘太陽了,怎麼還不見他人?我和表姐這麼出眾,他不會眼瞎吧。」
李父說:「別急,你們先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一下,爸爸給他打電話催催他。」
李夢瑤甩了一下手,說:「不用,你直接把他電話發我微信,我自己給他打。」
掛了電話,李夢瑤收到爸爸發來的表哥的手機號碼,她不急撥打,拿出包里的礦泉水先喝水,眼角瞥到梁赳還在看馬路。
梁赳真的看到了一個帥哥。
只不過那帥哥藐視交通規則,闖紅燈!
遇上紅燈,車輛都已在界線前慢慢停下,只有那輛紅色摩托車,穿越車輛,穿過停止線,而後拐了個彎,徑直穿到車站對面的大馬路上,把車停在一家便利店門前。
長腿往後一跨,男人從車上下來,寬的肩膀,窄的腰,人高馬大,乾淨利落,很快引來無數路人目光。
梁赳眯起眼睛,看著那男人走進便利店。
「表姐。」
梁赳回頭,李夢瑤拖上行李箱走到她身邊,忽而一陣如雷轟頂的摩托車轟鳴聲從近處傳來。
幾個打扮花里胡哨,頭髮五彩繽紛的青年人把車停在馬路旁,笑吟吟地將目光投向她們表姐倆。
李夢瑤下意識地退到梁赳身後。
梁赳偏了偏頭,小聲問道:「那幾個人里有你表哥嗎?」
李夢瑤細聲道:「沒有,雖然我好幾年沒見過我表哥,但我表哥沒他們那麼猥瑣。」
「哦。」
那四個青年人,滿臉堆笑,露出了看到美味佳肴的眼神,一面打量她們,一面弔兒郎當地走來。
李夢瑤小聲嘟囔:「他們好非主流啊。」
梁赳搖了搖頭,輕聲說:「非主流是過去時代時尚的象徵,未來或許有機會輪迴,他們頂多是個殺馬特,只屬於個人年代,不屬於任何時代。」
李夢瑤忍不住要笑。
比起烈日當頭,李夢瑤更多的安全感來自梁赳。她不怕那幾個非主流,她還記得去年寒假,梁赳如何以一己之力打倒五個欺負她的混混。
梁赳是柔道冠軍,顧硯從**她學柔道防身,原因是梁赳長得太危險,他擔心自己不在身邊,梁赳會受欺負。
李夢瑤雖小小年紀便承受梁赳全方面吊打,但不可否認,梁赳一直是李夢瑤心目當中的庇護神,獨立而強大,一個人就能抵擋全世界的模樣。
直到那次顧硯來派出所接人,李夢瑤看到梁赳小鳥依人地縮進顧硯的外套里,揚起臉,楚楚動人:「顧硯,我好害怕啊。」
顧硯嗤笑一聲,屈起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毫不憐香惜玉地說:「梁赳,你不適合走柔弱風,多久沒人給你練手,心裡高興壞了吧。」
那時候,李夢瑤就奇怪了,正常來說,女朋友這樣,男朋友不應該心都軟化,恨不得把她揉進懷裡,細心呵護嗎?
李夢瑤平時掉一下眼淚,爸爸就心疼得要命。
那天晚上回去,顧硯搞不懂梁赳為什麼無緣無故生悶氣,哄了她好久,梁赳一言不發,到最後,顧硯這大爺沒了耐心,索性學梁赳的樣子,雙手插兜,嘴巴緊閉。
計程車先到梁赳家門口,梁赳下車,顧硯追了出去,很不耐煩地說他不顧爸媽罵,從家庭聚會裡跑出來給她收拾攤子不是為了看她甩臉色,讓她心裡有氣直接揍他兩拳出氣,她痛快,他也痛快。
梁赳甩開了顧硯,轉身回屋,走到門口又回頭。
李夢瑤第一次看見梁赳眼睛里原來會有眼淚,並且非常適合流淚,她握了握拳頭又鬆開,低聲說:「顧硯,我不是從小就會打架,我也不是會打架就無所不能,我以為你會懂我。」
顧硯站在原地怔了幾秒,大步過去敲門,裡面一直沒人回應。
李夢瑤站在身後,默默地嘀咕了一句「狗男人」,轉身獨自坐上計程車走人。
如今想來,李夢瑤感覺自己簡直就是預言帝,顧硯是貨真價實的狗男人。
「啊呸。」李夢瑤噁心地吐了吐嘴,大敵當前,怎麼就想到了那狗男人。
帶頭那個紅毛說:「美女,生面孔啊,不像我們元縣的人,外地來的?」
梁赳淡淡地說:「你有事?」
「對啊,哥哥們有事找你。」紅毛越走越近,身後幾人別有深意地相視一笑。
梁赳聞見一股劣質煙味,抬手扇了扇鼻子,皺眉道:「大哥,你口臭。」
紅毛神色一僵,他身後幾個小弟都已破功,忍俊不禁,接收到紅毛一記眼角風,立馬緊抿嘴巴抬頭看天。
「不可能!」紅毛頭髮紅臉也紅,「我沒有!」他低頭,對準梁赳的臉,張開嘴巴就要哈出一口氣。
梁赳右腳往後退一步,身子微微后傾避開了紅毛湊過來的臉,隨即揮出拳頭,對準紅毛肚腹處重重一擊,在紅毛痛得彎下腰的瞬間,掃起右腳,踹在紅毛胸膛上。
紅毛猝不及防,整個人往後傾倒,身後幾個中看不中用的小弟都沒有把他接住。
眼睜睜看著紅毛被一個丫頭片子踹倒在地。
幾個小弟一愣,忙扶起紅毛,紛紛指向梁赳,異口同聲:「你為什麼打人?!」
梁赳:「……」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