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與訣別(二)
這東西還是我在倉頡殿中,小齊的醫藥箱子順來的。原本是想用來傍身。也正是因為有這東西在手,即便齊老頭怎麼哄騙,甚至拆掉我已經包紮好的傷口,和擦拭掉我手掌上的血跡,都不能令我信服,因為口袋裡的這兩粒藥丸和手指甲縫裡的血漬是實實在在存在著。也正因為這樣,我始終對他心存著戒心。
想到這兒,我的腦子已經開始嗡嗡作響,視線也變得模糊了起來。「該死!藥效發作,這下玩大發啦!」我咒罵了一句,轉身擰開手電筒,跌跌撞撞地朝那個黑洞跑去。
可沒跑到幾步,就被起靈哥攔腰截住,一步也不得上前。我沖他吼道:「放開我!」
他不為所動,手上半分也不肯鬆開。我掙扎個不停,只感到渾身的力氣正在消散,越來越無力,心裡也越來越慌亂。
於是又吼道:「放開我,快放開!」
手中的光源無意間掃進了那個洞里,聽見下面「嗡嗡」聲大作,。我便停止了掙扎,探著身體往前看了看,這不看則已,一旦看清,不由得頭皮都在發麻。
只見下面洞里竟密密麻麻的爬滿了龍虱,這東西一見有光投下,紛紛「撲哧撲哧」騰起亂飛。我看得稍稍一愣神,手上的光源就被起靈哥給關上了。不僅如此,他還二話不說,將我抱起就走。
「誒你快放我下去!」我眼睜睜看著他,抱著我一步步地下了台階,心裡不禁越來越涼。
等到了下面,他將我放在那塊石青板前,讓我倚靠好后,蹲下身默默地注視著我。
這時藥效已經在我的體內發作,我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這進口的口服麻醉藥真是上頭,不僅發作快,而且效果也是好得沒話說。我這給人下藥,沒想到卻盡數報應在自己身上的蠢操作,也是沒誰了!
「好好待在這裡,等吳邪他們。」起靈哥撫了撫我的頭髮,目光全落在我的臉上。
「別去,你有看過於老師的筆記,應該知道一旦闖入煉丹結爐,會發生什麼事。而且開爐關鍵在我身上,你去了會死的。」我一邊哀求,一邊眼淚就止不住地湧出來。
「看來你果真已經知道了。」起靈哥用指腹輕輕刮過我的臉,。
「對,我什麼都知道。這次你要是敢去,我就再也不原諒你!」此時的我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生怕留不住他,只能儘力提出要挾之詞。
起靈哥的眸子黯了黯,手指拭著我的淚水,緩緩地說:「我寧願你恨我,也想下去試試。」
「嗚……你混蛋,你信不信,如果你死了,我立馬找個人嫁了?以後逢年過節帶著一家老小去你墳前氣你。」我氣急敗壞,開始口不擇言的胡說八道。因為雙手沒有力氣,只得任由眼淚肆虐,哭得狼狽不堪。
「你若能如此,我在地下也安心了。」起靈哥無奈地一低頭,剎那間,我竟看見他眼中隱閃的淚光。他牽了牽嘴角,勉強沖我笑了一下。又說:「你年齡還小,只要活下去,可以有很多選擇,很多機會……」
說到這兒,他聲音低了下來,被我腦海中的嗡嗡聲所完全覆蓋住,我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見他嘴唇輕輕顫動,一張一合……
「求你……求求……」伴著滾燙的淚,我嗚咽的哀求還沒完全說完就被他的唇給堵上了。他緊緊地抱著我,唇還是那樣涼,讓我全身戰慄的不停。可他眼裡卻像藏著炙熱的熔岩,要將我吞噬成灰。
「呵……張起靈啊……此時,我有多愛你,就有多恨你!」
他就這樣淺淺的吻著,留戀反覆,像過了幾個世紀一樣漫長,最後還是鬆開了我。起身上了石階。
我的雙手垂在地上,什麼也沒抓住,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保持清醒,我需要保持清醒。」我將後腦勺磕在背後的青石板上,尤嫌不足。只得撲在地上,用牙狠狠地咬向手指,卻發現牙關都在發酸,沒有任何力氣了。我用力向上仰望,他已登至頂部,陽光正照在他身上,顯得那樣有生機。
他低頭最後望了我一眼,隨後轉身消失了。
「啊!」我哀嚎著,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為什麼要別人替我送死?我倦縮在台基處,像身處煉獄一般痛苦。
這時,從遠處響起腳步聲,腳程急速,不消一會兒,就佇立在我的跟前。其中一人蹲下身,探了探我的脈,對另一個人說:「院長,她被人下了麻醉藥。」
「噢,那算了,免得帶上累贅。」說著抬頭看看了,又說:「時辰已到,看來已有人先下去了,我們也走吧!」
「嗯」那人冷冷地撇了我一眼,答完後起身,兩人迅速也爬了上去。
此時,因著頭頂的水晶板漏了光,墓室內能見度尚可。我已經辨出了其中一個人就是姓齊那老頭,另一個稍微年紀的高個子,雖然眼熟,一時半會,卻沒想起從哪見過。
我像死狗一樣,在地上又趴了半個時辰。這時,才聽見蕭容他們的人馬由遠及近,當他發現我時,大吃一驚,連忙上前,將我扶了起來。
「子琳,你怎麼了?」他緊張地連聲音都在顫抖。
我無力地歪頭,看著他說:「吃了小齊醫藥箱里的口服麻醉藥,動不了了。」
「你…怎麼?」蕭容聽后顯得很吃驚,卻也沒多問什麼,從口袋裡摸出一隻白色的小瓶子,對我噴了幾下。我剎時就覺得腦子清明了一些。
一旁的YOYO厭惡地盯著我,只不過這次並沒有出聲阻止。還有零零落落幾個夥計,令我意外的是姓洪那男人背上掛著個乾瘦的老頭,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他是?」我不可置信地問蕭容。
蕭容微微一點頭,說道:「沒錯,是孫教授。」說著示意那姓洪的男人將孫教授放了下來,靠在石俑身上。
「他怎麼會這樣?」我見孫教授蓬頭垢面的,昔日不離身的金絲邊眼鏡也不知去向。渾身上下衣衫襤褸,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麼變故,造成這副模樣。
「我們在一間密室發現了他,那時他已經是這樣了。」蕭容看著奄奄一息的孫教授,滿臉悲戚。
這時的孫教授眼皮動了動,吃力地睜開了一點。當他看見我時,眼睛倏地瞪大,喊了句:「丫…頭啊!」
「哎,教授,我在呢!」我的力氣此刻已恢復了一些,見他喚我,便爬了過去。
「……丫頭,你……志存高遠,一……一定要堅持著初衷啊!」說到此處,孫教授就激烈地喘了起來。
我忙伸手幫他順氣,當下雖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也只得先點頭答允了他。
孫老師吃力地沖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停下動作,又將目光移到我身後,緩慢地說道:「蕭……蕭容,你……好自為之,我……只能幫你到……」
我心有所感,回頭看著身後站立的蕭容,驚詫不已。
等我回頭再看孫教授時,他已經面色慘白,神情渙散,不見了呼吸。蕭容上前摸了摸他的頸部,無奈地沖我們搖了搖頭。
「叔叔……叔叔。」YOYO喊了一聲,跪倒在我身旁大哭了起來。
我強忍著淚,心裡萬分悲痛,原本這一切都可以不必發生的,為什麼?看著鮮活的生命一個一個的在我的眼前死去。
就在這時,從檯子底部傳來「轟隆隆」的悶響,如同雷鳴一般。不好!起靈哥他們在下面有危險。
我猛地站起身,不料藥效卻並未完全退去,腿下又是一軟,眼看就要跪了下去。幸好蕭容伸手扶了我一把。我著急地對他說:「起靈哥已經下去了,姓齊那老頭帶著他的手下也下去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蕭容聽罷臉色一變,馬上囑咐他的手下拿上設備,又對我說:「子琳,我下去看看,你在這邊等著。」
「不行!」我果斷地將他推開,自己踉踉蹌蹌地沖著那石階跑去。
「子琳。」蕭容追上我,不由分說的背起了我。想必見我意志堅定,也不好再說什麼。待我們爬到上面時,發現此時檯子中央的洞里正亮堂堂地,一束強烈地綠光從洞底射了出來。而剛才那些龍虱已經都飛到墓頂的水晶板上。
蕭容對著手下使了個眼色,他們意會後,開始各自忙活搭設起了雲梯。隨後又將我輕輕放下,扶到一旁。
就在這時,身後忽地傳來一聲責罵,就見胖哥和吳邪從石階處剛露了個頭。
胖哥上來就指著我罵道:「張子琳,你知不知道你在幹嘛?」
「胖子!」吳邪的臉色也很難看,不過他比胖哥克制,他拉了拉胖哥的胳膊。
「別拉我,天真。這都什麼時候了,張子琳還跟蕭姓的混在一起。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告訴你,張子琳,以前算哥看錯了你。」胖哥面紅耳赤地沖我大聲嚷嚷。
這是我認識胖哥這麼久,他第一次跟我說這麼重的話。我知道他倆看見我和蕭容舉止親密,心生誤會了。
「胖子,請你說話小心一點!」蕭容看不下去,憤然擋在我的前面。
「嘿嘿,天真,你看見了沒?這就維護上了,老子還什麼都沒說呢!」胖哥鄙夷地瞪著蕭容,出言不遜道。
「你走開,讓他說完。」我將蕭容推到一邊,面對胖哥的詰難,顯得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