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一次竹舍里的夢

記一次竹舍里的夢

狂傲世界的洛冰河在這個世界里轉了一圈,挨了頓雙打之後,幽怨又高冷的走了。

鬧了一場過程不太愉快,結局莫名其妙,後果又格外酸爽的烏龍,沈清秋和洛冰河之間的關係,雖然有了點微妙的積極變化,但依舊屬於剛剛確立關係的尷尬期之中。

雖然兩人之間曾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但當時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證的純潔師生關係;後來一下子分離八年,相遇后又是鬧得不可開交。如今乍以道侶身份相處,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先說那日,二人在四面漏風的竹舍里胡天胡地滾鬧了一場,洛冰河拉著他「探討」完,發熱發燒的頭腦徹底清醒了后,又注意到了慘不忍睹的竹舍,臉色鬱悶得發黑。

沈清秋安慰道:「叫安定峰的弟子來修一修就好了,不是什麼大事。」別的他也不想多說了,他現在腰疼腿疼,沒有一處不疼!

洛冰河卻絲毫不這麼想,眼睛黑漆漆的,幽怨地看著他。

他傷心地道:「可是,修過之後,就不是原來的竹舍了。」

沈清秋「嘖」了一聲。洛冰河這麻煩得像小姑娘一樣的性格,有時候確實難搞。

按照他自己的要求,只要把該補的都補上,別讓他半夜躺在床上迎面當風就行。但洛冰河不行,在他心裡,竹舍的一磚一瓦一竹一木,都神聖無比,堅決不能變動。

竹舍暫時是不能住了,洛冰河又不讓安定峰的人來修,無奈兩人只好暫回魔界。

一回到魔界,沈清秋之前的那種彆扭感又上來了。

好不容易埋骨嶺的陰影翻了篇,但兩人談戀愛的方式,節奏還是有些不合拍。

清晨時睜開眼,便發現洛冰河早已經醒了,漆黑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每天也不去處理公務,守在他身邊興高采烈地打轉。除了暫時離開去給他做飯的短暫時刻,一天十二個時辰,洛冰河就有十一個時辰是和他膩在一起的。

洛冰河不去處理公事,手下的魔族們每天累成狗,苦不堪言。沈清秋偶爾從他們面前經過,總覺得那群倒霉小弟看向他的眼裡,「紅顏禍水」四個大字被用正楷寫在了他臉上,熠熠生輝。

洛冰河每天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不撕下來,沈清秋母胎solo,這些年又為了維護高冷人設,和人保持距離慣了,那怕他心裡真挺喜歡洛冰河,也一時半會有些習慣不了。

於是沈清秋委婉地提出來,其實洛冰河有時候也可以去做點自己的事情,不必每天陪著他。

他話還沒說完,便看到了洛冰河一瞬間垮下來的臉和瞬間黯淡的小眼神,就連對著他每天搖搖搖個不停的尾巴也垂了下來。

沈清秋停頓了三秒:「額……其實為師也不是那個意思……」

洛冰河眼眶紅紅地看著他。

沈清秋深呼吸一口氣,道:「為師的意思是,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乾乾公事,帶下級搞搞團建,沒事發展發展人魔兩界友好往來,都很有意義嘛!

沒想到,洛冰河一聽這句話,臉上的表情頓時宛如心碎。

他目光如泣,難以置通道:「師尊是說……要我自己一個人生活?」

沈清秋:「」

這是什麼見了鬼的理解能力?

沈清秋張了張口,洛冰河垂下眼睫,轉身走了出去。

沈清秋把手裡的書「啪」地一合,心中煩躁至極。

他自認情商不錯,和人相處這件事情還算拿手,但每次一面對洛冰河,總有種使不上力的無奈感。

那天之後,洛冰河不來纏他了。沈清秋每天在宮殿里溜達,遇上對他點頭哈腰的魔族下屬們,問起他們的君上去了何處,得到的都是畢恭畢敬一句「不知道」的回答。

沈清秋摺扇敲敲眉心,心裡有點後悔了。

其實洛冰河愛纏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孩子忍了八年,好不容易得嘗所願,抒情的方式比較激進,也是人之常情。可以慢慢來嘛。

不管怎麼說,得先把人找回來。上次洛冰河因為被他拒絕「親密交流「而傷心跑掉,結果讓狂傲世界的冰哥混進來搗亂,讓人很有陰影。這次洛冰河又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去幹什麼了。

在巨大的宮殿內找了一圈,一路上遇到的妖魔鬼怪見到他便行禮叫沈峰主,他都客氣點頭回應,后脖頸酸痛。

沈清秋穿過重重回廊,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清風拂面,眼前綠濤如雲,精神為之一振。

他知道走到哪兒了。

眼前的場景,和清靜峰上一模一樣。竹林濤濤,涼風習習,竹子參差掩映間,一座清雅竹舍靜靜地立在那。

這個地方,洛冰河曾用來軟禁過他一段日子。記得那時候,他覺得被一個男人,還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徒弟,困在一個復刻版清靜峰混吃等死,心裡又丟臉又惱火,所以也沒對洛冰河說過什麼好話,甚至還抓著倒霉孩子狠毆了一頓,兩人之間鬧得相當不愉快。

時移事易,他現在的心態大為改變,看著這間一模一樣的竹舍回憶往事,只覺得說不出的感慨。

沈清秋走進竹舍,在竹榻上坐了下來。揉揉走酸的腿,左右看看沒人,一歪身大喇喇往床上一躺,呼出一口氣。

總覺得洛冰河寢殿的大床太軟,還是竹舍的榻躺著舒服!

他昨晚沒睡好,腦中困意襲來,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睡過去之前,似乎隱約間看到了一線紅光。

那抹光的顏色他很熟悉,但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

沈清秋再睜開眼,發現周圍的場景變了,猛地坐了起來。

他現在躺的地方,不是竹舍的床榻,周圍甚至已不是竹林,而是標準的魔界土地。天空紅暗,荒山瘠水,好不驚悚。

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沈清秋稍微一環視,便看見了不遠處的洛冰河。

洛冰河穿著一身暗銀滾線黑袍,坐在一塊巨石邊,手裡拿著筆,正專心致志地在一張羊皮紙上勾勾畫畫。

沈清秋叫了一聲:「洛冰河。」

洛冰河似乎完全沒有聽見,盯著羊皮紙,皺眉沉思。

沈清秋心中疑惑。平時他叫洛冰河,從來不需要叫第二聲,洛冰河就能瞬間移到他面前。眼下倆個人距離隔得這麼近,不應該聽不見啊。

沈清秋走到他身邊,伸手拍他的肩:「洛……」後面兩個字還沒說,就停住了。

他的手虛虛地從洛冰河的肩上穿了過去,好像沒有實體一樣。

明白了。

沈清秋拍了拍額頭。行吧,他又到洛冰河的夢境里去了。

自從生活和洛冰河攪和在一起后,他時不時就能來個夢境一日游,早就習以為常,於是也並不慌張。

沈清秋一拂下擺,在洛冰河身邊坐下了。撐著一邊手臂,湊過去看洛冰河畫的內容。

洛冰河神情嚴肅,正全神貫注地畫著一張草圖。沈清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畫的是什麼了。

那張草圖十分詳細,就是他的竹舍。包括竹舍外竹林的分佈,竹舍內的陳設,每一個窗戶的朝向……都畫都清清楚楚。

這個時間點,大概就是他埋土裡那五年裡,洛冰河在魔界造竹舍的日子。

沈清秋心中泛起說不清的滋味,又去看洛冰河的臉。

明明才剛剛二十齣頭的一張臉,有著同齡者不及的好容貌,卻也有同齡者沒有的陰沉與疲憊。

好像他的生命只過了二十年,卻比尋常人一輩子經歷的都要多。

沈清秋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洛冰河的頭髮,洛冰河卻站了起來。對著一個方向,平淡地道:「送過來。」

一旁的空地上出現了一條大裂口,紗華鈴紅色的身影躍了出來,對洛冰河行了個禮。

她身後跟著一堆奇形怪狀的魔族小弟,每人扛著一大捆的鮮活翠綠的竹子,從裂口裡排著隊哼哧哼哧跑了出來,將竹子堆在洛冰河腳下。

洛冰河低頭看了看,「不行。」

紗華鈴擦擦臉上的汗,心中直喊苦,為難道:「君上,這已經是第四批了……」

洛冰河冷冷地道:「種不活。」

紗華鈴臉上的表情苦不堪言,認命地道:「是屬下的錯,屬下們再繼續挑更好的來。」

沈清秋走到他身邊,隔著空氣用力地戳他額頭:「小兔崽子太敗家了。」

這麼浪費資源破壞環境,不怕人界和你翻臉嗎大哥!

可憐原著里應該跟著男主叱吒風雲橫掃三界好不風光的魔族下屬們,現在整天和原本該是後宮種子選手的勞模紗華鈴做大自然的搬運工,在人魔兩界累死累活地往返搬竹子,讓人同情。

紗華鈴走後,洛冰河在一片荒蕪之中負手而立,垂睫深思。

沈清秋隨便踢了踢腳下的土,覺得和煤渣沒差別。這樣的環境條件,種什麼死什麼,還真不能怪紗妹子不敬業。

沈清秋在心裡對跟著洛冰河混的下屬們表示慰問,同時也覺得很疑惑。

魔界的土地可不止窮水荒山那種程度,更是一點天地靈氣都沒有,再彪悍的人界植物都不可能存活,因此魔界只能產出些不靠靈氣生長的奇花異草。洛冰河究竟用了什麼辦法,才能讓那麼多的竹子活下來的?

他正想著,一直沉默出神的洛冰河突然動了。

沈清秋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洛冰河伸出雙手,掌心十指貼在了剛剛倚靠過的巨石上。

沈清秋睜大了眼睛。

洛冰河眼睫微閃,瞬息之間,將狂潮般的靈力送入了巨石之中!

不過片刻,巨石得到了強大的靈潮,竟然開始微微地發出光芒。

沈清秋看得目瞪口呆。

那塊巨石是靈石,拳頭大小的已是珍貴寶物,也不知道洛冰河從哪裡搞了一塊這麼大的。一會之後,洛冰河的臉色開始微微發白,汗水順著雪白的臉頰顆顆滑落,仍舊不遺餘力地往靈石內輸送著靈力。

沈清秋似乎明白了什麼。看著洛冰河,喉嚨好像被什麼哽住了,十分酸澀。

他站在洛冰河身邊,啞聲道:「夠了。」

「洛冰河,已經夠了。」

洛冰河聽不見,雙眸開始微微渙散。

沈清秋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洛冰河和不要錢一樣地把自身靈力傾海送入靈石中。

最後,洛冰河收回了手,臉色難看如同白紙,腳下站不穩,直直地往後倒去。沈清秋下意識伸手去接,洛冰河的身體從他手臂間穿過,坐在了地上。

沈清秋垂下了眼睛。

他真的很想伸手幫一把,至少把洛冰河扶起來。但是他現在看到的是一段記憶,自己就和沒有實體的魂魄差不多,根本沒辦法。

算起來,這幾年他看過不少洛冰河狼狽的樣子。幻花宮裡眼睜睜看他身體被柳清歌搶走的時候,在聖陵里又受虐又發燒的時候,在埋骨嶺被心魔劍侵蝕的時候……還有眼下他看到的——把靈力都輸送出去,站都站不起來的時候。

在他的印象里,《狂傲仙魔途》里的洛冰河在成長起來之後,永遠都是意氣風發,殘酷冷血而優雅矜貴的。他的衣角永遠一塵不染,沒有人能讓他動容,更別提讓他受傷。

但在這個世界里,好像自從洛冰河遇見了他,就一直在慘兮兮挨虐,動不動就滿身滿頭是血和灰塵,幾次心魔劍支配反噬,狀態半瘋半死,和原著里那副艹天艹地冷血無情的模樣天差地別。

洛冰河坐在地上,呼吸有些不穩,閉上了眼睛。待臉色稍微恢復了一些后,又站了起來。

沈清秋皺眉看著他。

洛冰河抬起一隻手,五指之間洶湧魔氣翻騰,做了一個向下按的手勢。

一塊巨大沉重的靈石,竟然就這樣被他緩緩「按「進了土壤之中。

沈清秋感知了一下,腳下的土地彷彿被植入了一顆鮮活的心臟,靈氣如同血管里奔騰的血液一樣,流入了四面八方。

做完這些,洛冰河的身形又開始搖晃不穩。但這一次,他沒有倒下來。

洛冰河重新拿起了那張圖紙,在這片地上漫步徘徊,一邊在紙上做著標記。沈清秋跟著他,發現這裡的地形果然和清靜峰有些相似,看來洛冰河挑選這一塊地方,也花了些心思。

洛冰河走了一圈,又走回到了巨石埋下的地點。他想了想,用筆在紙上此處畫了個圈。

這幾日,洛冰河一直都在這裡研究圖紙,沒有離開。沈清秋無所事事地守在他身邊,直到紗華鈴終於帶著小弟運來了生命力足夠強,枝葉足夠茂盛好看的竹子,才開始正式開工。

雖然這一片有了靈石的靈力支撐,但畢竟是魔界鳥不生蛋的地界,要種活竹子,依舊比人界困難得多。種不活的,隨時都要用新的補上;種活了的,竹子喜濕,需要一遍一遍的澆水。清靜峰的竹舍外有泉水,要在這地方引一方活水,又是一番驚天動地的折騰。

沈清秋心中深愧。

洛冰河在魔界費大力造這麼一個地方,說白了是因為他。浪費了大把人力物力不說,還把一群無辜的魔族手下折磨得面有菜色敢哭不敢言,沈清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現在洛冰河那群下屬見到他,還能毫無心理障礙畢恭畢敬地叫他「沈峰主」,各種殷勤討好,心理素質讓人嘆服。

還有就是,他之前一直以為,在魔界的那個竹舍,是洛冰河從人界「請」來的能工巧匠建造的。但當他看到洛冰河將衣袖挽起,長發高束,開始一個人利落的劈竹子,在巨石埋下的地方搭地基時,震驚在了原地。

男主的設定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會搭房子」這個技能點亮著,沈清秋並不驚訝。

所以他看著洛冰河專註做事的身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那種震撼的滋味是從哪兒來的。

夢境里的時間似乎比現實世界要流逝得快一些,沈清秋每日這裡轉轉那裡看看,並沒有覺得過去了多久,一大片竹林已經蔚然成觀。

洛冰河除了偶爾去竹林監工外,不分晝夜地全心全意營造竹舍。沈清秋抱著手靠在邊上,看洛冰河有時候會突然停下手中的活,撫摸著面前熟悉的擺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定定地出神很久。

十幾天之後,一個和清靜峰上堪稱一模一樣的竹舍,靜謐地立在颯颯竹風之中。

期間,洛冰河會定期短暫離開,回來時臉色明顯的蒼白,沈清秋好像知道,洛冰河去做了什麼。

畢竟那時候,他那具身體還在幻花宮的冰閣里躺屍,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保存得如此完美,但大概也能猜得到大概。

洛冰河最後一次離開后回來,帶來了一個長條形狀的布裹。

沈清秋在旁邊,看洛冰河將它慎重地放在竹舍的桌上,用滿是細密傷口的手拆開層層布封。

洛冰河親力親為地建造出一所堪稱完美的竹舍,一雙手受了不少傷,卻絲毫不在意。沈清秋心裡說不出的酸澀,看到洛冰河用那雙傷痕纍纍的手,珍重地打開布封時,睜大了眼睛。

布封里是他的修雅劍。

洛冰河垂了垂睫,將劍拔出了鞘,明亮如雪的劍光,將他漆黑如夜的雙眼照亮了一瞬。

洛冰河眼中情緒難辨,修長潔白的手指緩緩滑過劍身。碰到薄如蟬翼的劍刃時,指腹突然發力,入注鮮血頓時流了下來。

沈清秋在一旁看得驚了。

操操操操操這是在幹什麼??!!!!!

雖然知道洛冰河有抖m的傾向,但當看到他眼中那一瞬間自虐的快意時,沈清秋還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只是片刻,洛冰河臉上的神情又恢復了正常,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完全沒有要治的意思。他握住修雅劍的劍柄,目光專註地朝著沈清秋的方向走來。

沈清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靠,莫非被發現了?

沈清秋退到牆邊,無處可去,才發現洛冰河並沒有看他,深深的目光落在他身後那面牆上。

洛冰河看了一會,突然抬起手,修雅劍寒光一閃,將那面牆劈出了一道深痕。

沈清秋被修雅劍擦著身體砍過去,雖然知道在夢境里不會受傷,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前有拔劍自殘,后又摧殘建築,洛冰河神經病一樣的行為,已經完全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了。

想來想去,沈清秋突然想了起來,好像自己的那個竹舍里,在同樣的位置,的確是有一道劍痕的。

那還是他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時候,對這副身體的靈力還不熟悉,某天在竹舍里閑得發慌,突然好奇心頓起,試著用靈力操控修雅劍,結果不小心玩脫了,身後一面牆被劍砍出一道口子,動靜不小。

還沒在新環境住熱乎,就搞出了這麼一個破壞,沈清秋揪心不已。抬頭便看到路過的洛冰河提著一桶水站在門外,表情發愣,顯然是被他嚇到了。

沈清秋想也沒想,偏頭就沖洛冰河一笑:「……咳,意外。」

太尷尬了。因為水平菜失手也就算了,還被徒弟撞個正著,這他要怎麼樹立深不可測的形象啊草!

洛冰河完全沒有預料到師尊居然會對自己毫無芥蒂地展顏而笑,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沈清秋笑完了,才發現事情挺嚴重。他腦子裡刺耳的ooc扣分警告,簡直是精神污染,也就沒心思注意洛冰河的反應了。

沒想到,洛冰河對竹舍如此熟悉,連某處某道划痕的模樣和位置都瞭然於心。

洛冰河將劍收回了鞘中,突然低低苦笑了一聲。他乾澀地道:「……師尊。」

沈清秋心中一跳,轉過身去看他。

洛冰河四望了一下竹舍,自顧自地道:「師尊,你的竹舍,我已經為造好了。你回來之後看到這裡,會不會高興一些?」

說實話,他那時看到這個竹舍,還真沒覺得多開心。在那種劍拔弩張的狀況下,反而覺得洛冰河在侮辱他,真是錯怪了孩子。

「師尊,蒼穹山不好,他們沒有一個人能護住你,為你說話。你回來之後,不要再回去了吧。」

洛冰河發紅的眼眶裡,緩緩地湧出淚水。

他仰起頭,吸了一大口氣,自嘲道:「護住你,為你說話……其實我也沒有……師尊,弟子做錯了。」

洛冰河慢慢地將臉貼近修雅劍,將那柄曾陪伴過沈清秋日日夜夜的劍抱入了懷中。

沈清秋心中猶如刀割,悶疼得說不出話。

他想起了當初洛冰河將他軟禁在這裡時,自己對洛冰河放過的那句狠話。

「我想盡量少見到你。不見是最好。」

如果現在能穿越回去,沈清秋恨不得把當時自己的嘴捂上,好讓自己少說兩句。

其實吧,那句話可說可不說,反正洛冰河怎樣都要來看他,自己也沒有到見了洛冰河就想揮劍自刎的程度。只是當時他怒上心頭,扎痛洛冰河來解氣的的同時,自己也不舒坦,可謂是傷敵一千自損百八。

唉,說白了都是誤會。

沈清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洛冰河擦擦眼淚。洛冰河卻自己將眼淚擦乾了,走到那條裂口前,輕輕地撫摸。

沈清秋也跟著他,將手疊在洛冰河的那隻手上。周圍的場景扭曲變淡,碎成了無數光點。

沈清秋猛地睜開眼。

自己正躺在竹舍的床榻上,睡著前被他隨手放在邊上的摺扇還在老位置。

沈清秋坐了起來,眼睛直發酸。鬼使神差地看向那面牆,果然有一道被他忽略忘記很久的劍痕。

牆的縫隙之間,隱隱約約地泛著紅光。沈清秋想起自己睡著前看到的,原來不是幻覺,心中好奇大起,謹慎地摸了摸那面牆。

然後,他的手便從牆間穿了過去。

沈清秋嚇得不輕。

這是什麼情況?

他還在夢裡沒醒?還是又進入了一層夢境?

別和他玩什麼盜夢空間啊草!

他凌亂了幾秒,發現自己的手是真的從牆裡穿了過去,不過虛體不是他的手,而是牆面。

沈清秋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往前一衝。

他從牆中穿了過來,眼前的竟然還是竹舍。

洛冰河就站在他面前,正愣愣地看著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意外和驚喜。

沈清秋大腦空白了片刻,徹底懵了。

誰能來告訴他,他現在究竟是在夢裡還是在夢裡?

沈清秋僵硬地轉頭往外看去,竹舍外,三三兩兩的弟子各司其職,練劍的練劍掃地的掃地,寧嬰嬰和明帆在不遠處,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

他現在居然在清靜峰了。

洛冰河見他半天不說話,緊張地叫了一聲:「師尊?」

沈清秋猛地轉回來,「你能看見我?」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洛冰河擔心道:「師尊,你怎麼了?」說著便抓住他的手。

洛冰河的掌心溫熱,一下子讓沈清秋意識到,好像不是在做夢。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對洛冰河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疑問太多,竟然一時半也會不知道該先問什麼。

洛冰河突然耳根泛紅,前言不搭后語:「師尊,心魔劍被我毀掉了。」

自上次鬧過烏龍之後,二人都一致同意,心魔劍不能久留。沈清秋道:「所以你這些天不見蹤影,是去毀劍了嗎?」

洛冰河點點頭。

沈清秋扶額,訓道:「那你為何不和為師說一聲!我還以為你……」玻璃心又碎了。

洛冰河連忙道:「師尊,是我錯了。弟子原本想,可以給師尊一個驚喜……」

沈清秋忍住用摺扇猛抽這熊孩子腦袋的衝動。

驚喜?什麼驚喜?你師父我快被嚇死了謝謝!

沈清秋道:「你這幾天,究竟在幹些什麼?為什麼我會突然出現在清靜峰?」

洛冰河道:「師尊是不是去了那一個竹舍?」

沈清秋遲疑地點點頭。行吧,果然是這熊孩子搗的亂。

洛冰河牽著他的手,按在了他剛剛穿過來的牆壁上。二人的手一起從牆中虛虛地穿了過去。

洛冰河道:「師尊,心魔劍的碎片,被我一分為二了。」

沈清秋驚訝不已。心魔劍有打開人魔兩界便捷通道的能力,難道洛冰河利用這一點,把兩個相隔千萬里的竹舍連接起來了?

洛冰河看了看他的臉色,知道沈清秋已經猜到了,臉上湧起一層薄紅,囁啜道:「師尊,弟子想通了。既然……既然要和師尊長久地在一起,若是一刻不離的纏著師尊,只會惹得師尊不快。心魔劍的碎片,我分別鍛融在了兩個竹舍的牆裡,又加了一層傳送咒,師尊想要回清靜峰,隨時都可以。」他頓了頓,小聲地補充道:「但是師尊想回來時,要告訴我。」

設定里能草天日地的心魔劍,居然被自己主人毀掉拿來討好道侶,如果心魔劍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會不會當風流淚,恨不得從來沒有被鍛造出來過。

洛冰河見沈清秋不說話,以為自己哪裡做錯了,又趕緊軟聲道:「師尊,弟子還把你的竹舍也補好了。「

沈清秋忍不住噗嗤一笑。看著洛冰河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又覺得心裡酸酸脹脹,說不出的滋味。

看來他無緣無故做的那個夢,也是受了那一半心魔劍碎片的影響。

沈清秋摸了摸他的臉,認真地道:「謝謝你。」

洛冰河反握住他的手,眼中明亮無比。

沈清秋問:「你這幾日在清靜峰,就沒有人來趕你嗎?」

洛冰河不屑道:「百戰峰那幫雜……那幫人來過幾次,弟子教訓了他們幾頓,他們再也不敢來了。」

開玩笑。百戰峰的人可是在柳清歌摧殘式教育下成長起來的打不死的小強,哪有被洛冰河揍幾次就不敢來的道理。

洛冰河用了什麼方法,沈清秋也不太想問了。他拽住洛冰河,往牆上一推。

洛冰河對他根本不設防,就這樣被他給推到了那一個空間。沈清秋也穿了過來,洛冰河還沒站穩,又被用力一推,仰面倒在了竹榻上。

眼前一花,沈清秋已經跨坐在了他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洛冰河的臉「騰「地燒了起來。他微喘道:「師尊……你要做什麼?」

沈清秋眯起眼睛看他:「你還記不記得,曾經在這裡,對你師尊我做了什麼好事。」

洛冰河一下子緊張起來,語無倫次地著急道:「師尊,你還在生氣嗎?那時是弟子氣糊塗了,其實我沒想……」

沈清秋低下頭,堵住了他的嘴唇。

洛冰河原本掙扎著想解釋,頓時睜大了眼睛,瞬間安靜了。

沈清秋在他耳畔道:「你做了什麼好事,不如現在就在這裡做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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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反派自救系統之冰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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