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這個天殺的上神
我到底沒能從月老嘴裡,把前塵舊事翹出來一二。
月老不愧是活了數十萬年的老神仙,又掌管著天上人間大大小小的姻緣。
我這長了區區幾千歲年紀的小心思,月老一個眼神就將我看得通透。
他堪堪收住了話頭,端著老神仙的架子坐在那裡,吊著我的胃口。
我提著興趣等了一會兒,見他真的沒了說下去的打算。
氣急敗壞地將雙手覆在他權杖的紅線球上,使勁揉捏了好一陣。才敗興而歸地回了自己原來的地方,心有所堵的擺弄著手裡的茶杯。
若是哪天飛升,入得天庭,我定去你的姻緣殿,好好叨擾一番。
喬落的拂柳又安安靜靜地躺在了臂彎里,細長好看的手又曲在石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此時茶壺中的茶,已然見了底,也不曾有小仙娥過來添新的茶。
三人干坐著,也挺尷尬。
況且月老自來熟的在這兒品了半天的茶,就此抬抬屁股走人,也確實說不過去。
他又開始倒騰權杖里的紅線球,似乎是又開始給我找姻緣了。
我頗為頭疼地看著他將本就亂作一團的紅線球,倒騰的又亂了幾分。
看著他捋了一根又一根的紅線,都沒將臉上的愁雲捋去。
我看不過去,好心提醒,「要不就算了吧,反正我年紀還小,不急姻緣。」
月老從紅線球里抬起愁雲滿布的臉,桃花眼一派頹然之色。
他不死心地偏頭去看斂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麼的喬落,「女娃娃的姻緣確實不好找,不如先找找你的姻緣,就當是小老兒謝你茶的回禮。」
喬落斂著的雙眸抬了抬,曲在石桌上的手指頓住。
攬著拂柳的手,摸索著拂柳上的柳葉,靜默了好一陣,才抬起雙眸,眸底映著我身後的飄渺,道:「你確定手裡的紅線,能牽住凰北月洛上神的姻緣?」
我看著月老喝茶喝的緋紅色的臉,瞬間變成了死灰色。
……
月老到底是活了數十萬年的老神仙,心漲承受能力日益低下。被喬落的話嚇得臉變成死灰色不說,還暈了過去。
初來天庭,就遇到把神仙嚇得昏迷不醒的冤枉事,著實是找不出除了我以外的第二人。
我頗有愁雲,喬落卻是氣定神閑。
他抬抬手,原本被冷風捲走的西辭跟小老兒又被冷風卷了回來。
小老兒一落地,就準備一步三搖地離開,路過暈倒在地的月老面前時,小老兒睜了睜他還透著暈乎乎的雙眼,不明所以的道:「月老這是怎麼了?」
喬落是個在天大的麻煩事壓到身上,他都懶得解釋。
或者是被冤枉了,能用拳頭解決就解決,解決不了就用身份解決的狂妄神仙。
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還是我這個三天兩頭,尋個理由去四海八荒遊玩的小仙,比較在行。
於是乎,我就隨便胡謅了個理由,「剛才月老在這兒小貪了幾杯,便醉的不省人事了。小仙我初來乍到,不知月老的姻緣殿在哪裡,正考慮著要不要去找個小仙娥,送他回去?」
小老兒摸著長長地花白鬍子,想了想,而後用權杖指著眸色深深的喬落,頗為好心地道:「小仙娥哪兒背得動月老?我看這人身高體壯,送月老回去再好不過。」
我瞅瞅喬落一塵不染的白衣,眉心顫了顫,只差把心臟也跳出來了。
讓他去送月老?
不如讓他劈了姻緣殿來得快些。
用臉著地的西辭,不說先坐起來幻出一面銅鏡,瞧瞧自己的臉是否破了相?
反而是氣的手握成拳,咚咚砸著地面,氣急敗壞地嚷著,「凰北月洛,你個天殺的上神。」
喬落的眸色淺了淺,額間的佛蓮似染上一絲神秘,「我不是天殺的,我是情殺的。」
剛剛被冷風卷回來,說了兩句話的小老兒,又暈了過去。
……
怒氣衝天地從地上蹦起來的西辭,跟喬落大戰一場后。
再次以戰敗而告終的他,腫著半張臉,心有不甘地將小老兒丟進夭夭桃花林。
背著月老,去了姻緣殿。
我坐在喬落殿內的庭院里,托著下巴看著日影西斜,夜色垂暮。
喬落坐在我身後屋內的桌前,雙眸微垂,看著桌上散開的書本。
算算日子,阿娘跟阿爸遊歷山水,將我獨自扔在滄冥島自生自滅,已過去數月。
在算算日子,好像過幾日就是西海水君二皇子,伽樂仙友的四千歲生辰。
跟伽樂仙友的相遇,屬實命中注定的緣分。
一百年前,我因貪嘴,趁著阿爸攜著阿娘出門甜蜜的空隙,掘了壇阿娘埋在拂柳樹下的花釀。
然後隱在鋪天蓋地的鳳櫻花里,喝了個痛快。
酒盡人醉,我枕著胳膊,疊著雙腿,醉眼迷離地望著滄冥島碧藍色的天空。
大把大把的白雲,時不時掠過的白鶴。
耳邊是清風拂過,拂過一望無際的鳳櫻花,攜起陣陣鳳櫻花雨。
清風微停,漫天花雨盡數落在我的身上,只留下縈繞在鼻尖的淡淡鳳櫻花香。
我做著大把大把的美夢,夢中我好似去了很多地方。
有我偷偷溜去的凡間,有我被喬落捉去的天庭。
還有四海八荒里,一些亂糟糟,令人瞧不真切的荒山野地……。
我好像還換了許多衣衫,或是凡間樸素的布衣,或是金絲玉縷的絲綢,又或是如熊熊烈火般的紅衣……。
酒醒時分,那大把大把的美夢,好像都隨著我慢慢淡去的醉意,消散了。
只留下一處黃燦燦的油菜花田,整日勾著我跳動不安的內心。
翻遍了滄冥島所有的書籍,上到天庭各路神仙八卦,中到凡間趣事傳聞,下到閻王地府輪迴。
都不曾找到我夢中的那處美景。
自那以後,夢中的油菜花田就成了縈繞在我心裡的疙瘩。
令我吃不好,睡不好,不到一月,就整整消瘦了半斤。
我拖著有些消沉的身子,跑到凡間的茶館里去聽話本子。
話本子聽得正盡興,偶然遇到了兩個偷偷下凡來的小禪佛,正談天論地的討論各處美景。
我豎著耳朵聽,聽到了他們談論幾百年前,被我佛度化的一農婦。
在豎著耳朵一聽,聽到他們說這農婦入得西方以後,不喜文職,不喜武職。
只想討幾分薄田,種些莊稼。
我佛大慈大悲,不忍推辭她的好意,便指了西海水君北面,土地肥沃,灌溉方便的萬畝頃田給她。
農婦將那萬畝頃田打理的甚好,五穀雜糧,瓜果蔬菜,應有盡有。
要數最美的,便是那千畝不敗不衰,愣是將天地都染上幾分金黃的油菜花田……。
小禪佛剩下的話頭,我沒有心思在聽下去。伸手胡亂在盤中抓了把瓜子,丟下幾枚小錢,慌不擇路的朝著西海水君那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