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來殺我么
陳茵抱趴在她胸口打瞌睡的凝凝回去睡覺,他和羅行留在廚房收拾碗筷。許希曉今晚一直心不在焉,下午問電話那邊的夏凌寒出了什麼事也避而不談。
羅行左思右想毫無頭緒,本著關心病情再問一遍:「你們真沒吵架?」
許希曉擦擦手,搖頭:「沒有,不早了,我先回酒店。」
羅行嘆一口氣,無意識掏口袋,許希曉笑他戒煙了還有習慣,羅行則用手背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有事一定聯繫他。許希曉點頭,剛邁出去一隻腳猛地回憶起書店的事,又重新交代一遍,羅行說早知道了,讓他放心。
他重新帶好帽子口罩,往酒店走,耳邊回蕩著海浪潮起潮落的聲音,風很大,這裡晚上比a市冷。許希曉加緊步伐,一轉角遠處酒店門口多了兩個身著黑色西裝的人,身形和氣質使他不自覺聯想到在c市接夏凌寒的那個人。
許希曉直覺不對,裝作路人經過狀似無意地往店裡匆匆一瞥。
身體里的血液彷彿瞬間成冰,步子不自覺加快,這動作果然引起了門口人的注意,視線像烙鐵要把他的口罩燒穿。他心中驚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掏出手機假意一邊接電話說「快到了」一邊拐進旁邊的商場,快速融入人群。
他悄悄往後看,並沒有人跟著他。
但他確認自己沒看錯,裡面坐著的,那個側臉——是夏夫人。
她為什麼在這裡?
一定是來找他……亦或是來殺他?
雙手插兜掩飾顫抖的手,許希曉決定從超市後門的停車場出去。
可接下來去哪?不能回去,更不能去羅行家給他們惹來麻煩。證件留在酒店,也不能連夜離開或者重新開房。
許希曉閃身錯開差點撞上的人,逼迫自己冷靜,無論如何,得先呆在安全又空曠的公眾場所再做打算。
他不敢停下腳步,手機導航到一個公園。夜晚公園亮的燈很少,他摸黑坐在長椅上。周圍極安靜,沒有人,許希曉稍微放鬆亮起手機屏幕,電量不多了,但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打給夏凌寒。
「喂?」許希曉嗓子有些緊。
夏凌寒的聲音給他無比巨大的安定感:「希曉,怎麼了?」
「我……」許希曉用力握住手機:「夏伯母最近好么?」
夏凌寒疑惑:「怎麼突然問起我媽?」
這時手機發出電量不足的□□,催促他沒時間拐彎抹角:「我好像看見她了。」
「看見她?y市?」夏凌寒驚訝程度並不亞於他。
許希曉輕「嗯」一聲:「你知道她來找我幹什麼嗎?」
夏凌寒微一停頓說不知道,問他夏夫人在哪。
「在酒店大廳里,」許希曉無助道:「我不敢回去……我怕她會……」殺我。
最後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手機已經沒電了。
許希曉抱著腿蜷縮在長椅上。
他很害怕。以至於腦海里無數片段循環播放無法思考。
他想起夏夫人來找他以後同學們異樣的眼光,畢業直到現在沒有一個同學再聯繫他。想起許承輝給他看的那些照片,想起他想和夏凌寒重新開始卻被她一次次阻攔,甚至到了要殺他的地步。
胃部開始翻騰,許希曉摘了口罩迅速起身踩進草地扶住一棵樹,俯下/身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遠處商店的燈光已盡數熄滅,馬路上零零落落的車輛駛過。他現在該去哪?難道真要在公園的長椅上呆一晚?
是沒有動過回去的念頭,可一想到夏夫人,強烈的恐懼感便會席捲全身。也許她不是來殺我的?他僥倖地想,是有這種可能性,但他不敢冒險,夏凌寒還在等他。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一定會很傷心。
他得活著,要是夏夫人允許他活著……
不,許希曉死命摳粗糙的樹皮,不對,不能期待別人。只要趁他們不在進去拿到證件,就能先回許家。
所以他必須等。
許希曉踉蹌坐回去,籠罩在漆黑里的公園詭異得滲人。他抬頭企盼望見滿天的星斗,可依舊是令人失望的黑暗。今天是個陰天,天上沒有星星,夜空黑壓壓一片。
他起得早,奔波一天此時睡意襲來,慢慢躺倒在長椅上。即便風真的很冷,腿曾經受傷過的部位隱隱作痛,還是睡著了。
夢裡黑衣人追趕他一夜,終於在被按在地上前一刻被凍醒了。天沒亮,路上的清潔工倒是上班了。許希曉連打了幾個噴嚏,站起來活動睡麻的胳膊和腿。
大冬天在外面睡一晚上並不好受,他走出公園,估計是早上五點左右。這個時間很不錯,正是幾乎所有人都熟睡的時間。
花半個小時走回去,再打車去機場充電訂機票。那些人再厲害總不能大庭廣眾把他帶走。
許希曉腳步不停,走到附近時天剛蒙蒙亮。悄悄繞圈子觀察發現酒店周圍沒有一個人,他慢慢放下心來,推小門進去,前台是個青年人,眼神警惕防備,張口欲言,為免麻煩許希曉主動出示房卡,快速進了電梯間,這一路上堪稱順利。
但不能掉以輕心,他按了下一層的樓層,再從樓梯間走上去。走廊里很靜,許希曉謹慎地刷了房卡踢開門,隨時做好掉頭逃跑的準備。
沒有人,他總算長吁一口氣,檢查了包里的證件,立刻推箱子下樓。退房的時間特殊,前台致歉說要花些時間,許希曉想了想,借紙筆寫下一封簡單的遺書。
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有愛人,有爸媽,有朋友,不能無掛無礙地去死,至少得對他們有個交代。
前台確認無誤,許希曉點點頭,把這張輕薄的印有酒店廣告的紙對摺,褪下戒指夾在縫隙里放進口袋,帶著行禮出去打車。
天亮了,不過應該來得及。
馬路上剛巧有經過的計程車,他心中一喜剛要攔下,卻同時看到對面惹眼的黑色西裝。許希曉驚駭,轉頭試圖往不同方向逃,他們已呈包夾之勢圍住許希曉。
就差一步的。
他看見夏夫人一邊看手機一邊朝他走來。
許希曉摘下口罩,可怖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如同一個即將上絞刑架的囚犯,平靜而絕望道:「您來……殺我么?」
這話似乎令一臉憔悴的夏夫人有些尷尬,攥緊手機:「不,你誤會了,伯母只是想和你談談,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
「就在這裡吧。」許希曉警覺打量四周的保鏢,他不確定夏夫人說的話是真是假,實在不敢跟他走。
夏夫人臉色不好:「伯母來……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