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枉死重生
《錦衣點嬌黛》南珣著
衛阿嬙從來沒覺得這麼生氣過。
胸腔中的憤懣一直敲擊著她的軀殼,一下又一下,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她劇烈地喘息著,彷彿如果不這樣,她就將溺斃在無邊的痛苦中。
眼眶中蓄滿的淚水,只需輕輕一眨便會沖堤而出,打濕雙睫,似乎是在嘲諷她的可笑,將白眼狼當做親兒,將薄如紙的親情當做唯一,將親姐姐當做救贖!
白眼狼的一句句誅心之言,猶在耳邊盤旋。
「你還真當自己是我娘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你配嗎?不過就是一個瘦馬,任千人騎的賤人。」
「我娘臨死前就給我留了書信,她身邊的宮女也一直提醒我,讓我防備你,小心你,說你心狠手辣,不堪信用!」
「你不過就是我娘的替身罷了,若非沒有我娘為你鋪路,你以為你會有如今的成就?」
衛阿嬙將手中那泛黃的信紙死死攥成一團,她怎麼就是夏綺彤替身了!
夏綺彤十多年去就去世了,又何時幫過她一分一毫?!她憑自己的努力付出取得的成就,怎麼就是夏綺彤的功勞了!?
她用手背重重擦去臉蛋上濕滑的淚水,船窗外波瀾起伏的海水彷彿都在為她鳴不平。
他們不配她流淚,她衛阿嬙真是看走了眼。
當年雙胞胎的她和夏綺彤在五歲的時候被拐子抱走,而後她淪落到揚州,被人飼養成瘦馬,夏綺彤則被送入順天府(今京城),成為了宮裡的娘娘。
千辛萬苦才脫離苦海,一路尋找親生父母,只得到他們已經死在逃難路上的消息,後來到了順天府,才因長相與夏綺彤相似而被發現,姐妹相認。
姐妹情深宛如曇花一現,夏綺彤時日無多,將自己的兒子託付給她,言之宮內豺狼虎豹太多,讓她多幫襯,她還真就傻傻地應了。
一心一意照料那個白眼狼,為了他能有錢財拉攏朝臣,做起生意,走起海運,將大半身家全給了白眼狼。
不求他多感恩,可只換來一句「不過是我娘的替身」,依舊讓她痛不欲生,氣憤不已。
衛阿嬙慘笑,盯著手中已經被攢成小團的信紙,眼中滿滿的都是信任崩塌苦楚,她以為是親人團聚,結果只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利用。
看看這信上寫的什麼:衛阿嬙狼子野心,妄圖控制我兒,我兒需得謹慎,不可與之交付真心。
原來,夏綺彤早在死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什麼書信、宮女,什麼苦苦哀求她照料兒子,都是給她衛阿嬙下的套,好算計!
她夏綺彤就是那個為了孩子隱忍付出,最後喪命的絕世好母親。
而費盡心力輔佐孩子的衛阿嬙,只是夏綺彤的替身,這一切不都是夏綺彤讓她做的嗎?
區區一封信,幾句話,就泯滅了她衛阿嬙的全部功勞,還把她變成了替身,她費盡心力的幫人養孩子,養得是什麼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衛阿嬙笑得癲狂,眼中決絕,復又將信紙一點點展平,她得留著它,記住此生的恥辱,這一船的物資,那白眼狼不是很期待變成真金白銀嗎?
不是說她只是個替身嗎?
好呀,那就別用她的錢,這一船的東西都別想要。
噁心!
一道凄厲的聲音刺入她的耳中,「主子,倭寇來了!怎麼辦啊?」
衛阿嬙趕忙走到甲板上,只見他們的船隻已經被三條載著倭寇的船包圍住,行商之船的船身上根本沒有配備重型武器,這也是倭寇猖獗的原因,此時三條船上的人已經跳進海中向他們的船游來。
船上的一眾船員害怕不已,看著站在甲板上的衛阿嬙又生出無限勇氣來,還有主子在。
她命所有人進船倉拿起長刀,自己穩住下盤,牢牢站立在甲板之上,在第一個興奮的倭寇爬上來時,手腕一頓,手銃(木倉)開火,那名倭寇眉心鑽出一點紅,直接向後跌去。
船倉的船員頓時受到鼓舞,拿著長刀主動走向爬上來的倭寇,與其激戰在一起。
過了不知多久,衛阿嬙手中的手銃已經不知道被扔到哪去,在打死了幾個倭寇后,便沒有了鐵彈,她長刀飛舞,所到之處,倒下數不清的倭寇。
這註定是一場苦戰,倭寇的人數是他們的幾倍不說,又因折了人手,見了血,個個下手狠厲,根本不是船員們所能比擬的。
而見久久拿不下這艘商船,倭寇們絕了將船帶回去的想法,三艘船紛紛朝商船開火。
似乎是結局已定,那他們也不做砧板上的魚肉!大家下餛飩一般跳進海里。
呼啦,成群的海鳥突地從遠處騰空而起,掠過炮火四濺正在激戰的船隻飛向更遠處,驚慌的鳥叫聲哪怕它們飛走還隱隱可以聽見。
瞬息之間,晴空萬里的天空驟然變得烏雲密布,海風呼嘯怒吼,暴雨已至。
倭寇們已然顧不上商船,甚至都管不了還在海水中的人,趕緊轉舵而逃。
衛阿嬙泡在腥鹹的海水中,看著遮天蔽日朝他們湧來,在其面前小到如螻蟻一般,無人能逃過的海牆,笑了。
報應,都是報應。
天雷轟響、攪風動雲、張牙舞爪的海水重新便得沉默下去,彷彿剛剛大發雷霆的人不是他一般。
海上波光粼粼,風來吹鱗動,盤旋在天空上的海鳥陸續落下找魚吃,鮮血、殘肢、斷木,連同那封信,全都消失不見,海面一片平和。
「阿嬙!你們好大的膽子!」
衛阿嬙在海水中溺斃的感覺尚未消散,再次睜開眼,入目所及又是水!
她的後腦勺被人用力按著,掙扎間只覺自己身體虛弱不堪,不斷有氣泡從她嘴裡浮上去,胸腔間的氣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她的手觸摸到按壓她之人,用盡全力撓了那人一把。
那人吃痛,揪著她的頭髮將她甩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
她癱倒在地上劇烈咳嗽著,似要將進入她肺臟的水都咳出來一般,可咳了半晌,只讓她的氣愈發順了起來。
一張還在滲血的臉突地出現在她面前,唬得她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再次閉了過去。
這是張經常出現在她噩夢中的臉,臉上橫肉肥實,將眼睛都擠的只剩條縫,稀疏的頭髮上套著假髮髻盤在頭上,那相差的發色只會令人想笑。
她身上的灰色圓領大袖長衣胸口被水沾濕,領口處還有從臉上傷口染上的血跡,看著她的目光陰涔涔似要吃人。
此為她在揚州當瘦馬時,看管她們的嬤嬤!
衛阿嬙眼眸震動,下意識向後縮了下,那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刻進骨子裡的害怕與恐慌。
這個動作似是取悅了嬤嬤,她伸出手扣住衛阿嬙的頭髮,白皙細長的脖頸被向用力后折去,彎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嬤嬤的大臉出現在她上方,血盆大口一開一合:「要不是一會兒還有你的用處,不能傷了皮囊,就憑你膽敢帶著她們逃跑,我就非得把你皮給剝下來做燈不可。」
「陸同知點名要你,過去好好給我伺候,不然你阿姐的命就交代在此了。」
她說著拎著衛阿嬙的頭向後轉去,那裡躺著一名渾身染血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可衛阿嬙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
是她身為瘦馬時,處處維護她,照料她的阿姐靈薇,眼眶瞬間就紅了,她甚至都不敢眨眼,生怕這一眨,就將人給眨沒了。
阿姐靈薇是死在她懷裡的啊,她伸手朝靈薇的方向夠去,奈何自己的頭髮還被嬤嬤死死攥在手中。
「阿嬙我最後問一遍,去還是不去?嬤嬤我的耐心有限。」
衛阿嬙用一種極緩慢的速度環顧著自己所在的陰森小屋,水缸、刑具、因漸上血而發褐的牆皮、被木板釘死的窗戶,是她當瘦馬時常來,專門為了懲罰不聽話瘦馬的屋子。
頭皮上傳來陣陣疼痛,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
手指扣在地面上蜷縮起來,因用力,指甲都發著白險些斷裂,她竟然沒死還回到了過去?
她眼中晶瑩閃爍,喉嚨緊繃,發出痛苦的不成句子的獸叫,那些被她封存在記憶深處的回憶,走馬燈似的湧現出來。
就是在這個小屋,她失去了世間唯一真心待她的阿姐靈薇。
她們這些瘦馬都是從小被鹽商買來培養的,待大了后,就送她們去陪各種高官,而她、靈薇姐、還有幾個姐妹,在被養到十歲時轉手被揚州知府買了,成為了他府中的養女。
琴棋書畫、綾羅綢緞、山珍海味、房中手段,她們如提線傀儡般,被揚州知府養育的名聲愈發大了,誰人不知揚州阿嬙、靈薇。
直到她們的婚事無人問津,其他幾個姐妹被陸續送入順天府、應天府(今南京),靈薇姐被安排伺候男人,才恍然大悟。
以為跳出火坑,不過是又進了蛇窟罷了,什麼養女,不過還是瘦馬,用她們出賣的身體,來換取高官厚祿。
靈薇姐毀了,就更加愛護她,無論誰來,都是她幫她擋了去,揚州知府也知奇貨可居的道理,就那麼任由她養在府中。
然後,在她們陸續長大,再也躲不開時,她們決定逃跑,逃離這個魔窟,可架不住有人故意露出馬腳,興許在她看來,比起自由,這裡更好。
她們全被抓了,被認為罪魁禍首的靈薇姐和她直接被關進了這間屋子。
因靈薇姐已經賣過身子,在他們看來是不值錢的,所受刑法也最多,她寧願死,也想保全她,誓死不讓她衛阿嬙鬆口,不許她去陪所謂的大人物。
當時的自己只覺,不能辜負靈薇姐,她要陪著靈薇姐一起去死,骨頭比石頭都硬。
結果自然是惹惱了嬤嬤,她被毒打了一頓,直接昏死過去,等她醒來,靈薇姐已經出去多進氣少,就那麼死在她懷裡……
想到這,衛阿嬙倏地抬起手抓住嬤嬤的衣袖,「嬤嬤,我去!」
嬤嬤面目可憎的臉,轉瞬笑成朵花,說道:「早這樣不就好了。」
頭髮被鬆開,粗糙的手指拂過她的臉蛋,「養你這麼多年,該是你回報的時候了。」
「但是嬤嬤,我有個條件,」衛靈薇的臉隱藏在鬆散的發下,透過黑色的髮絲看向靈薇,眼裡滿是幸運的淚水,「陸同知是錦衣衛,若是靈薇姐死了,我可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了。」
她抬起頭,猛地轉向嬤嬤,五根手指死死掐住嬤嬤的手臂,「給她請最好的大夫,當著我的面現在就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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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有才女之名的陳文戈做了個噩夢,夢裡她是虐文女主,一家人整整齊齊被男主害了不說,她還和人虐戀情深。先傷心,后傷身,夢醒之後,她擦汗慶幸,還好是個夢。
可轉頭夢裡發生的事就真實發生了!
誰要當苦逼虐文女主,撂挑子不幹了。
當瀟洒肆意的反派女配不香么?
做夢之前她是賢良淑德小仙女,做夢之後,她是睚眥必報美艷女郎。
對待男主要疾風暴雨,但對待男主他哥桓辛離得小意溫柔。如此風光霽月的病弱君子,可惜,怎麼就是早亡的命呢?
後來桓辛離圈著她咬耳朵:「誰告訴你,我命不長?」
陳文戈嬌氣求饒:狗書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