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落定 抱怨

**決定思想。每個人都會首先從自身的角度去看問題，去思考問題。所以類己的都是值得同情的，需要擁護的。階級論的偉大和可行性也是根源於此——看透了人最本性的東西。

但是在金錢萬能論橫行的今天，在已經不需要借重階級的力量，已經刻意淡化階級成分的今天，群體**件的因其群體的無組織、無紀律、無綱領，完全不可能掀起多大浪花，唯一結局就是轟轟烈烈的來，意興索然的去。

分而化之，聚而殲之，萬良鎮醫療事故事件在齊建國的英明領導下，在全體黨員幹部的辛勤努力下，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解決：

該賠的賠——鎮衛生院和死者家屬經過幾番討價還價最終確定賠償20萬元；該抓的抓——破壞公共財物，毆打醫務人員的「衝動者」經偵查和潛伏在群眾內部的「地下黨員」的指證下紛紛被拘，等待進一步的處理；該撤的撤——責任醫生被開除，鎮衛生院院長被撤職，萬良鎮鎮長謝尚宏、縣衛生局局長莫瓊被免去職務，保留公職，萬良鎮黨委書記羅凌全、分管衛生工作的副縣長丁玉潔被記過處分。

當然上述的一切早已因為縣委縣政府的得力「公關」，沒有負面消息出現在電視報紙等新聞媒體。

在賠償、拘留、撤職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同時，本因引起眾人關注的孕婦死因，卻沒有多少人再去說起，對公布的孕婦有先天性心臟病，醫院在不知情情況下用藥不當所致的說法也沒有多少異議。

世間從來如此，對「死人」的關注即使有也多是集中在軼事奇聞、桃色艷史之上，這是一種順應事物新陳代謝的潮流。

事發第三天，副市長劉倩駕臨牛岩，並在全縣衛生系統工作會議上做了一番重要講話之後，事件便徹底落下了帷幕。但是空缺的兩個個職位立即引來無數覬覦的目光，也將引起一番激烈的角逐。

還有就是留下了一個尾巴——萬良鎮衛生院值班護士柳月娥本是聘用，沒有編製，出院后落下輕微殘疾，只獲得了5000元的賠償，卻失去了工作，找了不少領導反映此事無果之後，日漸偏激，乾脆成了上訪專業戶，每逢重大政治性節日就悄然消失，數日後被信訪部門幹部從市、省、首都等地接回，且從北京回來只坐飛機，從不肯坐火車，成為牛岩縣非富貴人家乘坐飛機次數最多的人，讓人羨慕不已。

柳月娥的故事成為數年後萬良鎮醫療事故事件唯一所被人們熟知的事情，也是大小官員酒局飯桌上經常被提起的人物，笑料下酒，歡愉世人。當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行政工作是忙碌的，突發事件並不會抵消日常的事務，被擠占的時間更是只能利用下班后的時間補會來，即將召開黨代會，周末加班也便無可奈何，儘管行政部門加班從來沒有加班費一說，儘管公僕們政治素質高，誰也不敢向勞動部門投訴，背後埋怨、說怪話的人卻是數不勝數。

「張主任，我們就不能發點加班補助什麼的？，這不是**裸的剝削嘛？」行政股股長韋應財年紀不小，學歷也低，從司機的工人編製身份混到了副科級待遇，自知升遷無望，平時只要沒有他認為可以威脅到自身的領導在場什麼話都敢說。

「那你和保華副主任說下，要不直接和昌曉主任說？」張紹儀往嘴裡塞著東西，好一會兒才應道。上午縣委辦、組織部的人一道加班之後，張紹儀便安排了工作餐。

牛岩縣一桌工作餐的書面標準是禁野味，有雞則無鴨，五肉五素、無煙酒。當自然這樣的標準永遠只會停留在書面，今天他們吃的便有一種叫「黃金」的小獸，因為周末的原因也上了啤酒，還有科級幹部的招待煙——玉溪。

「還是國企好啊。你看縣裡面電力公司的老總，一個月的公積金都交3000多塊，也就有了6000塊，你說他才是縣裡面的，上面級別高的人得有多少。要不說房價怎麼不貴，聽說電力公司的人最少也買有兩套房，公積金都夠供兩套的月供了，根本不影響生活質量。。。。。。。」韋應財喝著啤酒，繼續釋放著他的牢騷。

張紹儀卻不會去應他的話，旁邊還有那麼多縣委辦、組織部的人，他做領導的要保持領導的形象。韋應財說的東西他都知道，而且知道得更為詳盡。何止是電力公司、包括移動、電信、銀行等國家壟斷行業誰不是這樣，而且20%的公積金是符合政策規定的，說只能說國企的工資太高，高的太離譜。中國平安老總可以大言不慚的說領6000萬年薪是應得的，上行下下效，下面成什麼樣子就可想而知。

「我去年衝動買了只電力股，最近看業績預報居然虧損，***還有沒有天理，壟斷企業居然虧順，普通員工都七、八千一個月，還有年終獎金，我們累死累活，還不到3000塊，周末加班都還沒有加班費。。。。。。。。。」韋應財看見眾人的眼神都投向了他，更是得意。

「好了，我可聽說你原來就是在電力公司的。」張紹儀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現在即使在吃工作餐，也是有自己這個領導在場的。韋應財卻是立馬扼腕頓足應道：「就是這樣我才後悔啊，當年和我一樣開車的，現在一個月都過萬了，可惜回不去鳥。」

韋應財的做作表情惹得眾人一陣歡笑。雖然自己不喜歡這樣的直白表露，張紹儀卻不討厭有這樣的人活躍氣氛。吃飯的首先目的當然是吃飽，但是能在一種輕鬆地氛圍下吃飽卻是更讓人感到舒服的事情。至於有目的的飯局裡，有能力營造一種適合談話的氛圍更是目的能否達成的關鍵因素之一。

隨後，韋應財也適當收斂，機關里的老油子哪個不是察言觀色的高手，能夠以司機身份混到副科級自然是幾分本事的，一頓工作餐在他主持之下，氣氛活躍，酒足飯飽，悅然離去。

領導們的周末總是珍貴的，不喜人打擾，因為他們到了有資格享受生活的時候，科員們的周末是廉價的，仍辛勤耕耘，因為他們首先要為了生存下來，並為日後的享受生活而奮鬥。「兩辦」以及組織部門很少有公開招考公務員的，缺人了總是領導推薦或是主任們物色，先借調再轉編製，所以個人背景的色彩很是濃重，甚至有誰是誰的人的說法。在這樣的環境里的確是相當鍛煉人的，不至於爾虞我詐，卻一定口不對心，心思各異，很有一番權謀的風味。

不過在張紹儀看來，在當前的就業形勢之下，就業意願的排序應該是先國企，后公務員，然後再到其他。

國企的穩健型。改制后的國企和改制前的唯一區別就是原本企業領導獨享的利益現在適當分配給了普通員工，卻也使得企業領導原本不敢明目張胆拿回家的現在可以拿得名正言順了，所謂的經濟效益好了不過是侵佔更多資源后仍舊不對等的產出。

公務員是投機型。公務員考試之所以會使得國人趨之若鶩，根源不在於官本位傳統思維的影響，更在於現實環境中「官」的現實利益，有著太多對「濫用權力」的期盼。國資委某領導曬工資，一萬多，引來網友一片嘩然，鬨笑聲聲。一句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便可羞死那許多自欺欺人的人。

以上只是講述了兩個旱澇保守的範疇，畢竟只是籠統的說法，而且現在每個系統都是近親繁殖得太嚴重，所以，個人際遇不同成就自然不同。

可能因為習慣的原因，張紹儀對周末加班並沒有太多厭惡，可能是一旦堅定了信念，就心無旁騖，無心追求其他業餘的消遣。這是太過積極地態度，並不為世人所喜，卻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宦海沉浮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過河的小卒已然無法回頭。

因為去年齊建國的突然上位，權力交接過程有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需要先擺平，慣例於年底召開的黨代會推移到了年後，並定於下周五召開，今年的人大會議有補選縣長的任務，不能拖延，於是節後上班的第一個周末的元宵佳節，就要積極籌備，以便人大、政協會議能夠順利召開。

張紹儀是黨代會籌備辦公室的材料組組長，大部分材料都有組織部負責草擬，但所有黨代會的材料都要他把關，二十多份材料雖然都是定式的東西卻也需要他每一份都詳細研讀，並適當修改，直看得他頭昏眼花，才關門走人。

他開車出了縣委的時候，元宵佳節祭祀的炮聲已經此起彼伏，催他吃飯的電話也再次打來，直接掛點電話，駛入蒙蒙的夜幕。他已經不會為是否使用公車而煩惱，享受權力就像吸食鴉片，有了第一次便沒有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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