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洪流 眼淚
「轟隆隆。wenXuemi.Com」
悶雷聲聲咆哮,閃電劍劍揚威。傾盆的雨像醉酒的人的嘔吐,一陣過後又一陣,直到傍晚時分,烏雲才漸漸散去。跟隨齊建國下鄉鎮指導抗洪搶險工作回來的張紹儀拖著疲倦回到辦公室,將身子重重的摔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今年的汛期比往年要來得早一些。連續數十天的大雨將整個牛岩縣幹部群眾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滾滾的洪流上來,讓投向張紹儀身上的複雜目光的重量減輕了許多。
不過對於張紹儀來說,這雨來得還是太晚,一個月以來他承受著無法想象的煎熬。一方面雖然躲過牢獄之災,卻沒法接受依然發生的事實,甚至惡夢中赤身**的自己會突然變得鮮血淋淋,然後那挺立的分身卻突然離體而去,最後被滾滾的車輪壓成一灘爛肉。
另一方面,一般人的嘲笑目光他可以視而不見,但致命的是齊建國的態度。一般性的接待齊建國還會帶上他,表面的態度也沒有什麼特別變化,但是從回來后就沒有跟隨齊建國拜訪過一次上級領導,張紹儀知道自己兩年來鞍前馬後賺來的「情分」已經因為這次風波賠了一乾二淨,自己再也不是他的「貼心人」,現在只不過是因為種種顧忌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張紹儀嘗試著各種辦法,比如向書記夫人溫素華述苦,服務得更細心、更殷勤,但處境沒有得到任何轉變、尷尬也沒有絲毫緩和。他絕望的想象著,自己彷佛一個敗壞門風的丫頭,再也得不到主人的待見。不是主人無情,而是主人根本就沒把你當做一個平等的存在,沒有過所謂的「情」。對他的維護也不過是怕落下一個薄情的名聲而已。看家護院的狗,立功了自然會撫摸兩下,賞根骨頭,闖禍了不一棒打死已是心懷仁慈,但是無論狗再怎麼搖尾乞憐也於事無補。
緊閉著辦公室,心知這時候齊建國已經走了,司機黃斌不會再友好的微笑的招呼他,他已經習慣獨自下班回家,張紹儀知道自己即將離「家」的時候到了。
「下班沒有。過來吃飯吧。」電話里董媛媛的聲音依然柔和甜美,一副沒長大的模樣不代表她對所有的事情都一無所知。聽了張紹儀的解釋之後,她「信」了,並開始以女友的正式身份出現,也算增加了張紹儀「本性善良」的可信度。
「我就過去。」她是他這段時間裡唯一的安慰,陷入低谷的張紹儀也開始學會去體會生活的味道。或許是因為亟需一個避風港的原因,他感覺自己「愛」上了她,儘管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很無恥。
剛掛了電話,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的電話打了進來。套用一句歌詞那是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還在辦公室吧。」蘭雨坐在地下車庫裡自己的車上,對面縣委辦的停車位里只有張紹儀常用的那輛捷達。
「嗯,準備走了。」
「一起吃飯?聊一下。」
「不了,還有事。」
蘭雨低嘆了一聲,開車離開,車裡的廣播中正在播放著張惠妹那首《我可以抱你嗎?》。
「外面下著雨
猶如我心血在滴
愛你那麼久
其實算算不容易
就要分東西
明天不再有關係
………………..」
其實她只想臨走前和張紹儀靜靜地坐一下,甚至再鑽入他的懷裡擁抱一下。一個月前那心碎的一夜之後,她已經走通了關係,調到鄰市的文化局工作,她相信一腦袋漿糊的張紹儀沒有注意到這小小的人事變化。算了,再見一面又如何,再次擁抱又如何。
再見再不見,不見不再見。
………………………..
雨連續下了25天,整個凌州遭受了50年一遇的洪澇災害,又由於牛岩地處凌江下游,受災最為嚴重,並成為唯一一個發生人員死亡、失蹤的縣區。縣委書記齊建國、縣長王啟勝受到了已經遭受省委領導嚴厲批評的市委領導的一頓臭罵。回到辦公室的齊建國大口的喝了茶水之後,將杯子恨恨頓在桌面上上,一臉鐵青的向張紹儀說道:「讓郝益升馬上來見我。」
於是,牛岩經歷了一場50年一遇的風暴之後,一場相對來說微不足道的風暴卻引起了更多人的關注。
「齊建國挨「打**」了。」
「齊建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有人要倒霉了。」
等等流言就像之前的傾盆大雨,讓被關在體制的屋裡的人們惴惴不安,躁動,然後行動,甚至亂動。
「紹儀,你過來一下。」內線電話里齊建國的聲音不像近日一樣冰冷。
進入書記辦公室,齊建國沒有坐在那張大得誇張的老闆桌後面,而是坐在接待訪客的沙發上。
「書記。」張紹儀恭敬地叫道。
按照牛岩地方的習慣叫法,正職一般都不加姓,直接稱呼書記、縣長、局長、主任之類。副職在有正職在場的情況下,則是姓再加個副字,比如趙副、錢副、孫副、李副,包括「覃(情)副」。沒有副職的情況下,則是姓加正職職務,比如趙書記、錢縣長、孫局長、李主任。約定俗成,即使初次見面也可從中清晰辨別。只有剛畢業的優秀的大學畢業生們,才會出現「我敬三位局長一杯」,然後局長怒斥「哪來三個局長」之類的笑話。
「來,坐。」齊建國的笑容愈加和藹,雖然以張紹儀的政治智慧能夠揣摩到其中一點端倪,但他心裡卻更加緊張,滿腦子只有一個詞——發配。
「最近壓力很大吧。」隨便問下了張紹儀的工作生活的情況,齊建國很突兀的說道。領導的思維總是跳躍的,官越大跳躍越大,讓人難以捉摸,故作的還是真實的不得而知。
張紹儀心裡暗道:「來了」,卻也被齊建國的關懷感動,就像瓊瑤劇中被鞭打之後得到少爺原諒的奴才「旺財」一般,眼睛紅了起來,要將心中的委屈統統涌到眼睛上。
「長個教訓吧。雖然案情是清楚明了的,但是你要知道,作為年輕幹部,對你影響對大的就是那些個捕風捉影的事情。」齊建國表情很誠懇,張紹儀的紅眼則開始泛起淚花。
「之前也和你提過,準備讓你下去獨當一面,原本以為時機沒有成熟,其實也是你心智還沒有足夠成熟,雖然你很聰明,但那只是小聰明,不是大智慧。我相信經歷這次的事情之後你會有所領悟。做好到基層鍛煉的準備吧。總跟在我身邊也難有什麼出息。」
齊建國說完就拿起杯子,輕輕吹著裡面的茶葉,再細細的品了一口,張紹儀知道談話已經結束,應該說幾句感謝的話就離開,可他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有眼淚嘩嘩的流,淚珠將那張還算英俊的臉澆灌成一片泥濘。
齊建國繼續喝著茶,微笑的安慰著,很高興,很滿意。
洪水退後的日子裡,烈日炎炎,讓已經一片狼藉的牛岩更添加了陣陣腐臭,災后恢復生產的任務沉重,張紹儀也整日跟隨著齊建國跑上跑下,卻沒有覺得有一點疲憊,包括司機黃斌在內的所有人的笑容又友好起來。
外面關於他的留言依然滿天飛,不過主角不再是「張主任」,而是「張書記」。
(第一卷:秘書完,敬請關注第二卷:主政。為你描述一把手的精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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