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機遇 採訪
臨窗而立，張紹儀掛掉電話，如有所思。.WenXueMi.CoM剛向宣傳部常務副部長吳漢良詳細詢問了有關事宜，原來省委主要領導國慶期間不辭勞苦深入走訪了幾個廠礦棚戶區，慰問了雖然不再處於「水深火熱」卻也仍舊條件惡劣的弱勢群體們，據說有領導很是受了一番責備。而且省里媒體報道之後，在一股不明力量的推動之下，各市縣媒體接連曝光類似情況，形成了黨和政府對弱勢群體關心不夠的不良風向，為此省委宣傳部主要領導作了批示，省里主要媒體正急著要扭轉這一局面，樹立黨和政府的良好形象。
於是作為全省受災最嚴重的凌州市裡受災最嚴重牛岩縣裡受災最嚴重的鄉鎮，據說災后重建工作做的不錯的南岸鄉的就必然受到了應有的關注。
雖然因為宣傳部長兼了副縣長，主要在縣政府那邊上班，但是吳漢良僅僅作為主持日常工作的常務部長能夠「深入」了解到這些高層的內幕，也算能量相當不小。當然，張紹儀能夠從劉漢良嘴裡得到這些消息也證明兩人的關係相當不錯。
中午，張紹儀沒有休息。他需要想清楚省日報的採訪，報道更夠帶來多大的收益。
一般人都不願意看省日報這樣的報紙，層次不高不低，內容單調乏味，身為一級領導的張紹儀也因為級別的局限，只重點關注凌州日報，又或者為吹牛積累談資看看人民日報，省日報只有報道了牛岩縣的新聞才會粗粗研讀，否則都是掃一眼頭版的主要標題就扔過一邊。能夠如此省事標題黨功不可沒。
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作為鄉鎮領導只需要知道縣裡主要領導在想什麼，而縣領導想的就是市裡日報所報道的。
在這裡不得不感慨主流媒體的力量，甚至主流媒體的記者們的力量。要知道在牛岩縣的年終考核體系裡面，部門、單位有正面新聞上省日報是能加兩分的。而且一旦省報報道了一些好的典型，接踵而來的必是縣領導的深入調研，打造工作亮點，再往上彙報，迎來市領導的深入調研。
領導來了有什麼好處呢？一是一般人走親戚都不會空著手去，那麼大的領導來了自然會有所表示。二來能夠為縣領導長臉，他們就會很爽，他們爽了你就會跟著爽。
老子說的「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就是那麼回事吧。
要是沒有這場洪水，張紹儀沒有這個當書記的機會，更沒有讓南岸鄉在省主要領導面前曝光的機會。雖然因為夠不到，不會在意省里的看法，但是市領導在意，因為市領導在意縣領導更在意，這就足夠了。
「可遇不可求啊！」張紹儀自語感慨。其實這樣的一個採訪也就是一兩個小時的事情，不過是問一點詳細數據，訪談一兩個群眾，拍那麼一兩張熱火朝天的重建家園的照片，再由他這個鄉黨委書記讚頌一番上級的關心和支持，並強調當地群眾不畏天災，自力更生，最後再帶尊敬的記者同志領略下新農村的土雞、土鴨，再送上純綠色的果蔬，就完事。
不過這簡單的過程帶給南岸鄉和張紹儀的好處卻是可大可小的，因為它的質量直接決定了報道的質量。前文說過文字的力量的偉大，甚至可怕。爽了，有理有據的為當地黨委政府歌功頌德無有不妥；不爽，一句不提你當地政府也是情有可原，因為人民群眾才是歷史的創造者！
所以，不得不重視，不得不給予足夠的重視。
「大家必須把這件事情當成政治任務。不能出一點亂子。」張紹儀在會議室的黨旗下，面色嚴肅的布置著，「曾所長，根據採訪的路線，你要事先安排警力，著便衣，保證不能出現什麼意外。」
「好的，書記你放心。」派出所長曾文傑恭敬的答應，心理面頗不以為然，關鍵還是作為完全派出機構的原因，對於這種受益、受害都與其無關的事情很難提得起興趣，能夠配合你的工作已經是很給你面子了。
「點就看新建屯和大坡屯，七香屯作預備。這三個屯的包村的領導散會後馬上帶領包村工作隊進村，和村幹部一起做好各項準備工作。明天的建設場面要有序又要夠熱鬧。除了村幹部還要找幾個能說會道的群眾培訓下，最好能有一兩個腦子還清楚的老人家。」
「覃組委，你管後勤的要做好接待準備，明天中午在新岸屯的農家樂吃飯。不能給人家我們在大災之年還大吃大喝的印象，宣傳部吳常務陪著來，加上司機也就三個人，我們這邊就我和鄉長作陪，韋明跟著做服務工作就行了，你看菜肴準備的精緻簡單一點，有個土雞，再準備點野菜，抄四五個家常菜就可以。」
作為秘書出身的張紹儀深悉接待之道，了解不同行業的人的喜好，他事無巨細的詳細布置著，完了看著興緻不是很高的眾人，又強調道：「大家要理解這件事對南岸鄉的意義，今年我們受了大災，各項經濟指標都將受到很大的影響，這意味著今年的春節我們將很難過。如果通過這件事情吸引到領導們的目光，那麼。。。。。。」
看著他說到這份上表情才有所變化的眾人，張紹儀無語嘆息。功勞都是主要領導的，難怪別人提不起興趣，也只有用些實際的東西來激勵。對於有進無出，安於現狀的人們來說，所謂的職業道德是一種沒有標準，甚至沒有意義的東西，而且常問的一句話「道德多少錢一斤」就可以知道道德蒼白的影響力，何況是職業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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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吃過早餐，張紹儀安坐在辦公室里看著網頁上的新聞，昨晚上他已然抓緊時間瀏覽了近期嶺南主要媒體的焦點新聞，臨陣磨槍，不亮也光。此時看的卻是新浪財經，首頁上所謂的地產大鱷任志強又在放炮，張紹儀饒有興緻的點擊進去。
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故意為之也有可能，提供的各種論據很是說明了地產行業內的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卻不能證明他「中國房價不高」的論點。不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張紹儀看著自己喜歡的內容就好，權當休閑，就像看明星們的八卦一樣，那些喧鬧的遙遠的爭論與他無關。
昨晚上又和宣傳部吳漢良通了電話，做了溝通，也知道來的是一個叫做安捷的女記者，雖然女記一般來說要比男記難接觸，張紹儀卻也沒有在意，畢竟人家也是帶著正面報道的任務來的，應該能做到相互體諒。
胡亂看著網頁，九點差五分，已經是黨政辦副主任的李學景敲了下開著的門走了進來，雖然衣著簡樸，卻遮不住那充沛的精力，「書記，車子來了。」
「嗯，好。」張紹儀應了聲，又在滑鼠上點了兩下才不緊不慢的站起來，走出辦公室。小李同學則先乖巧的讓到一邊，等著書記先走出去才立即跟緊在後面。
宣傳部的三菱越野張紹儀曾經不止一次坐過，很是熟悉。等車子開到辦公樓前，他才牽起面部的肌肉，微笑起來迎接。站在他身後半不的梁遠振也是同樣的表情。
「吳部長，你好，歡迎來南岸鄉指導工作。」雖然車門一開，已然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的身影，張紹儀卻是壓抑著好奇，保持著身為領導應有的矜持和素質。
「張書記，來，給你介紹一下。」吳漢良話是這樣說，卻是先轉身向美女記者說道：「安記者，這是南岸鄉黨委的張書記。」誰尊誰卑不言而喻。
「安記者，你好，歡迎歡迎。」握著的小手光滑而細膩，張紹儀細細打量，叫安捷的美女記者身著阿迪的跑鞋，淺藍牛仔褲，一件棉布的白襯衣外套著一件淡黃的麻布馬甲，肩挎著相機。典型的戶外作業打扮。
握著手，目光接觸，彼此眼中都有些驚異，似曾相識的驚異，卻是誰都沒有貿然說些什麼。
身後的梁遠振也和兩人握手之後，安記者拒絕先喝點茶的邀請，直接深入村屯，開始了採訪工作。
「洪水退後鄉里成立了災后重建領導小組，共籌集救災資金、物資共計250萬元，設立了救災資金專戶和救災物資倉庫，專人管理，紀委監督，保證了所有錢物都用在災后重建上。我們以家庭人口數為標準，230倒房戶每戶至少都得到8000元的水毀民房重建補貼，目前我們已經發放救災款項、物資140多萬元，後續的救災款項和物質到位后我們也將立即兌現給受災的群眾。………」張紹儀坐上了宣傳部的三菱車，一路上滔滔不絕的介紹著鄉里受災情況和重建的舉措。
「這是新建屯，由於該屯的房屋基本上都倒塌了，鄉里就幫助他們進行了統一規劃，盡量將村莊建設的整齊，美觀，實用。哦，安記者，這是這個村支部書記。」當地主要領導親自作陪介紹是一種相當級別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正牛岩縣能讓張紹儀這樣做的人不超過10個。
上級領導下來，要麼直接和群眾對話，要麼只聽比他低一級的領導的彙報，差了兩級的人就沒有說話的資格。正是由於領導們「親自」做的事情很少，一個某人上廁所時見到領導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冒了一句「您親自上廁所啊」的笑話流傳甚廣。
「………張書記是好領導啊，活這麼多年了我就沒見過來這麼為我們老百姓著想的領導。到我們南岸鄉上任的第一天就當著全鄉幹部的面承諾，決不讓一戶倒房戶在帳篷里過春節，這不，救災的資金，物質隨後就到了我們群眾的手裡，再過兩個月，我們新建屯的群眾就都能住進新房。」村支書陳海雲年輕的時候在北方當過兵，一口普通話說的有模有樣，也把張紹儀誇得有點臉紅，特別是見到美女記者安捷那一眼若有若無飄過愛的戲謔之後，他的臉居然有點發燙。不過心裡卻決定回頭要好好表揚一下這個能說會道的支部書記。
隨後的採訪緊湊而有序，並完全達到了為正面報道採集的目的。十一點半，凱旋而歸的幾人準時來到了新岸屯的農家樂準備吃午飯。木樓搭建在魚塘邊上，在大大陽台擺上桌子，月牙一般的池塘波光粼粼，隨風而來的淡淡腥味，更兼不時撲騰的放養的雞鴨，很農家，很樂。
「安記者，我們是不是見過，我對你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幾個人喝著茶，張紹儀半認真的說道。
「安記者，你不知道，張書記他是見到漂亮的女人都這樣說。」由於採訪的過程比較愉快，回來的路上，幾人已經有說有笑，吳漢良說話也就敢於隨便了起來。
「張書記，你是不是在北京上的大學？」安捷沒有理會吳漢良的玩笑，而是深思了一會兒問道，沒想得到了張紹儀肯定的答案，臉上露出了真心的愉快，聲音也大了起來，「電影《可可西里》公映之後，你是不是也參加了保護藏羚羊志願者協會，你來過我們學校的，交大，要我們學校的學生簽名支持藏羚羊競選奧運吉祥物。想起來沒？我當時在校報，我採訪的你」
「想起來了，還真是舊相識啊。」張紹儀也很高興，腦子裡浮現一個不加修飾的大咧咧的假小子的形象。心裡卻暗自嘀咕，「你當時要有現在這麼漂亮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女人，善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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