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擊
準確的來說,秦千秋是在夏七月二十四日下午截獲密信的。但是在此之前他已經知道,狐族族長何洪信派人來向新魁主送信。
然而信里的內容卻並非臧霸看到的那樣,原信內容如下:
奉狼族新魁主臧霸:
狐族黎首何洪信敬上
狼族和狐族千百年來,征戰不休,令你我族人皆深受其害。吾曾念汝父之德,誓與狼族和平相處,今聞老魁主遇難,特寄此信,以寄吾之哀思,
汝父乃正人君子也,吾聽聞汝今已繼承狼族魁主之位,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吾深信汝必能繼承汝父之仁義品格,與洪信共謀狼族、狐族之永世太平,洪信不勝感激之至。
萬曆三十二年夏七月二十三日
何洪信在聽到臧元修遇難的消息后,他首先想到的是狐族的未來,緊接著竟然覺得有些難過。這些年來他遇到的狼族都是些囂張跋扈的傢伙,只有臧元修與他們不同。
他謙遜,真誠而且沒有絲毫做作,為了狼族和狐族的和平,他投入了那麼多的精力。如今這個人走了,狼族和狐族的關係不知又將走向何處。
何洪信叫來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何義平和何義安。
何義平是他的長子,未來將由他繼承狐族黎首的位置,何義安是何義平的親弟弟。
兩人被叫來的時候,都不知道父親找他們有何事。此刻何義平態度坦然地站在父親面前,而何義安則顯得有些拘謹嚴肅。
何洪信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何義平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他身材高大,五官舒朗豪邁。尤其是他的鼻子,異常挺拔,襯托的雙眼深邃而神秘。
他永遠是一副遺世獨立的樣子,笑起來的時候,嘴唇會輕輕地啟開一條小縫,真誠而不做作,令看到的人如沐春風。
何義安已經十五歲了,他永遠擺著一副嚴肅的面孔,不苟言笑。說話的時候喜歡直挺挺地擺正身子,目不斜視,他比哥哥矮一點,但是顯得老成幹練。
何洪信這時開口道:
「我今日叫你們兩個前來,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件事情。狼族的老魁主臧元修死了,你們說說看,狐族以後要何去何從?」
何義安聽父親說完,看了看哥哥何義平。何義平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於是他挺直脊背,一字一句道:
「父親,在我看來,這是咱們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趁著狼族老魁主去世,新魁主根基不穩之時,我們聚集眾狐族,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到時候狐族便可獨霸莽蒼山!」
何義平聽弟弟這麼說,並不贊同。他走到父親跟前,語氣懇切道:
「父親,義安所言,並非長久之計,狼族和狐族爭鬥千年,並不能真正打敗對方。
現如今狼族老魁主去世,我們應該派人前去弔唁,並趁機向新魁主表達和平的願望。這樣不僅能解除新魁主對狐族的忌憚,也更加穩固了雙方的關係。」
何洪信聽何義平說完,滿意地撫了撫乾枯的鬍鬚,笑著對何義安道:
「義安吶,你哥哥義平說的對,戰爭永遠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只有和平才能迎來共同的繁榮。我看就按照義平的意思辦吧。」
他說完又滿意地看了看何義平。
何義安心中大為不悅,但是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他恭敬地對父親道:
「父親,你說的對,那你看派誰去為好?」
何洪信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他用問詢的目光看向兩個兒子,何義平沒有任何錶示,何義安及時稟告道:
「父親,不如派我的隨從梁飛去做這件事,此人做事小心謹慎,說話也頗有分寸,讓他去再合適不過了。」
梁飛是何義安的親信,何義安此時推薦梁飛去送信,一是為了在父親面前顯露自己,二是為了讓梁飛去刺探狼族的內部消息,好為將來狐族的發展做打算。
何洪信聽何義安這麼說,不及多想,便點頭同意了。他讓兩個兒子退下后,找來了梁飛,寫下一封信交給他,並囑託道:
「梁飛,你記住。把信送到以後,代老夫去拜見狼族的新魁主,一定要向他表明,老夫希望兩族繼續和平相處的願景。」
梁飛唯唯諾諾地點頭同意后,便帶上信封,騎快馬朝狼族的聚集地而去。
然而這一切都被祖靈的分身聽得一清二楚,他以為殺了臧元修,狼族和狐族之間的戰爭便會重新爆發,沒想到何洪信竟然如此執著於兩族的和平。
這令他感到為難,所幸秦千秋這個狼族的天元衛,是一個狼族獨霸的狂熱推崇者,已經多次找到自己,企圖聯合冥靈族,絞殺狐族。
此前他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因為兩方勢均力敵,誰也無法吞併誰,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眼下,祖靈又想到了秦千秋,讓此人來做狼族和狐族戰爭的挑起者,再合適不過了。
靠近狼族的冥靈族族人,乃是一棵樹齡兩千年的冥靈樹,名字叫做關釗,他的活動範圍僅限於狼族聚集地方圓百里。
祖靈派關釗前去,向秦千秋傳達狐族向狼族送信的消息,讓秦千秋在半路上截擊梁飛,秦千秋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與狐族繼續和平相處下去。狼族獨霸莽蒼山,是他的夙願。
夏七月二十四日午後,秦千秋帶領手下,親自埋伏在狐族去狼族的必經之路上。一群人躲在道路兩旁的灌木叢後面,並且準備了絆馬索。
七月的午後,天氣炎熱而乾燥,空氣中飄浮著干土屑的味道。一群人趴在地上,曝露在太陽地下的脊背,被烈日炙烤的火辣辣的疼。
秦千秋對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后,便在灌木叢後面坐了起來,拿起水袋,咕嘟咕嘟地喝起來。
他身邊的眾人都用渴望的眼神盯著他滾動的喉結,舔了舔乾燥的唇舌,彷彿看著他喝水,自己也得到了滋潤一般。
忽然遠處山路上傳來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聲音沉重而激切。秦千秋頓時警覺起來,把手中的水袋扔在地上,吩咐身邊拉著絆馬索一頭的人,道:
「快,準備好。我說拉的時候,你們就一起用力!」
他說著站起身來,對藏在對面灌木叢後面的人做了一個準備的手勢,便重新趴在了地上。
等騎馬的人靠近了,馬蹄子快要越過絆馬索的時侯,秦千秋突然跳了起來,大吼道:
「拉!」
一聲令下,絆馬索綳直拽定,橫截在道路前。梁飛猝不及防,急忙扯住馬韁繩,奈何為時已晚。
那匹馬被狠狠地絆倒在地,鼻子蹭著地面向前滑了老遠。因為驚嚇和疲累,嘴裡呼哧呼哧,長短不一地喘著粗氣。
梁飛也被甩了出去,等他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一把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面。
秦千秋嘴裡叼著一根青草葉,陰笑著從灌木叢後面走了出來。
梁飛嚇的心驚肉跳,兩條腿不聽使喚地跪了下來,嘴裡不斷地求饒。
秦千秋走到他面前,咬斷嘴裡叼著的青草葉,把草桿扔在了地上,問道:
「你小子這麼著急,是要去哪裡?」
梁飛嚇的不敢正視秦千秋的眼睛,盯著膝蓋前面因為炙烤而龜裂的土地,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
「大爺,小的奉主人命令,去送一封信。」
秦千秋並不著急追問,揪住梁飛的一隻耳朵,笑嘻嘻道:
「誰讓你送信的,送給誰的?你給我一一交代清楚。」
「這,這,」
梁飛顯得有些為難,這時秦千秋捏緊了他的耳朵,開始向外拉扯,梁飛疼的呲牙咧嘴,告求道:
「我說,我說。小人是奉狐族黎首何洪信的命令,去給狼族新任魁主臧霸送信的。」
秦千秋滿意地點了點頭,稍微鬆開了手指,繼續問道:
「信呢?讓你送的信在哪裡?」
這次梁飛沒有任何猶豫,便答道:
「大爺,信就在小人的包裹裡面,你自己拿吧。」
秦千秋聽罷,笑呵呵地鬆開了手,翻開掉落在地上的包裹,裡面果然有一封信。
他打開信,仔細讀了一遍,有些憤恨地扯皺了信紙的一角,接著又把信紙疊的整整齊齊,重新放回了信封裡面,裝在自己懷中。
他走回梁飛面前,讓手下收了架在他脖子上面的刀,扶著他站了起來,笑吟吟道:
「小子,我央你辦個事,你做不做的到啊?」
梁飛此刻早已嚇的失魂落魄,點頭如搗蒜,唯唯諾諾道:
「大爺,你有什麼要小的做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在所不辭。」
秦千秋鄙夷地覷了他一眼,轉而擺出一副慈祥的面孔,拍著梁飛的肩膀道:
「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火海,你只需替我說個謊。」
「說什麼謊?」
梁飛嚇的打了個激靈。
秦千秋收回了手,笑眯眯地道:
「如果狼族有人向你問起狐族的態度,你就說狐族曾經和冥靈族勾結,謀殺了老魁主臧元修,這樣我便可保你不死,你明白了嗎?」
梁飛不敢多想,便脫口而出: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秦千秋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手下道:
「帶走!」
眾人便把梁飛五花大綁,押回了狼族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