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問題
徐明成望了陳丹一眼,便開始說道:
「杜哥,這件事得從三天前開始說起。」
「當天,我和陳丹談成一些木材上的項目之後,木材商人請我倆吃飯。」
「坐到餐廳之後,他說,他要介紹一個朋友給我倆認識,並且反反覆復地重複這個朋友是個非常有意思特別的人。」
「對於這樣的提議,我倆自然是歡迎之至,畢竟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
徐明成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誰能想到是這樣一條路……」
「直接說事情,少點自己的感嘆!」我冷冷地說道。
徐明成彷彿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他點了一根煙,抽了幾口之後才繼續說道:
「我們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木材商人便出門去迎接他那個朋友。」
「沒一會,他倆便從包間門口進來。」
「這個人及其的魁梧,渾身散發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只要他往那裡一站,所有人都覺得充滿安全感。」
「本來英姿颯爽的木材商人,在他的對比之下,簡直就像個隨從!」
「木材商人給我和陳丹介紹,說這個人叫陳翼德,今年四十來歲,是他最近在越南認識的一位老闆,為人豪爽、也有點博古通今的味道。」
「我還打趣的說,是不是跟張翼德有親戚關係。這個人聽我這麼說,自然也樂了,還開玩笑講,他說不定和張翼德還真有親戚……」
徐明成又點了一根煙,繼續說道:
「我們四人邊吃邊開玩笑,期間聊的很投機,從歌曲到明星、從世界經濟到街頭八卦、從網路小視頻到諾貝爾各種獎,我和陳丹一致認為和他們相見恨晚。」
「當飯菜吃到一半的時候,陳翼德提議我們玩點小遊戲助助興,我們自然是舉雙手同意。」
「他說,遊戲很簡單,就是幾道小問題,可以說是謎語,也可以說是腦筋急轉彎,也可以說是常識,誰只要答對了,必有好物相送。」
「什麼問題?」我問道。
「陳翼德總共說了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他讀了一段古文,讓我們猜作者。」
「什麼古文?」我問。
「南伯子葵曰,子獨惡乎聞之?曰,聞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聞諸洛誦之孫,洛誦之孫聞之瞻明,瞻明聞之聶許,聶許聞之需役,需役聞之於謳,於謳聞之玄冥,玄冥聞之參寥,參寥聞之疑始。」徐明成熟練地背了出來。
「這是《莊子·大宗師》里的節選,作者自然是莊周。」我說道。
「是的,杜哥。你知道的,我那幾年生活不順,讀了很多莊周的東西,自然是知道,當時便一口喊了出來」。
「接下來呢?」我問道。
「木材商人是越南人,不了解莊周,自然是正常的。當我回答上來之後,他便開始吹捧我。吹捧和酒精的雙重作用下,我便逐漸飄飄欲仙,以至於他要給的第一件好物,我竟一點警惕都沒有……」徐明成邊說邊抓著後腦勺。
「第一件好物是什麼?」我問道。
「那人似乎並不意外我知道答案,他說問我想要什麼。我回答,肯定是什麼好要什麼啊。他哦了一聲,然後說了一句,什麼叫好。木材商人插話說,肯定是越貴的越好。陳翼德微笑了一下,只說了一句,他知道了。」徐明成繼續說道:「我們當時真的都認為他只是開玩笑帶氣氛。」
「第一件禮物,到底送了你什麼?」我有些急了。
「杜哥,讓我把話說完,禮物就在那裡,你一會自然會知道,請讓我先按時間順序,把事情說完。」徐明成似乎是在回擊我。
徐明成繼續說道:
「緊接著,陳翼德便問了第二個問題。」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蟲蛇。」
「有聖人作,構木為巢以避群害,而民悅之,使王天下。」
「他問我們,韓非子說的這段話,講的是什麼人?」
說到這裡,徐明成有點得意了,他繼續說道:
「這個我恰巧也知道,以前陪孩子看書,有一個圖片的配文就是這個。」
「同時,我還知道陳翼德故意隱去了一句——號之曰有巢氏。」
「我於是便回答到,有巢氏,一部分又叫山頂洞人,原始人的一種。」
「陳翼德若有所思片刻,問我,第二個好物,還是同一個標準嗎?」
「我們三個笑著說,肯定是,而且要更貴。」
「他繼續微笑,又是那句知道了。」
「到目前為止,你說的故事沒有什麼特別的,幾段古文,幾個竟猜而已。而且說實話,並不像你電話里說的那樣,要贏很輕鬆。」我說道。
「是的,杜哥!前兩個問題,如果不是我正好看到過,要回答起來其實挺有難度。」徐明成說道。
「好了,直接說第三個問題吧。」我說道。
「第三道題,那還叫什麼題啊,那簡直就是白送,是個人就能答出來。」徐明成有點哭笑不得,「他讀了一首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他問我們,李白在思什麼?地球人都知道啊,李白在思故鄉啊!」
「你怎麼回答的?」我問。
「杜哥,這道題還有第二種答案嗎?我回答的自然是思故鄉!或者準確說,我們三個同時地回答都是思故鄉。」徐明成反問中帶著不屑,又補充了一句:「連越南木材商人都知道是思故鄉。」
「那然後呢?」我沒有理會徐明成的情緒,直接問道。
「然後,然後……就是我為什麼一定要讓你來越南的原因了……」
下面這些話,在徐明成敘述的時候,我盡量在中途沒有做任何的打斷、催促,因為我已經感覺到,他已經陷入情景當中,只會按自己的節奏來說——
徐明成說:
「陳翼德聽完第三個問題的回答,沒有說什麼話,也沒有任何的表情,似乎他本來就沒有期待什麼一樣。」
「他沉默了一會,示意我們結束這頓飯局,我們也都看了一下表,吃了三個多小時了,也確實該散場了,於是大家便起身離開。」
「之後就是互留聯繫方式、然後上車、各走各的。『』
「我和陳丹回到酒店之後,正打算休息,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來電的是陳翼德。」
徐明成學著陳翼德的口吻複述道:「徐先生,今天你們答了三道問題,前兩個,你自然是回答正確了;第三個題,現在我還不好確定答案。但徐先生,您和您的太太都是很有趣的人,我想,第三個問題的答案也不會遠了,這麼晚打擾您,恕我冒昧……」
「陳翼德說完這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我和陳丹當時都認為,這只是一種幽默、和一種對我們回到酒店的慰問方式。」
「可誰知道第二天……第二天會遇見那樣的情況……」
徐明成稍有停頓,繼續說道:
「第二天中午,我和陳丹打算出門四處走走,順便再看看有什麼更好的項目。」
「就在這時,房間門鈴響了。」
「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魁梧的女人。」
「不對,是非常魁梧的女人!」
對於徐明成用魁梧這個詞形容一個女人,我本來是想說他兩句的,但聽到他二次肯定是非常魁梧,我也就不想再爭論什麼。我沒有說話,抬了下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徐明成接著說道:「那個非常魁梧的女人告訴我們,是陳翼德讓她來送那兩件好物的。她放下那兩個大包裝盒之後,便離開了。我和陳丹當時也沒多想,也就覺得,無非就是些土特產什麼的。但杜哥,你知道……你知道這兩件好物是什麼嗎?」
我心裡暗暗想:我如果知道,還會聽你說這麼多嗎?我繼續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一點插話,影響了徐明成,讓他漏說了某些細節——即使他已經陷入情景當中。
「魚鉤,我們打開的第一件竟然是個魚鉤,準確的說應該是倒刺鉤……」
「魚鉤?倒刺鉤?沒什麼奇怪的!你們的第一個問題不就是莊子!」我還是忍不住的講了幾句:
「相傳莊子辭官歸隱南華后,以編草鞋、釣魚維持生計,生活十分清苦。」
「而在釣魚時,大一點的魚又經常脫鉤,於是莊子便想了一個辦法,製做釣鉤時,在大鉤的下面加一個倒刺。」
「這樣,釣魚的時候,魚只要上鉤,再大的魚也很難脫鉤。」
「從此莊子每次都能釣到很多魚,其他人也都爭相效仿。」
「人們為了紀念莊子,便稱之為『莊子鉤』,一直沿續到今天!」
「可問題是,這個倒刺鉤竟然是純黃金打造的,足足有幾十公斤重……」徐明成邊說邊和陳丹一起從柜子里抬出了這根黃金倒刺鉤。
我上前瞧了瞧,確實是純黃金打造的,但重量可能不止是徐明成說的幾十公斤,我讓格桑試著抱了抱,格桑說有點份量,以格桑的體格,能說出有點份量幾個字,足可以證明這件物品的價值,同時也可以說明徐明成形容之前那個女人非常魁梧,所言應該不虛。
「這也沒什麼啊,你當年風光的時候,這些價值的東西你也不是沒見過……」我故作鎮定的對徐明成說道。
「杜哥,就不要挖苦我了。」徐明成低了低頭。
「可能就是碰見大哥了吧,碰見一個和你當初一樣豪爽的大哥,義薄雲天、視金錢如糞土吧。畢竟生活總是不缺奇迹啊……」為了讓徐明成不要陷入情緒當中,我試圖緩和氣氛的說道。
徐明成夫妻倆看著我笑了笑。
「說說第二件吧,第二件是什麼?總不會是鑽石鑲嵌的韓非子的著作吧,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大哥還真是俗的可愛……」我半開玩笑的說道。
「杜哥,就不要開玩笑了,第二件東西,根本不俗,是太不俗了……」一直不說話的陳丹,此時竟插起了話:
「那是半塊玉璧,上邊刻著幾個字——號之曰有巢氏……」
「就是陳翼德當時提問的時候,故意隱去的韓非子《五蠹》里的那幾個字?」我問道。
「是的,杜哥。就是那幾個字。」陳丹繼續說道。
「這幾個字,有什麼問題嗎?陳翼德當初故意隱去,後來明成答對了......他意識到明成知道隱去了什麼,然後把事情刻出來,以禮相送,文人墨客愛玩的一套,沒什麼特別的啊?」我說道。
「是,如果真是這樣,確實沒什麼特別的,但杜哥,你知道玉璧的背後刻著什麼嗎?」陳丹瞪大了雙眼看著我說道:「和氏……」
「和氏璧?哈哈哈,我覺得你倆真是活在幻想當中了。眾所周知,和氏璧下落不明,這樣的無價之寶,可能會落在陳翼德手裡嗎?哈哈哈,就算在他手裡,他會送人嗎?」說這段話的時候,我是發自肺腑的在笑。
「你們不能因為一個幾十公斤的黃金倒鉤刺(我使用了徐明成對於倒鉤刺重量的衡量),就認為全天下的寶物都會在陳翼德手裡,更會到你們手裡……」我繼續笑道。
「是的,杜哥。你說的對,沒人會幻想這是真的和氏璧——即使他們收到幾十公斤的黃金倒鉤刺。」陳丹說道:「但是,如果你聽完之後三小時發生的事......你或許,也會幻想,這或許有可能是真的......」
「哈哈哈,我洗耳恭聽,聽聽你們的事情跟那些爛大街的小說有什麼不同,看看和氏璧這個幾十年的老橋段,你們能玩出怎樣和別人不同的新花樣,聽聽你們怎樣讓我能有相信這是和氏璧的幻覺......哈哈哈。」我還是發自肺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