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有陽光的地方
「蜂眼」的光亮閃動著,不輸狼眼手電筒的強光將隧道的一方小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被光線拉長的人影映在對面的牆壁上,斑斑駁駁的,彷彿異世界的鬼怪,對著燈光下的一群人冷戾地笑著,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幽幽地注視著他們。
兩個小隊的人都沉默地坐在地上休息著,可即便已經走出了不遠的距離,但隧道中的那股腥臭的血腥味兒還是能夠聞到。
隊伍里沒有任何人在說話,每個人都在沉默,寂靜一片的隧道中僅有著隱隱的呼吸的輕聲。
他們沒有人身上是不帶傷的,甚至於從一開始就被保護起來了的林小雨也在最後死徒的暴動中手臂被劃開了一寸長的傷口。
但是好在之前雖然炸掉了大半的列車,但後面的幾節車廂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在熟悉阿爾庫俄紐斯號的木下理依等人的尋找下,還是找到了一些醫療用具。雖說不能夠完全地解決問題,但消毒止血,防止傷口二次受創還是能夠做到的。
「咳,那個……」渾身纏滿繃帶的陳陽乾咳了一聲,想要活躍一下氛圍,但發現才剛剛開了個頭,卻沒有任何人看向自己這邊,甚至連個反應都沒有,一時尷尬,索性老老實實再次閉上了嘴。
「安靜地等著吧。」穆天在一旁白了他一眼,壓著聲音說,「暗煞局一定已經派出支援部隊了,咱們現在應該擔心的是在他們來的路上別再出什麼幺蛾子,現在大家傷得都蠻重的,我肋骨少說折了兩根,倒是再撐會兒沒問題,但是那個狼……那個叫維伊的人,還有艾尨的情況也很詭異,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撐住。」
陳陽知道穆天要說的是「狼人」,其實他對於這個突然半路竄出來的傢伙也不了解底細,但在之前與死徒群的戰鬥中,可以說要不是有他在,現在的情況絕對不會是單單僅死了兩名隊友就能夠解決的。
當然這也不是在說他就希望能夠死更多的人,只是既然對方誠心誠意地出了一份力,這也算是對他們有了救命之恩,再說了,他們會因為對方是異族就在危機解除后就卸磨殺驢嗎?而且阿爾庫俄紐斯號上的乘務隊伍也很不對勁兒,那個女乘務長的實力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達到的!
而且沒看到都沒有人在意這些嗎?再說了誰說加入暗煞局就一定要跟異族不死不休了?本身就沒什麼仇,沒什麼怨的,連敵對都理由都不成立,也只能怪暗煞局的思想工作沒做到位……
「唉!」陳陽嘆了口氣,「反正現在什麼也做不到,等吧。」
「滴滴滴——」
「嗡嗡嗡——」
「……」
突然,隧道里響起了或鈴聲或震動的聲響。
彷彿冰層被打破,冰下清冷的水面泛起了久違的漣漪,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隨即做起了同一個動作——掏口袋。
「這裡是塔羅斯號,這裡是塔羅斯號,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呼!」
也不知是誰首先鬆口了氣,但此刻也已經沒人會在意了。
因為……救援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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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軌開始了顫動,隧道的另一面亮去灼目的光芒,彷彿衝破黑暗的巨獸,將代表著救贖的光芒撒滿人間。
塔羅斯號緩緩停住,轟鳴的引擎還在緩緩地運作著,代表著熱與力的蒸氣噴吐而出,將洞頂噴得一片模糊。
車廂門被粗暴地拉開,冷月第一時間衝下了列車,甚至比駕駛室內的柳言生更快一步迎上了對面車燈照射下,堪稱凄慘的數道人影。
「姐!」
冷月一把撲進了冷幽的懷裡,撞得冷幽差點倒在了地上。
「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嗚嗚嗚……」
「好啦好啦,知道我沒事,那你還哭得這麼難看做什麼?」冷幽反抱住冷月,略顯寵溺地撫弄著她的秀髮,臉上浮起了彷彿可以破開冰層的溫暖的笑容,可雖是如此說,卻是任由少女在懷裡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駕駛室的柳言生看到了燈光下健在的柳兮可,即便此刻小丫頭的模樣很是狼狽,但既然還能夠站起來,就說明問題不是太大。
他長出了一口氣,雖說這小侄女平時淘氣了點,但他還是蠻喜歡的,此刻確定了她沒有出事,自己也算是解除了被柳家「除名」的家庭慘劇了。
可是說真的,他本身並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此刻遲疑了許久,終究還在下了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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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煞、星煞與辰煞相繼走下車廂,望了眼雖然受傷頗重,但是依然還活著的眾人,都被驚到了。
他們可是很清楚死徒的數量有多麼恐怖的,可現在是個什麼情況?皆大歡喜?
說好的成千上萬的死徒呢?難道「蜂巢」出問題了?那些視頻片段都是假的?
日煞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雖說平時弔兒郎當的,但是此刻臉上寫滿了嚴肅,他快步走上前去,來到了一名一襲黑色長發,身材高挑的少女面前,看了一眼她懷中被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著的艾尨,臉上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釋然。
「這位美女,我看你這傷得也挺重的,要不我來幫你抱著他吧?」
可冉音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冷漠的眼神望著日煞,彷彿在看一隻骯髒鄙夷的蟲子。
日煞嘴角抽搐了幾下,卻是有些搞不懂這位大美女是什麼路數,怎麼自己想要幫忙,還引起對方的反感了?
「滾。」
很冷,很平淡,冉音就像是在說一道本來如此的至理一般,不容置疑,不容拒絕。
一句話即將脫口而出的日煞愣是將到了嘴邊的文字生生咽了回去,眼神閃過一絲火氣,但是卻又被他快速壓了回去。
得,我這是自找沒趣了。日煞確定了艾尨只是昏迷,並沒有受什麼傷后,弔兒郎當的本性就再次回歸了本體。
大爺我看在你是美女的份兒上,就原諒你這一回!
星煞與辰煞本來還在疑惑日煞為什麼剛剛這麼大的反應,但一看到他直奔而去的那位彷彿冰山女王氣質點滿的高挑大美女后,也就雙雙露出了男人都懂的曖昧賤笑,但很快他們就發現日煞吃癟了,女王大人似乎並不搭理他。然後待日煞退回來,讓開了視線的時候,他們才看到了被女王霸氣抱在懷中的長得一臉吃軟飯的小白臉樣子的昏迷男子,也就明白了,這是怕不是名花有主了啊!
柳言生緩緩走上前來,先是來到了木下理依面前,「塔羅斯號列車長,柳言生。」
其實不用他介紹自己,木下理依也是認識他的,畢竟大家都是一個部門的,雖說平日里見面的機會很少,但也是見過幾回的。
「木下理依。」出於禮節,木下理依也回應了一句,「你們來的很快,我原以為你們還會更晚一些才能到的。」
柳言生牽強地笑了笑,能不快嗎?要是不快的話,他明年墳頭草恐怕都有半人高了,而且還不帶有家人來悼念的。
但這話是不能明說的,於是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另一個樣子:「姑娘這是哪裡的話,同為暗煞局一員,同僚正處於生死危機之中,我們又怎會拖延?這不,就算是冒著出意外的風險,我們也是廢了不少時間才趕到的。只是現在看來,還是來得有些晚了一些。」
柳言生沒有問那些死徒都哪兒去了,從隧道另一邊飄來的濃郁的血腥味兒在他剛剛下火車的時候就聞到了,而且借著照明燈看去,遠處那隱隱的滿是如血泊一般的殷紅,恐怕他要的答案就在那裡了。
他是聰明人,這個時候就不需要廢話了,至於僅憑他們是如何做到的,這種問題就留給暗煞局的高層去問詢吧,他就是個列車長,這些根本不是他該去頭疼的。
塔羅斯號的再次轟鳴了起來,不過這次卻是換了車位的位置。
駕駛員青年將原本的車頭鎖好,穿過並不長的幾節車廂,啟動了換作車頭的車尾。
鐵軌再次震顫了起來,無數的機械開始再次運作了起來,塔羅斯號緩緩加速,再次闖入了極致的黑暗世界。
不過這一次,是回家。
踏入回途的塔羅斯號瞬間爆發出了其不輸於阿爾庫俄紐斯號的驚人速度,同樣出自古希臘神話的名字——塔羅斯,青銅時代的最後一人,亦是守衛克里特島的最後一位巨人,此刻邁出了跨度驚人的步子,口中唱起了轟鳴的歌曲,像是在悼念著一位逝去的友人。
黑暗回歸了被燈光碟機逐的隧道,將一切重新吞噬,鮮血、屍體、破損嚴重的軌道……以及,殘破的阿爾庫俄紐斯號。
一切的血腥陰暗面,終將被黑暗所吞噬,即便它們不甘如此。
但這依然無法擺脫其註定的結局,即便它們存在即合理,即便這代表著另一面的真相,也依然無法改變。
因為,在有陽光的地方,它們是生存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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