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口是心非的殿下

第7章 口是心非的殿下

「你——」杜蘅蕪還要再罵,前頭的嬤嬤連忙跑了過來,「小姐,開宴了,快請各位入座,老爺也往後院來了。」

「好了好了,都入座吧。」

「是啊,消消氣。」

眾人七嘴八舌地來打圓場,將坤儀和杜蘅蕪分開,分別請入席。

聶衍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將事情大概猜了個七八,見坤儀有些踉蹌,下意識地扶了她一把。

誰料,這人立馬就順桿上,伸著手腕就朝他告狀:「她扒拉我!」

坤儀的皮膚多嫩啊,一月數次的溫湯養出來的,眼下被杜蘅蕪一抓,通紅的指印並著幾道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殿下也沒讓她占著便宜。」他攏上她的衣袖別開臉,似笑非笑,「原來身份如此貴重的女眷,也會當庭動手。」

「這有什麼,她哥剛死那一年,她還敢提著刀闖宮呢。」皺了皺鼻子,坤儀嘟囔,「也是我心太軟,好欺負。」

微微一哂,聶衍想,坤儀公主若是都叫好欺負,這天下當真是沒人不好欺負了。

杜相是當朝左相,因著幫三皇子推施賑災之事,近來風頭正盛,他孫女的生辰宴會,朝中自然來了不少官員。

聶衍掃了一眼這些人,不甚在意,剛要低頭飲茶,卻倏地捕捉到一絲妖氣。

神色一凜,聶衍抬頭,飛快地審視四周。

侍女往來,酒醇菜香,似乎沒什麼異常。

疑惑地又看了一圈,聶衍很納悶,有妖氣就必定有妖怪,可這滿屋滿院的,瞧著都是凡人。

「二小姐少飲些。」老嬤嬤在上頭勸杜蘅蕪,「醉酒傷身。」

杜蘅蕪冷著臉擺手,將侍女端來的酒一飲而盡,「這才哪到哪,嬤嬤不必憂心,待會兒我還能領著她們去看後院學堂。」

嬤嬤嘆息,替她斟了茶擱在手邊,不再言語。

手腕上火辣辣地痛,杜蘅蕪伸手揉了揉,氣悶地嘀咕:「死丫頭手勁怎麼這麼大。」

結果越揉怎麼還越痛,像是被火燒了皮肉一般,疼得她啊地叫出聲。

「二小姐?」嬤嬤突然驚呼。

坤儀正仔細端詳著面前的酒盞,倏地就聽見主位上一陣杯碟摔碎的動靜。

「二小姐!」

瞳孔微縮,她仰頭去看,就見杜蘅蕪面容扭曲,痛苦地咆哮著,眼睛似睜非睜,隱隱閃過狐瞳模樣。

「侯爺。」她飛快地抓住旁邊的聶衍,急聲道,「快想個法子,別讓她被人看見。」

聶衍一看便知杜蘅蕪是要化妖了,聽得坤儀這一句,他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順從地落下結界。

席上其餘人還在飲酒作樂,聽見動靜往主位上看的時候,就只看見個空落落的席位,壽星似乎是不勝酒力,下去歇息了。

不疑有他,眾人繼續吟詩勸酒。

結界內光華流轉,杜蘅蕪已經徹底化作了玉面狐狸,仍穿著一身錦繡在咆哮掙扎,老嬤嬤被卷進來看見此景,當即嚇暈了過去。

聶衍上前欲收妖,又被坤儀拉住了手。

「她是人,不是妖怪。」坤儀抿唇道,「你若用滅妖的法子,她會和藺探花一樣灰飛煙滅,連屍體都留不下。」

聶衍眯眼:「妖者,有妖氣、元丹、妖心。她三者具備,何以說不是妖怪。」

「我跟她一起長大的,她是什麼東西我還能不清楚?」坤儀沒好氣地道,「在現原形之前,她一直都是凡人。」

想起她先前說過的話,聶衍凝眸看她:「你知道些什麼。」

「你先替她將手腕上的手繩解下來,不然她會一直掙扎。」

聶衍依言照做,將杜蘅蕪手上紅繩松下來拿到手裡,低頭一看,面色更是凝重。

又是這條手繩,坤儀公主給的紅色手繩。

「下次微臣是不是只需要找誰戴著這東西就行了?」他輕嘲,「算命都沒殿下的手繩算得准。」

「這是我幾年前送她的東西。」坤儀無奈,「我也沒想到那些人下手的對象會是她,本還打算看杜相的熱鬧呢。」

「那些人?」

瞧著玉面狐狸掙扎的動作漸漸平靜,坤儀嘆了口氣:「前幾日有人給我送了一封匿名信,說朝中有人要害杜府,我若不信,就讓我今日來杜府守著。」

「杜相如今與三皇子走得近,又頗受今上信任,若有人要爭權,他自然是頭一個要被除掉的,故而有人要害他我不奇怪,只是好奇會用什麼法子害他,所以過來看看。」

誰曾想,中招的竟然是杜蘅蕪,還是和藺探花一樣的情況。

聶衍聽得皺眉:「朝中黨爭與我無關,杜二小姐既是妖怪,我便當斬。」

坤儀撇嘴,鳳眼睨他:「這麼關鍵的妖怪,你說斬就斬,新的鎮妖塔是放著給盛京當吉祥樓的?」

「……」聶衍突然眯了眯眼,「殿下是為此,才將封地送給上清司修塔?」

「侯爺多慮,我一介女眷,哪裡能未卜先知,那塊地當真只是為了博侯爺一笑。」坤儀擺手,「您不必高估我,我若有問題,今日就斷不會帶著侯爺前來,這不是上趕著找麻煩么。」

好像也是。

聶衍看向玉面狐狸,猶豫一二,還是道:「她可以被關進鎮妖塔,但恕臣直言,人一旦化妖,就很難再變回去。」

「變不回就變不回吧。」坤儀垂眸,「她還沒看見我的報應,哪能就這麼死了。」

像是聽見了她的話,玉面狐狸醒轉過來,朝她齜了齜牙。

坤儀蹲下身平視她,沒好氣地道:「被人害成這樣還有臉挑釁我?」

狂躁地用爪子撓了撓地,玉面狐狸想朝她撲過來。

「您悠著點。」坤儀指了指自己身邊站著的人,「這位上清司的大人在這兒呢,你竟也敢起殺心。」

瞥一眼聶衍,玉面狐狸慫了,後退了好幾步,沮喪地坐下,低頭凝視自己的爪子。

人化的妖,自然不是高階妖怪,甚至說除了妖的特徵之外,基本就是一隻普通的狐狸,不能說話,也不會妖術。

坤儀只能把目光看向昏過去的老嬤嬤。

今日的變故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與藺探花不同的是,這次她有準備,現場保留得不錯,人證也還有口氣在。

只是……要怎麼跟杜府的人解釋,才能讓他們接受二小姐化妖的事實,願意配合調查,並且不把鍋甩給她和聶衍呢?

聶衍想也不想,直接把玉面狐狸送去了外頭杜相的跟前。

於是,正喝酒和的紅光滿面的老人家只覺得眼前一花,接著就多了一隻穿著自己孫女衣服的妖怪。

那妖怪雙目含淚,還朝他行了個禮。

滿堂嘩然,紛紛尖叫逃竄。

坤儀瞧著,覺得杜相不愧是當朝宰相,竟然沒被嚇跑,而是……

白眼一翻直接嚇昏了過去。

坤儀:「……」

上清司之人行事,多少有點簡單粗暴。

一片混亂之中,聶衍順理成章地出現,帶走了狐狸,並著她身邊伺候的老嬤嬤以及桌上杯盤。相府之人大駭之下,沒有阻攔。

「還真是場熱鬧的生辰宴啊。」坤儀嘖嘖感嘆,「杜家也真是流年不利,這一代總共就一男一女,公子被我剋死了,小姐還變成了妖怪。」

聶衍瞥她一眼,曼聲道:「殿下不用擔心,就算是還殿下人情,我也會留著這隻狐狸。」

「你哪隻眼睛見我擔心了,我這不是在幸災樂禍?」坤儀聳肩,鳳眸里儘是漠然。

「殿下這個人,似乎很愛口是心非。」

他與她走在上清司小道上,路上微風四拂,吹得他衣袍翻飛,「若真是幸災樂禍,就該讓臣將她斬殺,而不是帶回鎮妖塔。」

坤儀與相府從杜大公子死後就開始交惡,今日若是杜家小姐化妖,必定驚動聖上,連帶冷落杜相,那坤儀應當是喜聞樂見。

可杜蘅蕪出事的那一瞬間,他在她眼裡只看見了慌張。

她竟然也會慌張。

「殿下當年應該甚是喜歡杜家公子,也是真心將杜二小姐視為知己。」他道。

坤儀停下步子,臉色突然很難看:「侯爺不必將我想得這麼好,這年頭話本里都不是善良的好人最討喜了。我不同情他們,也不擔心他們,我只是在想今日有人能用這種手段害杜家,他日是不是就會害我明珠台,再害皇宮。」

「我為我自己的將來擔憂罷了。」

說罷,一攏黑紗,扭身就自己上了鳳車:「侯爺自己回去吧,本宮不送了。」

聶衍負手而立,看著鳳車響著銀鈴從自己面前呼啦啦地跑過去,突然想到了一個詞。

惱羞成怒。

這坤儀公主還真是奇怪,誰人罵她她都不氣,一誇她,她反倒是急了。

嘴角勾了勾,聶衍目送她的馬車離開,然後轉身帶著人證趕赴上清司。

這次的認證物證很多,稍微查一查應該就能知道是什麼東西招致了凡人化妖的情況,坤儀不想再操心,也就沒再過問。她好不容易從異國他鄉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尋歡作樂尚且來不及,哪還有閑心去當女捕快。

於是,當聶衍查清情況,打算回稟她一聲的時候,得到的回答卻是:「殿下大約是去了容華館,侯爺要不要去那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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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幾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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