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故里(三)
從笑話商店裡拿回來的成品或半成品一樣樣擺了一地,金妮和我坐在地毯上,奶油團頂著一粉一藍兩個小糰子在旁邊舔爪。
金妮用力把打拳望遠鏡伸出的拳頭按回去,拿起一個紫色的包裹。「這個怎麼有點眼熟?」
「這個不是前天拿回來的,是一年級暑假時弗雷德和喬治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指著桌上的那塊白水晶,「還記得嗎,那個是莫莉阿姨從埃及回來的時候帶給我的。」
「哈,難道你從來也沒拆開過嗎?」
「是啊,我不敢拆,又捨不得扔,就這麼一直放著了。」
金妮嘿然不語,扯開了包裝。
「啊啊啊啊是毛蟲標本啊!!」
姑娘尖叫著丟開了手裡的小玻璃相框,砸在地毯上發出悶悶的響聲。看來當年雙胞胎在金字塔里學了不少嚇唬人的新花樣。
卧室和小書房中間的暗門被拉開,金髮腦袋探出來,又瘦又高頂著門框:「凱西!?」
德拉科舉著魔杖,和金妮四目相對。
「哦。早安。」少年咳一聲關上門,一向油光水滑的髮型亂糟糟的,像是剛從枕頭上蹦起來。
小貓從門縫溜過去,和他去玩了。門那邊傳來他隱隱約約的聲音,「米特爾,你頭上是什麼?」
我憋笑憋得很艱難。金妮來撓我的肚子,氣笑了,「這樣你就高興了,是嗎?你絕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對不對!」
「我不知道啊!我冤枉!」我躺在地上,扭動著不讓她抓,笑得喘不上來氣。
嘿,德拉科能這樣跑過來,我很高興。
意外之喜。
金妮的盤發散了一縷,把髮夾摘下握在手裡,晃晃腦袋,長長的紅髮柔順美麗。我站起來,拉著她到梳妝台那,「一會陪我去對角巷買東西?」
姑娘梳著頭髮,在鏡中和我對視。她點頭,「什麼東西?」
「兩個月後是哈利的生日,三個月後是你的生日,我得開始準備材料啦。」我叉著腰,很得意,又一秒泄氣,「但我還沒想好應該做啥……」
金妮把銀梳放下,拿起一盒腮紅端詳,「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啥……哈利說他想要什麼了嗎?」
我搖頭。
「來,先列個清單,不然會很煩。」姑娘環視房間,牽著我走到書桌旁,把我按到椅子上,扯著妝台凳過來坐下。
「首先是坩堝,得買個大的,還得是銀的。」我含著羽毛筆頂端,「南非巨型仙人掌來個十株,我自己榨汁提純……」
金妮難以置信,「你是要吃它嗎搞這麼多?」
「別提了,一株仙人掌里只有兩毫升的可利用物,這還是在我不打噴嚏的情況下。我是真的不想去藥店,那個臭雞蛋味能讓你再也看不到你可愛的朋友。」
我揮一揮手,「四大塊天然純凈蛋白石……必須好好檢查是不是真貨,上次那批里竟然有一塊是玻璃!結果我畫了兩天的魔法陣作廢了。」
「還要買墨水,」紅髮女巫提醒我,「我看你這次是大手筆,估計你的存貨不能夠了。」
「聰明!啊……聰明的桂妮維亞,你為什麼嫁給王……」我說著說著就唱了起來,「金墨水好看,買金的,買它五瓶。羽毛筆,要棒棒糖的,買十支……」
「你家裡工具齊嗎,親愛的蘭斯洛特?」金妮好笑道。
「應該……吧。」我開始抓頭,「我其實做好了自製工具的準備,那麼多蛋白石呢。但是得買一把好用的銼刀,還有砂紙。」
「砂紙我家有,」金妮推推我的腿,「查理上次回家帶回來不知做什麼的幾百張砂紙,媽媽愁死了,都沒地方放,就在閣樓里堆著,反正打磨是後面的步驟,等我給你帶。」
我們一前一後走出房門,我揣好清單,帶著金妮去看二樓的壁畫和房間。
「嘿,這個人有點像瑞亞。」金妮小聲評論一副正在沉睡的畫,「金髮美人,臉兒小小的,睫毛長長的,還有酒窩。」
「可不是,我一直疑心她就是格林格拉斯家的某位女兒。當然啦,其實並不是。他們家一直到我上學那年才露出馬腳,此前一直自詡中立的。」
我望著梯井,不自覺說道,「那裡原來有張很長的桌子。」
「為什麼沒有了?」
因為伏地魔用它開會,那裡曾經坐著的十二三個食死徒都是他的親信,要解釋這個,繞不開某位道貌岸然的老父親。
那恰恰是不應由我啟齒的。
「現在我家是完全翻新過的樣子了,我小時候玩的、熟悉的那些擺件都換了。大約是我媽媽嫌東西舊了吧。來,咱們出門去玩。」
在對角巷訂購了所有清單上的材料后,我們一人一支雪寶冰淇淋拿著吃,開始無目的地閑逛。
金妮鬆了口氣。「我真以為你要我把那十大株仙人掌幫你搬回去,小姑娘。」
「怎麼可能嘛。」我扯住了金妮,「那是不是瑞亞?和達芙妮在脫凡成衣店裡挑緞帶那個。」
姑娘用手背抿了下額角,「是她們,咱們去打個招呼。」
我沒有動,看著那商店后的小巷口出神。「金妮,我想去看看。」
「走唄,今天空氣濕乎乎的熱,天又陰,像是要下雨……凱西?」金妮回頭叫我,順著我發怔的眼神看去。
「我肯定是瘋了。」
兩分鐘后,金妮披著由石塊變形得到的兜帽大斗篷,和我一起邁進了對角巷旁的陰暗小巷。
她因為過於激動喋喋不休,抓住我的胳膊,和高挑的身材全不搭調。
「冷靜點,姑娘,」我被掐得十分疼痛,「沒必要這麼激動。」
「我媽媽和爸爸絕不會讓我來的!」這時她和她小時候的樣子就很像了,一邊嘴上拒絕一邊內心狂喜,「凱西你快看吶,那個老婆子的指甲好長!」
我在兜帽下偷偷笑,去長長的袍袖裡握住姑娘柔軟的手。六月天說變就變,天上已經掉下雨點來,金妮催我快找東西變個傘,我不聽,扯著她拽開了旁邊寬敞昏暗的店門。
進屋我就掀了兜帽,金妮被我按住手,蓋得嚴嚴實實,沒有露臉。
「老闆下午好,借個地方避避雨。呦,博克先生您在。您咳嗽可有好些?」
翻倒巷13B號,博金-博克內。
卡拉克塔庫斯·博克正在擦拭一個鐵質女俑中空內部的尖刺,見我進屋,扔了抹布走過來,臉上堆出十分歡喜。
「哦,馬爾福小姐,不勝榮幸,不勝榮幸。您怎麼來這了?」
「來您這裡,當然是買東西嘛。我背著家裡人來的,您可不要告訴我爸爸。」
我神秘兮兮,說著低調,其實全指著他宣告出去,別光是說給我爸,最好所有維護純血的老傢伙都知道這茬。
博克站在櫃檯后,兩手交叉垂在身前,模樣像個管家,腔調注了不要錢的油。「不知小姐希望買什麼品類的貨?」
我隨手捏了兩個酒吧吧台的高凳,扶金妮坐上去,自己也蹦上去,手支了櫃檯笑臉相迎,擺了長談的架勢。
「我一直想要的東西可多,是誠心來找您,就怕您覺得我不誠心,結果也不誠意待我,看我年紀小就混過去。」我笑嘻嘻壓低聲音,「您不會吧,博克先生?」
博克擺擺手,「您只管開口,馬爾福小姐,我一定讓您滿意。」
「好,那我們先從動物身上的說起。妖精的指節……」
黑巫師近來的日子不好過,翻倒巷之景照比著往常,冷清了不知多少,博金-博克的門前也是戶可羅雀,我今日的這筆訂單,估計是一個月來最大的一票。
我來這裡,一方面是真的想買那些材料已久,另一方面的那些附帶心思就不足為外人道。
帶著金妮來,純血家族的老東西們不知道她明確身份,而鳳凰社那邊一定知道,便不會猜疑我研究什麼邪惡的黑魔法物品。
爸爸最近的生活也很不如意。我希望他還能意氣風發地在我面前、在媽媽和哥哥面前做他的大家長。
這種盼著人知道的消息,這樣半遮半掩的傳出去,最有可信度,如大風由小氣流匯起。
我來爸爸從前常光顧的灰色地帶,一是顯我家依然能大手筆砸錢聽響,根上沒動搖;
二是顯我與家裡人感情立場一致如舊,往後我還要步入社會,得罪我爸爸,就要先掂量一下他身後的,屬於白巫師一方、並註定有一番作為的,我。
除了上學的幾年沒回家,我身上發生的倒霉事也不是因為爸爸媽媽。他們四十多歲,我十幾歲,巫師壽命又長,往後幾十年還要生活,還有個德拉科在中間,我不可能像西里斯一樣和家裡沒了往來。
反正我回來之後,爸爸媽媽也很注意關照我的心情,能讓他們高興點就高興點吧。
把真實的自己展露出來並被接納這事,我已經放棄了。
我接納我自己,有很多愛我的人也接納我,這就夠了。
走出臨時起意而來的陰暗小巷,金妮拽下了那石頭變成的大兜帽斗篷,一根纖細雪白的食指點著我腦袋:
「熱死我了,我可再不幫你背書了!快謝我!」
「走吧,請你喝大杯的酒,加大冰塊。」我笑道。
紅髮姑娘穿著和我一模一樣款式、只有顏色不同的裙子,像沉靜鮮妍的鬱金香。
路上還有水窪。金妮柔軟有力的手掌緊緊握著我的手,給予我無窮的勇氣和希望,一如初見。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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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三章結束。
凱西完成不再在意爸爸媽媽是否接納的轉變。
我認為這是事態如此下最順理成章的發展。
最後是金凱糖。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每次凱西彷徨的時候,牽著她一起走的人都是金妮,從她一年級剛入學的當天晚上開始。
下章生日宴。
嗚嗚我的右胳膊里的某一根筋好像縮短了,摸著和左側嚴重不對稱我完了我完了(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