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再見
時間過得極快,好像忽然今年的第一場雪就落下了,網上撲天蓋地的都在感嘆這場白雪紛飛的美景,並為它加上了許多浪漫的文案。
周密雲可沒空欣賞,研究生考試在即,又面臨學期結束,她正忙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
同寢室的茜茜也是一樣,平日里除了在宿舍就是在圖書股里泡著,據說她和她男友已經一個月沒有出去約會了。她發誓等她考試結束,她非得出去狠狠玩個盡興。
周密雲在宿舍桌上擺了一張台曆,在十二月二十一號那天做了記號。自從進入十二月份以來,每過一天她便劃去一天,時至今日,只剩下短短半個月的空餘了。
而自從上次在學校門外見過席曇一次之後,這兩個月來,便再也沒有他的音訊了。不知道他和那位白小姐的婚事提上日程了沒有。
她爸媽為了顧及她的心情,每每打來關懷電話時,都對席曇隻字不提,只有一次,她媽媽給她打電話,她在電話里聽到了顧叔叔的聲音,許是顧叔叔來他家做客,同她老爹觥籌交錯之間又聊起了公司的事。貌似是說,沈付的蕉業因為不善經營倒閉得很快,蹊蹺的是業界內竟然連個伸出援手的人物都沒有。又提到那位何總,何智超因為弗利斯這尊大佛的駕臨一直按兵不動,無法發難席清和。言語之間又閃爍提到席曇結婚如何如何,因為老媽的嘮叨經威力實在太大,具體詳情實在無法聽得真切。不過好在時間已經過去很久,比起起初的傷心絕望,如今只是一瞬間的心驚,緩緩便冷靜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快將他抹去了呢。
若是他真的要結婚了,她能笑著祝福他嗎?
好像,還是不太行。
茜茜最近發現了學校周圍一家新開的麵館,去了一次之後就痴狂了,幾乎拿那兒當食堂。三天兩頭地也拉著周密雲作陪。那晚,兩人照例去麵館吃面。完了了,迎著漫天飄雪再回校。剛吃完飯,身上熱乎乎的,也不覺得這冰天雪地有多凍人。茜茜還十分有興緻的隨手挖了一塊堆積成小丘的雪團朝著周密雲身上砸去。周密雲也不饒她,揉了個不大不小的雪球朝著她砸去。茜茜咯咯笑著逃跑,靈巧一閃躲過了,那雪球便不偏不倚地擊中了旁人。
雪球一頭扎在了人鞋上,圓潤的形態頓時從內里四分五裂的散開了,化成了冰水濕了那人的鞋尖。
周密雲忙跑上前給那人道歉:「不好意思,對不起。」這走近了看才發現,這人西裝褲腿都濕了碗大的一塊。
「沒事。」對方寬容大度的回了一句。
周密雲聽見這人生聲音,弓著的身子一頓,而後才目光上移,看清這人相貌。他套著一件呢子大衣,裡頭穿著板正的西裝,似乎是站了有一段時間了,所以肩膀上落了些積雪。再往上便是分明的下頜線,勾著笑容的薄唇,挺秀的鼻樑,一雙星目看似漠然實則暗藏溫厚。
周密雲如刺目一般的將視線從他身上剝離,腳步一轉就要逃開,卻被對方巨掌一擎,拉著推進了充滿了暖氣的車內。她方轉身握上把手,準備逃跑,只聽「啪嗒」一聲,上了車鎖,她出不去了。
茜茜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見到這幅情形也沒追上去刨根問底,知趣的先走了。
周密雲坐在車上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明白席曇今天的來意。不是說要結婚了嘛,總不是來給她送請柬的吧。想到這裡,心口一陣憋悶。
經過一段不長不短的沉默后,席曇開口了。
他娓娓道來:「我父母在我十歲的時候就離婚了,之後我母親就去了英國。我和父親一起生活,一年之後,父親和沈阿姨結婚,婚後兩年生了席優。席優出生沒多久,我就去國外了。沈阿姨有個胞弟叫沈付,沈付的女兒就是沈秋蓉。我家祖上並不是世代經商,往前細數都是鄉野農戶,直到我祖父才走上商賈之路……」
席曇說得投入,周密雲聽得也認真,只是這個話題展開得莫名其妙。一直到席曇話音落下,她才後知後覺地問道:「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面前的擋風玻璃上已經被學薄薄地覆蓋上了一層,雨刮器正搖擺著。
席曇轉過身來面朝她,隨之解釋:「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我現在是自由身了。但是,我並不打算和你重新交往。」
周密雲皺著一雙秀氣的眉毛,嘴巴微微撅起,茫然地望著他。
良久,窗上的雪被大片的清理乾淨后,席曇湊上前去,親了一下她的雙唇,然後趁著她錯愕的時候問道:「周密雲,你願不願意跟我結婚?」
周密雲緋紅的一張臉滿是錯愕:「啊?」
席曇將整件事情的原委與她細說了一遍,其中也解釋了與白喬霜的相親只是為了爭取時間,以求她的放心。
周密雲消化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開口:「原來是這樣,那你是早就有對策咯?」
席曇回答:「當時我也沒有十分的把握,正好你要和我分手,我也就將計就計了。」
她默不作聲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忽然感覺有點不太認識他了。她印象里的席曇是勤勉認真,謹慎細心的。雖然他確實有工作狂的外號,可一直覺得這隻限於工作強度,不曾想過他也有玩心眼,搞計謀的時候。但是轉念想想,身處社會,誰不多留個心眼,不為自己謀划。他能使得了手段便證明他並非坐以待斃的愚蠢之人。
「那席曇,我跟你提分手的時候,你難過嗎?」她不希望席曇有他所說的冷靜。
席曇垂下眼眸,面露感懷:「一瞬間,我以為心臟要裂開來了。」
周密雲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了,倒弄得席曇一臉的不好意思。
「那白小姐怎麼會提出放棄婚約啊?」她覺得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席曇這樣的男人啊。
席曇輕笑:「讓人喜歡你不容易,讓人討厭你還不簡單嗎?」
周密雲心中腹誹,確實席曇有些方面是挺討人厭的,尤其是那張嘴,十分招恨。不過,事情峰迴路轉,回想前幾個月渾渾噩噩猶如大夢一場。
「那你就沒擔心過我再交新的男朋友?」周密雲問道。
席曇極其自信的發問:「敢問你身邊會有比我更好的男人嗎?」
周密雲汗顏,這人自戀的樣子是一點沒變。
席曇托起她的下巴,肅穆的望著她:「所以,你還喜歡我嗎?」
要問周密雲那個時候腦袋裡在想什麼,怕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實在是被驚慌和喜悅佔據了整顆大腦,以至於讓她無法繼續思考。她本以為過去的這些日子已經讓她對席曇不再抱有幻想與思念,可當他說出這些話后,她才明白他在她心中的分量不減分毫。
她微微張口,胸膛快速起伏著,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她手攥著衣服上的牛角扣,目光閃爍的回答:「喜……」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好像優雅的建築被摧毀,平靜的流水被攪亂。她改心意了,臉色也忽然冷淡下來。
「這事兒還是等我考完試再說吧。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席曇也不太確定周密雲的心情,他來之前也是忐忑的,畢竟讓周密雲傷心了那麼久,她會猶豫也在情理之中。他設想了最壞的結果,不過他似乎沒有預測到自己的心情會如此慌張。
他還是放周密雲回去了,逼迫不是他的作風。
周密雲平靜地下車,想起之前席曇與那位白小姐並肩而立的畫面就覺得一陣心痛。她花了多久才將那副美好又殘忍的畫面從腦海中抹去,如今面對著席曇的臉,委實難以立刻回到過去的狀態。
還是先冷靜冷靜再說吧。
她回到宿舍,茜茜和湯橙都在。茜茜一見到她的面就上來八卦:「怎麼回事,席部長怎麼又來找你了?不會是來給你送請柬的吧。」她神色轉變的相當快,前一句還驚喜,后一句就猙獰,活像變臉表演。
湯橙瞄了一眼,多留了個心眼。
周密雲平靜地好像一潭湖水,盪起了一片漣漪之後又恢復平靜的水面:「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找我敘敘舊。」
茜茜哪能相信這樣不可思議的理由,只是見她掏出書本開始學習,也不好再繼續刨根問底下去,悄然走開了。
周密雲確實表現的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但是身體是沒有辦法騙人的,當晚,她失眠了。隔天一早被茜茜叫起來去圖書館時她甚至有懶怠的念頭。只是掙扎了一番還是爬起來了。
冬天的圖書館一向好睡,溫暖的室內催人昏昏欲睡。周密雲昨晚睡眠不足,捱不住瞌睡蟲附體,趴在書本上睡著了。
不知道這一覺睡了有多久,只是隱隱約約醒過來時,聽到旁邊有人在小聲說話,聲音壓的很低藏在空調吹出來的暖風聲里,不易察覺。
她揉眼,起來,才發現自己枕在了這位同學的手臂上。她猛地僵直了身體,順著那根臂膀見識到了那張臉。
她連忙抹了抹嘴角,以確定自己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醜態來。
「你,你怎麼進來的?」她慌張地將臉埋進書本里。
席曇穿著一件灰色的圓領毛衣,一向攏起的頭髮放了下來,遮住了白皙的額頭,看著青春年少許多,渾似個大學生。
「我問人家借的一卡通啊。」他捧著她的習題集,一目十行地瀏覽過她的解題過程。
「你問誰借的啊?」
「路人。」
周密雲從他的衣袖下抽出一張卡片來,翻了個面看見上頭的照片,是一位長發飄飄,五官清秀的女大學生。她睨了他一眼,晃著那張卡片,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路人還要找好看的是吧。」
席曇扭頭直勾勾地盯著她,勾唇笑道:「和好看的人說話,賞心悅目,心情好啊。」
周密雲輕哼一聲:「呸。」
席曇注意重回習題集:「不過這幾個月不見,正確率倒是提高了很多嘛。」
周密雲一聽這話,臉又陰沉下來,從他手裡一把奪過自己的習題冊,和其他書本一起歸攏著收進包里,而後椅子一推,隻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