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送他回酒店
會有人因為心中的「愧對」而留在另一個人身邊，一輩子嗎？
牧知予想不出答案。
他們都很好，都是自己少年時代珍貴的人，但她只能選擇一個。
這件事對她來說太難了。
讀幼兒園時班級有13個小朋友，每次兩人小組的時候，因為是單數所以常常有一個人會落單。
牧知予和另外兩個女孩分別關係都很好，但每次組隊時候她都選擇了退出——
不是她不懂選擇，只是她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意讓在乎的人難過。
她做不到選擇其中一個而丟下另一個，在牧知予小小的世界里這樣太過於殘忍。
後來，宋允川的出現打破了這個現狀。
那個毫不講理的男孩子，無論什麼時候總是強硬的拽著她一起。
這個在天秤兩端難以抉擇的小丫頭，就這樣被「牽著鼻子」跟在左右，度過了一整個幼兒園的時光。
可此刻，牧知予細細想來，那段不用為了做選擇而左右為難的日子，其實挺快樂。
轟隆——雷聲乍響。
坐在窗前的牧知予一個激靈，忍不住的戰慄，她真的討厭極了下雨天的雷聲。
原本就肆虐的風吹得更猛烈了，濃密的烏雲翻滾著將白天的平靜撕裂，雨來了，就那樣壓抑的傾倒向大地。
「嗡嗡——嗡嗡——」
桌面上充著電的手機響起，受到接二連三聲音的驚嚇，牧知予的心快要跳出嗓子了。
她沒好氣地接通電話，按下免提。
「宋允川在我這喝醉了，聽他說是明天的機票回國，你要——」
「喂喂？」
「喂？」
電話另一端的莫凡只聽到乒乒乓乓的一陣聲音，隨後砰的一聲。
他知道，牧知予終於做出了她的選擇。
亮起酒吧燈牌的咖啡店裡靜的出奇，今晚只有一位沉默的客人和他的猶豫坐在這裡。
樓下一陣丁零噹啷的風鈴聲響起打破了雨夜的不語。
牧知予拎著雨傘身上卻被雨淋得濕透，顧不得裙擺在腿上的粘膩，她快步跑上樓去。
聽到聲響的宋允川緩緩抬起頭朝著樓梯轉角的方向望去。
那一刻，有光搖曳在他如墨一般的眼眸里。
牧知予一步步朝著他走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頹敗的他。
在牧知予的記憶里，宋允川永遠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那麼驕傲，像是難以攀登的高峰。
可此刻，他沒有淋雨卻像是渾身濕透被趕出族群的領頭狼，周遭散發著低迷壓抑的氣息。
「小麥...」他的聲音低啞。
即便眼前的女孩已經醉得看不清晰，但是宋允川知道，這是他守護了一整個少年時代的人。
看著她濕漉漉的模樣，宋允川手忙腳亂地脫下自己身上的襯衫將她罩住，那雙一貫沉穩的手竟然止不住的顫抖著。
甚至揪掉了一顆紐扣他都沒有發覺。
「別感冒了...」宋允川強忍不適，拉起襯衫的兩個袖子在牧知予胸前打了個結。
莫凡站在吧台里，忍不住捶著桌子嘆氣。
哥們，人家姑娘都為了你冒雨趕來了，抱一下啊！抱一下行不行！
怎麼就披個破襯衫——
看來還是得情感大師莫先生出山才能為年輕人指點迷津了。
「牧牧啊，送他回酒店吧，明天的飛機別到時候再趕不上了。」
「來來來」我幫你一起。
咖啡店樓下，莫凡撐著宋允川的身體將他扶進約到的車裡。
「我就不送你們了還得看店。」
伸手拍了拍牧知予的肩膀莫凡語重心長道：「別再錯過了...」
雨絲毫沒有要停一停的意思，汽車後座的兩個人各懷心事的沉默著，牧知予沒有察覺到宋允川越來越蒼白的嘴唇和難看的臉色。
車裡單曲循環著「後來的我們」
另個我們還深愛著，代替我們永恆著...
無論是後來故事怎麼了，也要讓後來故事值得...
淚水中能看到你真的自由了...
牧知予的眼淚不知何時早就順著臉頰滑落，後來的他們會怎樣呢？
她沒有勇氣去想。
鋪著柔軟地毯長長的走廊里，牧知予兩隻小小的手臂傾著宋允川的胳膊，即便已經走不成直線，宋允川還是不忍心把自身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
他扶著牆在褲子口袋裡摸了好一陣房卡。
牧知予低垂著眼眸，看著眼前在褲兜外邊一陣亂摸的「笨蛋」忍不住輕嘆一聲。
她伸出小小的手替他在褲子口袋裡翻找著。
略顯冰涼的小手隔著薄薄的布料摸索著，那一刻，當她的體溫被宋允川感知到的時候，他忽然清醒了兩份。
目光閃過幾分遲疑，他還是慌亂地推開了她。
「我自己來...」
「哦...」牧知予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怯怯站在他的身後跟著他進了屋。
「我叫前台送點蜂蜜來給你」
不知為何，回應牧知予的又是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她放下手中的座機回過頭才發現宋允川蜷縮在沙發。
他近190的個子此刻縮在一起幾乎扭成一團，牧知予連忙跑過去扶起他垂在邊緣的頭。
「胃疼了嗎？」
她還記得...
宋允川莫名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他竊喜，她居然還記得。
「我去給你買葯」
「別走...」
宋允川伸手拉住了起身要離開的女孩。
他的手掌乾燥而炙熱，牧知予根本掙脫不開。
「你先放手——」
這是第一次，牧知予這樣強硬的語氣對他說話。
宋允川沉默不語手上的力度卻大了幾分，他強撐著身體準備起身，卻不受控制地一陣胃裡翻江倒海。
那是第一次，宋允川覺得在她面前如此丟臉。
他吐了她一身，看著她滿是污漬的裙擺，那一刻宋允川只想眼前一黑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