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萌動的春心

第九章萌動的春心

你瞧,我知道我自己是什麼人,伯母說的對,我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腦子裡全都是稀奇古怪的東西,咱們的婚約如果真的成了,只會給你添麻煩。孟大哥,你說是嗎?

「咱們新任華人總捕可真厲害,這麼短時間把一樁迷案查得一清二楚,還了白家少爺一個公道,要是以前,這白荃英可就當了替死鬼了。」

「沒錯,巡捕房內部人為謀財而作案,他可一點也沒手軟,誰不知道官匪一家?說不定皇甫沫華上任之後,倒能給租界一片新天地。」

「那可難說,這還是新老交替必要的步驟,我看,那犯案巡捕肯定不是他自己人!」

「唉,這世道,別說了別說了!」

蘇益宣聽了隔壁桌的對話,憤憤不平,「靜柔姐,如果不是你,這案子能破得這麼乾脆?可報紙上一句也沒提。」

白靜柔拿筷子夾菜,吃得眼睛眯起,「不提更好。」

蘇雅文贊同,「小柔的名字如果出現在報紙上,白老爺子要氣得中風。」

正說著,吃飯的人忽然都站了起來,往窗子外望去,「是囚車來了,皇甫沫華親自押解。」

「前邊小車坐的就是皇甫沫華,想不到他這麼年輕。」

「年少有為,後生可畏啊!」

白靜柔也跟著擠到了臨街窗戶邊。

車子停下,小報記者圍上了從車上走下來的皇甫沫華,他站在台階上,一縷陽光自牆邊傾斜,灑在了他的鬢角,下邊人聲嘈雜,他卻眼神淡漠。

他說了些什麼,她卻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只聽到了他的聲音,自嘈雜的人聲中傳了過來,傳至她的耳里。

隔得遠,她只看清一個模糊人影,忙拿出放大鏡來,朝那邊望去。

蘇益宣側過臉來掃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手指卻不自覺地摳著窗沿。

好不容易他說完了話,人群散了,記者們卻沒有散去,圍著他詢問,軻強一身軍裝與幾名巡警替他攔著,他彎腰鑽進了小車裡,車隊繼續前行。

窗台上趴著的人群這才散去,紛紛轉過身來坐下。

「難怪皇甫沫華要殺一儆百,巡捕房裡面那些蛀蟲是該清理清理了,這姓孫的監守自盜,知道陳老闆手上有那批東西,居然暗下毒手,趁著公職便利進去謀財害命,也是那白荃英倒霉,差點當了替死鬼。」

「喂,聽說了沒有,那死去的陳老闆是做古董生意的,那好東西可不少!」

一中年人說:「巡捕房做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去年那樁油鋪綁架案聽說過沒有?那家人報了案,錢使了不少,人卻還是被撕票,擺明了就是官匪勾結,要不然,一樁簡單的綁架案都破不了?」

「如今這世道,唉!」一老者又嘆了口氣。

「皇甫沫華新上任,首先拿自己人開刀,看來巡捕房風氣會改變一新啊!」

「那得看他後台怎麼樣了,那裡面關係複雜,齷齪得很!後台不硬,三兩下就會被人弄下來。」

「能當得了這個,後台肯定差不了!」

「可我聽說,他只是個外鄉人,十多年前獨自來埠打拚,無權無勢的。」

「他一表人才,又有手段,眼下那些世家大族缺的就是這種人,待字閨中的女子不知多少,你還怕沒有人看上?」

「沒錯,沒錯,聽說他這總捕頭的位置,就有人花了大價錢替他捐來的,能夠讓洋人看上,光有才能可不行。」一位商人模樣打扮的人故作神秘。

「也不知哪家閨女這麼好命,能讓他求娶。」

「是啊,看他如今這勢頭,娶了誰家閨女,那誰家真釣了個金龜婿了。」

蘇益宣見白靜柔把個筷子咬在嘴裡半天不動,敲著她的碗邊,「靜柔姐,別聽了,有什麼好聽的?」

白靜柔凈白的臉隱隱現了絲紅潤,眼神有絲迷茫,抬起頭來,「不吃了,不吃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推開碗就往門外走。

兩姐弟愕然,蘇雅文忙丟了個銀元追了上來,來到屋外,就見白靜柔坐上黃包車已經走遠了。

「姐,靜柔姐怎麼了?」蘇益宣說。

蘇雅文嘆了口氣,又看了自家傻弟弟一眼,「沒什麼,你先回去吧!我去學校一趟。」

白靜柔看著手裡的布包,輕輕撫著布包上的花紋,心裡像長了草,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煩,連車子停在了自家門口,她都不覺,黃包車司機只好回頭問她:「小姐,您到地兒了,就是這裡吧?」

她這才下車,無精打采地往宅子里走。

翠兒早從門裡迎了出來,小心告訴她:「小姐,小心點,老太爺知道您的事了,正發火呢。」

白靜柔懶洋洋地說:「知道了。」

翠兒看她拖著腳步往門裡走,急了,一把拉住她,「小姐,老太爺正在氣頭上,您可不能和他正面撞上,走,先到後院避避。」

白靜柔看了她一眼,「遲了。」

就聽一聲怒吼響起,「白靜柔,給我過來!」

小翠渾身一哆嗦,鬆手,一轉身跑得沒了蹤影。

白靜柔覺得什麼都提不起勁,對爺爺的怒火也無所謂起來,慢吞吞走到正堂,叫

了聲「爺爺」。

白荃英跪在地上,半低著頭用眼角掃白靜柔,朝她擠眼,要她自求多福。

孟獲良正彎腰扶著白世周坐下,看見她來了,皺眉,「怎麼不多穿點,就這麼出去了?」

如果是平日』白靜柔一聽這話就炸』今天卻無所謂起來』叫了聲:「孟大哥好。」孟獲良意外,眉頭皺得更緊。

白世周把拐杖在地上頓得驚天動地,「你,你老實告訴我,你哥是怎麼回來的?那案子怎麼就破了?」

白靜柔有氣無力地承認:「爺爺,您都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麼?」

白世周怔了怔,復又大怒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孟木頭告訴您的吧?哥回來不就好了,我也沒什麼損失,您瞧,報紙上半點沒提,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白靜柔說道。

孟獲良就責怪:「小柔,你怎麼能跟爺爺這麼說話。」

白靜柔抬起眼睛,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似笑非笑,「孟大哥,你是我什麼人?」

孟獲良一滯,心底忽湧起了股不安,以往的信心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了,爺爺,我不想解釋了,心累。哥,你向爺爺解釋吧!」

眾人看著白靜柔消失在了大門外。

白世周這才反應過來,指著她,「她還累?她骨頭都沒長齊她累什麼?」又擔心,「這孩子,她這是怎麼了?」

白荃英跪在地上嬉皮笑臉,「爺爺,我知道,憑我對女人的了解,妹妹這是思春了!」

白世周一拐杖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我叫你思春!」

白荃英皮雖然厚,這一杖也有些吃不消,慘叫著呼冤道,「爺爺,您太偏心了,明明是妹妹不對,卻打我?」

「你妹還不是為了你!」白世周又是幾拐杖。

屋裡下人見怪不怪,個個垂首站定,一個上來勸阻的都沒有。

孟獲良心神不定,也知道他們爺兒倆這場教訓一時半刻沒完,悄悄走出了屋外,朝白靜柔的住處走了去。

白靜柔的住處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她就坐在院子中央的小水池旁邊,一下又一下地逗著水裡的金魚。

孟獲良見她頭都沒回一下,重重走了幾步,卻又失笑,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來了?

他走過去,坐在了她的身邊,「怎麼了?」

白靜柔拿手舀著水說:「孟大哥,對不起!」

孟獲良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勉強地笑,「你這是要我們倆生分了嗎?」

白靜柔回過頭來看他,認認真真地問:「孟大哥,我這個人,在你眼裡,是不是一個專門只會找麻煩的?」

孟獲良心頭苦得發澀,「小柔,你為何這麼說?」

白靜柔長長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迷惑,「你瞧,我知道我自己是什麼人,伯母說的對,我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腦子裡全都是稀奇古怪的東西,咱們的婚約如果真的成了,只會給你添麻煩。孟大哥,你說是嗎?」

孟獲良看著她,黑色眼眸一動不動,「小柔,無論怎麼樣,我都會娶你的。」白靜柔無奈地笑了,「你瞧,孟大哥,在你心裡,我確實不是你最理想的妻子人選,只是你應該忠誠的婚姻對象。」

她站起來,拉直了衣襟,「孟大哥,你走吧!」

孟獲良看著她緩緩往屋裡走去的背影,慢吞吞地說:「小柔,我會證明的,我一定會是你理想的對象。小柔,皇甫沫華那個人,不適合你。」

白靜柔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他適不適合,關我什麼事?」

她緩緩走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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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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