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

周一清晨，天色灰濛濛的，氣象台預報有陣雨。

光線暗沉的宿舍，阮嫿躺在硬板床上，嘴角含笑睡得正歡。

夢裡，謝石霖一身紅衣，騎著高頭大馬而來。

春風沉醉，笑語不斷。

她撒嬌說坐馬顛著屁股痛，走路腳上會起泡。

謝石霖迅速蹲下，語氣格外寵溺：「嫿嫿，我背你。」

她歡歡喜喜地撲過去，雙手環住他脖子，含羞帶怯地問：「你不是最討厭嬌氣，為什麼慣著我？」

男人不慌不忙，背著她起身，並將她往上掂了掂。

「你不一樣，待遇自然不同。」

「都有哪些特別待遇？」她笑容甜蜜，「我如果想去果園摘櫻桃，你也會抽空陪著嗎？」

「會。」

「如果我想……騎在你肩膀上摘櫻桃呢？」

「嗯，滿足你。」

「你最好了！」她喜不自勝，在他頸側落下一吻，速度快得像做賊。

謝石霖立刻轉過頭，嘴角揚起迷人的弧度，彷彿在說親這裡。

她看懂了，臉色唰的一下通紅，低頭躲到他後背。

謝石霖因利乘便，抬手拍她大腿，位置和力道掌控得極好，一下比一下撩人。

她羞得立刻求饒：「別催別催，親就是了。」

話落，伸手扶著男人的臉，瞄準薄唇，閉上眼睛往前沖。

「唔……」

阮嫿發出不滿的哼唧，因為耳邊突然傳來聲響，夢被驚擾，碎了。

她下意識翻了個身，想繼續。

豈料，呵斥聲再次響起。

「喬冬妍，你作什麼妖？！」

這一下，徹底把阮嫿吵醒。

她意猶未盡地睜開眼，只見宿舍昏暗，唯有衛生間那邊亮著燈，水聲隱隱約約從門縫裡傳出。

睡在對面床鋪的關兮寧沒有動靜，抗議聲來自睡在並排床位的湯蓓蓓。

阮嫿打了個哈欠，輕聲說：「三蓓，相互體諒一下，二妍大概在上廁所。」

「上個鬼的廁所！」湯蓓蓓煩躁坐起，火氣超大，「忍她半個多小時了，便秘或者拉稀，都該完事了。」

「可能是大姨媽突然來臨，弄髒了，在洗澡。」

「……」湯蓓蓓愣住，隨後無可奈何地躺回床上，「她大姨媽的！早不來晚不來，偏挑這時候，吵得人睡不著，我天亮后還有面試。」

話落，又憤憤補充，「我看她就是成心的，自己休息不好，刻意連帶我一起，免得面試輸給我。」

阮嫿笑了起來：「三蓓，你胡言亂語，是不是焦慮了？」

喬冬妍從衛生間走出，冷聲接腔：「她是預感自己會輸，所以提前找好原因，免得到時候臉上掛不住。」

這話，刺得湯蓓蓓翻身而起：「別拿你的小家子氣揣測我！」

她拍著胸脯，「像我這樣心胸寬廣又好看的人，輸也會輸得漂亮，不像你喬冬妍，贏得起，輸不起，自卑地直冒酸氣！」

「誰自卑？誰輸不起？誰小家子氣？」

喬冬妍火冒三丈，「湯蓓蓓，你面試前說這些，無非是想擾亂我心態，想讓我和你一樣被刷掉！」

兩人針尖對麥芒，秒速掐起來。

阮嫿急了，低聲呵斥：「你們不好好休息，吵什麼吵，想以最糟糕的狀態參加面試，還是想把整棟樓同學都吵醒？」

此話一出，怒氣洶洶的兩人清醒了點。

喬冬妍瞪一眼湯蓓蓓：「我才不中你的計。」

湯蓓蓓氣得躺回床上：「到底是誰打擾誰，哼！大姨媽怎麼不把你折磨死。」

阮嫿倍感無奈：「好了好了，都睡覺。」

-

晨光熹微，宿舍復歸於安靜。

阮嫿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不可抑制地回憶美夢，謝石霖的寵溺，以及無言地索吻，無一不讓她心花怒放，血液沸騰。

一遍又一遍。

身心為之激動、歡喜。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阮嫿摸到放在枕邊的記錄本，攤開來蓋在臉上。

她心裡，確實盼著謝石霖如此。

而且現實中——

雖然短暫，但的確吻過。

雖然寵愛不明顯，但謝石霖會主動送她、背她，還答應了她的請求。

凡此種種，都是好兆頭。

她傻傻地笑，快樂得睡意全無。

拿過手機一瞧，五點二十一分。

她忍不住給謝石霖發消息。

【阮嫿】：早安，我的未婚夫。

【阮嫿】：么么噠.jpg

【阮嫿】：今天三輪面試，二妍和三蓓焦慮得睡不好，我也醒了。

【阮嫿】：大忙人，你要記得答應過我，不去面試現場，不左右面試結果。

她接連發出四條消息。

提示音稍微停頓又響起，成功吵醒了睡眠淺薄的謝石霖。

於是，她收到兩條回復。

【大哥哥】：閉嘴！

【大哥哥】：再說挨踢！

阮嫿不知道謝石霖有起床氣，也不知道謝氏生存法則第一條，天大的事，也得等謝總睡醒再說。

所以，她沒把警告當真。

【阮嫿】：這麼大火氣，被我吵醒了，還是沒睡好？

【阮嫿】：輕撫你胸口.gif

動圖發送失敗。

系統提示，謝石霖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

阮嫿驚得雙眼瞪圓，迅速爬起。

她捧著手機，忙不迭地輸入。

【阮嫿】：你刪我？！

【阮嫿】：不是真的。

【阮嫿】：為什麼？

【阮嫿】：謝石霖！

【阮嫿】：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消息之前的紅色提醒刺痛雙眼。

阮嫿瞬間恐慌一片，謝石霖那樣的人不會搞惡作劇，所以他的刪除絕不是玩笑，而是認真的。

怎麼辦？

該怎麼辦？

上一刻，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下一刻，就被判了死刑？！

她心痛不已，特別無措地緊握手機，淚眼汪汪地盯著謝石霖的手機號碼，想問個清楚，卻不敢撥打。

因為這時候，她終於意識到了「閉嘴」與「再說挨踢」的分量。

如果聽話一點，謹慎一些，何至於此？

她不敢再冒險，慌亂焦灼之際，轉而詢問鄧一輝。

【阮嫿】：謝石霖為什麼那麼大火氣，他昨晚加班了？公司遇到了棘手問題？或者，誰得罪他了？

消息發出，她並不期待立刻回復，畢竟才五點多。

意外地——

【鄧一輝】：沒加班。棘手問題有。敢得罪謝總的就那麼幾個，都是老爺子派系的硬骨頭。

看到回復，阮嫿感動得啪嗒一聲，一顆淚珠砸在手機屏幕上。

她趕緊擦掉。

【阮嫿】：鄧一輝，你是及時雨，是天大的好人，我感激涕零。

【鄧一輝】：阮小姐言重了，我不過是起得早。

【鄧一輝】：等等……

【鄧一輝】：你為什麼這個點關心謝總的脾氣？

阮嫿見他熱心聰慧，也沒瞞著，簡單說明情況，順帶求支招。

得知緣由——

【鄧一輝】：汗毛豎起，致敬阮小姐是個英雄！

【阮嫿】：……你別嚇我！

【鄧一輝】：哈哈哈，謝總有起床氣，老爺子都不敢清早打擾，你當真勇敢。

【鄧一輝】：不過，阮小姐能得到警告，也算是特別，換成別人，謝總都是二話不說直接辦。

【鄧一輝】：好好認錯，我覺得能挽回。

知道真相，阮嫿的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大好的形勢被攪得稀巴爛，怨不得旁人，只因她不夠了解謝石霖。

她邊哭邊問。

【阮嫿】：除了起床氣，他還有什麼不能惹的習慣？

【鄧一輝】：晚上十點之後盡量別打擾，謝總不喜歡，火氣僅次於早上被吵醒。總之，他是一個很注重私人時間的人，誰碰誰倒霉。

十點之後！

阮嫿心痛地捂住嘴巴，怕自己哭出聲。

這之前，她聯繫謝石霖，十次有九次在凌晨左右。

難怪她的愛情如此曲折！

原來一開始，不僅沒有地利，而且不佔天時。

人，要怎麼和？

-

整個上午，阮嫿心不在焉，一會抬頭看牆上掛鐘，一會低頭看手機。

關兮寧笑她：「二妍和三蓓參加面試，你好像比她們還要緊張、焦慮。」

阮嫿重重嘆息。

能不焦慮嗎？

惹毛了謝石霖，導致被刪，現在還沒想到挽救方法。

此外，也不知道面試如何了。

生氣中的謝石霖，如果要懲罰，會不會枉顧她的請求，親臨面試現場，或者故意淘汰室友……

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阮嫿急得站起：「大寧，我有事出去一趟。」

關兮寧看向窗外，皺眉道：「事情很急嗎？這眼看要下大雨。」

「別擔心，我把車約到樓下。」

「需不需要我陪你？」

「我們預訂的午餐快到了。」阮嫿一邊換鞋一邊說，「你負責簽收，記得趁熱吃，不用等我。」

「反正要等二妍、三蓓，你盡量早點回來，一起吃才有味。」

「我盡量。」

阮嫿應下，拿過一個小背包，取一把大傘，出了門。

即將十二點，面試應該結束了。

等她抵達謝氏大樓，喬冬妍和湯蓓蓓想必已經離開，她可以無所顧忌地進去，軟的也好，硬的也罷，總之要見到謝石霖。

上車沒一會，大雨落下來，砸在車身噼里啪啦地響。

阮嫿下意識看向窗外，想著喬冬妍和湯蓓蓓會不會淋到雨。

這時，手機叮咚一下。

宿舍群消息。

【三蓓】：好傢夥，剛上車就下雨，我運氣真不賴。

【大寧】：午餐已就位，只等你們回來。

【三蓓】：那估計有的等，喬冬妍此刻還在謝氏洗手間。

【大寧】：你們沒一起？

【三蓓】：她大概面試發揮得很好，神氣十足，不讓我等。

見室友開口提天氣，阮嫿猜想謝石霖應該沒露面，激動確認。

【小元】：緊張嗎？傳說中的謝總可不可怕？

【三蓓】：嗐，他都沒有出現，最有話語權的是一位姓陳名默的助理，謝總身邊第一紅人，嘖嘖嘖，冷麵、帥氣、瓜言、犀利。

果真沒出現！

阮嫿鬆了一口氣，她這未婚夫還算守信。

宿舍群里談到謝總，身處洗手間的喬冬妍，猝不及防地聽到了相關內容。

「歡姐，這次招聘助理，那位力排眾議，特意強調無顏值要求，並且說要親自把關，今天怎麼沒出現？」

「呵，跟老爺子鬥法，輸了，只得把招聘交給助理，草草了事。」

「輸，是因為淮城項目？」

「你消息倒是靈通，人也靈光。說來好笑，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居然會開罪鍾少，平白給自己樹敵。」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是好事，無顏值要求一旦放開，想想都可怕。如今草草了事，也算安了大家的心。」頓了頓，又問，「歡姐，你看那十個人，誰會被招進來？」

「綜合分析，有個姓喬的最符合那位標準，不過……」

話到這兒，突然停住。

偷聽的喬冬妍頃刻驚呆，十人之中，只有她姓喬！

她屏氣凝神，度秒如年地等待下文。

隔間傳來沖水聲，緊接著是一句：「哎呀，我的歡姐，你就別賣關子了。」

「不過，阮小姐不同意，她沒希望。」

「阮小姐能左右招聘？」

「當然，阮嫿可是那位的未婚妻，又深得老爺子的寵愛，斃掉一個助理候選人，輕而易舉。」

「怎麼會斃掉姓喬的？我看她長得一般，構不成威脅。」

丁實歡瞟一眼喬冬妍所在的隔間，燦爛一笑，「都是F大的，又同一個年級同一個系，可能認識，可能有過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