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羅剎真相
木石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幹起挖墳掘墓的事。
「別廢話了,趕緊挖。」孟鶴妘催促了一聲,用鐵鍬輕輕敲了敲棺材板,裡面發出嗡嗡的聲響。
喬老爺是眾目睽睽之下跳河自盡的,刑部不能扣著屍體不放,第二天便讓人把屍體拉走了,前幾天才過了頭七下葬。
「阿彌陀佛,主人家莫怪,莫怪,實在是情非得已。」木石雙手合十,嘟囔了兩句佛號,用鐵鍬把棺材板上面的鐵釘撬開,一股腐臭味從鐵釘的縫隙里滲透出來。
孟鶴妘連忙跳出坑外:「你把棺材蓋推開。」
「為什麼是我?」木石一臉不甘,委屈地看向一旁的裴伷先,「公子。」
裴伷先輕咳一聲,往後退了兩步:「委屈你了。」
木石:「……」
隨著棺材蓋的開啟,一股濃郁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孟鶴妘連忙掩住口鼻,拎過油燈朝裡面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棺槨里的喬老爺已經開始腐爛,腹部高高隆起,比生前還要壯觀。
「你撥開屍體的衣物看看他的腹部。」她朝木石看了一眼,「小心別弄壞了皮膚。」
木石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看了眼無動於衷的公子,只要咬牙用鐵鍬輕輕撥開喬老爺的壽衣,露出裡面白花花,泛著青黑屍斑的肚皮。
孟鶴妘剛想上前,被裴伷先一把揪住了領子,接過她手裡的油燈:「你在上面,別下來。」
裴伷先撩起衣袍跳下墳坑,借著油燈的光亮仔仔細細地查看喬老爺的腹部。
「怎麼樣?有什麼情況么?」孟鶴妘急急地問。
裴伷先皺眉看著喬老爺腹部的皮膚,有幾處青紫的屍斑下面鼓起一片片白色的膿包。
「刀。」他朝木石伸出手,木石連忙拿出匕首遞給他。
裴伷先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開屍斑上的膿包,從膿包里拱出一個小小的白色顆粒。
「這是什麼?」木石大駭。
裴伷先微微挑眉,小心翼翼用匕首的尖部把在膿包里挑了一下,「快拿瓶子。」裴伷先低喊了一聲,木石連忙從懷裡掏出一隻白色的瓷瓶,倒掉裡面的藥粉遞給裴伷先。
裴伷先將蟲卵放入瓷瓶里,起身跳到坑外。
孟鶴妘連忙湊過來:「是什麼?」
裴伷先低頭看了眼瓷瓶:「蟲卵,跟你說的一樣,已經從皮膚里拱了出來。」
孟鶴妘微微嘆息:「喬老爺發病,怕是被這蟲子鑽進了腦子裡,併產生了幻覺才開始吃肉咬人的。」
「若是蠱蟲,還能查驗出來,這種寄生的蟲子,若非有經驗的老牧民,恐怕極難發現。」裴伷先嘆息一聲,讓木石趕緊把棺材重新掩埋。
「等下。」孟鶴妘突然喊了一聲,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木石,「你再把屍體翻過來,脫下褲子看看後面。」
木石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這是女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這是么?
確定不是惡魔么?
孟鶴妘輕咳一聲,別開眼:「那個,就,這個蟲子可能會在成蟲之後自行滑出體外,從,額,腸道的盡頭。」
「你說什麼?」木石瞪大眼睛,整個人都不好了。
孟鶴妘乾巴巴一笑,一下子往後跳了兩步:「我也沒見過,聽我師父說過的,不過那都是在氂牛和牲畜身上出現過,人的話,不好說。」
裴伷先挑了挑眉,示意木石反動喬老爺的屍體。
木石晃了晃頭,一咬牙,用鐵鍬把喬老爺的屍體翻過來,再挑開他的褲子。
畫面太美不敢看!
……
從墓地出來,天已經蒙蒙亮,三人一夜沒睡,馬不停蹄地去刑部堵邵一白,結果得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陳明奇昨晚死在家中,渾身抽搐而亡。
「屍體就在驗屍房,腹大如斗。」邵一白揉了揉眉心,感覺不過月余,自己就白了好幾根頭髮。
裴伷先讓木石端來一盆水,將白色瓷瓶里的蟲子倒入水中。
「你是說,這就是害死喬老爺和陳明奇的東西?」邵一白一臉驚奇地看著在水裡漂浮的,大約有兩指長的片狀蟲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應該就是它。」孟鶴妘捏著鼻子離得老遠,訕訕道,「它不是蠱蟲,只是寄生在氂牛體內的蟲子,一旦人喝了感染了這種蟲子血液的氂牛血,蟲卵便會寄生在人的腸子里,當然,不排除它們在身體里到粗亂竄,一旦跑到腦子裡,人出現了幻覺,那就離死不遠了。」
邵一白乾嘔一聲,連忙命人把水盆端走。
「那要如何判斷此人是否感染了這個蟲子?」邵一白一臉殷切地問,「而且喬老爺為何要自己跳河?」
孟鶴妘皺了皺眉:「不知道,不過喬老爺跳河,我倒是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哦?」
孟鶴妘:「那日我們在橋下都只看到了喬老爺發瘋,然後自己跳進河裡,河裡的水冷,屍體打撈上來之後,仵作驗屍的時候只以為他是跳進冷水之後導致的肢體抽搐,但我覺得,喬老爺很有可能是因為抽搐,所以才跳入河裡淹死的。」
邵一白眼神一暗:「我這就讓人去查看陳明奇的屍體,如果真是這種蟲子感染……」說到這,他皺眉看向裴伷先。
裴伷先抿了抿唇:「我需要馬上進宮去見張公。」
三人兵分兩路,邵一白讓人去查陳明奇的屍體,然後依照裴伷先提供的畫像,讓刑部的人配合不良帥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全城搜捕多羅彌。而裴伷先則和孟鶴妘馬不停蹄去宮中見張公。
————
宮中形勢緊張,從昨晚開始,玄武門外的守衛便比平時多了兩倍,整個城中都能感覺得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氛。
孟鶴妘和裴伷先被攔在玄武門外,黃忠急沖沖從永壽宮過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
「裴公子,張公讓我來接你一程。」從昨晚開始,閑雜人等便不得入宮,永壽宮那邊的情況有些不太好。
琅琊王派人封鎖了宮門,永壽宮裡砍了好幾個奴才的腦袋,一時間風聲鶴泣,只不知聖上變成羅剎的消息能瞞到幾時。
「勞煩黃公公帶我去見張公。」裴伷先攏了攏手,腳步有些急切。
黃忠看了眼他身後的孟鶴妘,沒說話,急沖沖往永壽宮走。
孟鶴妘小心翼翼跟在裴伷先身後,時不時側頭看著身邊一道道高高的宮牆,彷彿恍惚中回到了年少的時候,那時母親最是喜歡給她講大盛的風土人文,使得她對這片富饒的土地充滿了嚮往,而在母親的故事中,最最讓她好奇的,便是母親口中這座宛如黃金寶石堆砌起來的黃金城。
……
永壽宮外,太醫院的院士輪番出診,得出來的結論都是沒病、沒中毒,但高宗的情況卻越發讓人看起來不太對勁兒。
天後急得團團轉,張平和琅琊王各懷心思地退守在永壽宮門外。
「張公,裴公子到了。」小宮人悄悄在張平耳邊說完,側頭看了眼遠處的月亮門。
張平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鬆懈,來不及跟琅琊王打招呼,便越過小宮人便往外走。
看見裴伷先和孟鶴妘站在月亮門外,張平面上一喜:「你來了!」
裴伷先點了點頭:「查到了一些線索。」
「如何?」
「要太醫院的各位院士看看。」
張平:「可靠么?」
裴伷先看了眼一旁的孟鶴妘。
孟鶴妘愣了下:「你看我做什麼?」
張平還是第一次見孟鶴妘,知道這位姑娘不太一般,難得扯唇笑了下:「要是有什麼,儘管說便是了,不必拘泥於小結。」
孟鶴妘乾巴巴一笑,把昨晚帶著裴伷先和木石去挖墳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完全沒在意張平越來越扭曲的臉。
張平壓下心裡那股竄起的噁心:「你是說,聖上並不是中毒,是因為喝了氂牛血感染了寄生蟲?」
孟鶴妘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的,不過要等你們太醫院的院士們都看過才好說,邵一白也去查了那位陳大人身前飲食習慣,若是沒錯的話,很可能就是了。」
「那可有辦法救治?」張平從未聽說還有寄生一說,只皺眉擔心地問。
孟鶴妘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不過聽聞太醫院的藥典閣收藏了許多醫書,查一查,未必沒有辦法。」
張平點了點頭,一邊讓人帶著他們去太醫院,同時吩咐黃忠去查聖上出事前後是否食用過氂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