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廣寒劍，葉素衣
夜已深，庭院悠悠，月光微弱，玉唯卻了無睡意。她不喜歡身邊有人伺候，屋內的宮女早都遣了出去，便坐起身來，一個人坐在了床上。
玉離去西北從軍之時，就是去的奇峽關。那時戰事吃緊，日日血火烽煙，他一刀一槍以血肉殺出的軍功，終於能在朝堂上立足。
那時她日日盼著得他書信，盼著戰事到頭，他快些歸京。歷歷在目的殷紅往事，如今想起來卻是連篇譏諷，她漸漸陷於洶湧的情緒之中。
突然，玉唯感到一股涼意爬上了她的后脊，心中忽然湧起不好的預感。心裡還沒有想明白，身體就已先一步動作。她猛得滾落下床去，下一秒，一柄泛著森然冷光的劍就已插在了她的床上。
「躲開了？」屋內響起女子的輕疑聲，玉唯已然從地上爬起，退到了安全的距離。
借著月色，玉唯終於看清，眼前的女子黑裙飄飄，踏著蓋過小腿的木靴向她走來，手中的寶劍泛著不可輕視的冷冽寒光。
「閣下是江湖人？為了錢便不要命了嗎？」玉唯冷聲道。
「噗。」那人笑了一聲，下一秒便將冰冷的劍架上了她的脖子。
「錢可請不動我。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殺你？」
劍身寒氣逼人，若非嗜血之劍斷不會有這樣的氣勢。玉唯並不懷疑眼前的女子隨時會動手殺了她。
「我與姑娘無冤無仇吧？」玉唯冷靜地觀察著她，但是真的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惹上過這麼一號人物。
若是動起手來，玉唯並不怕她，可是那樣卻會暴露諸多。
她狀似認般閉上了眼晴：「我想做個明白鬼。」
「不好意思，你還是糊塗的去死吧！」
劍氣已至，玉唯知道沒有折還的餘地了，迅速掏出袖中的白虎骨扇，摺扇大開，就欲動手。
這時，屋門猛然被人撞開，一道急切的聲音傳來：「住手！」
黑衣女子拿劍的那隻手竟然顫了一下，便真住了手。
玉唯不動聲色的放下白虎骨扇。她尋聲向門口望去，只見兩個人影並肩而立。一個是陸少淵，那出聲之人，是鶴顏。
鶴顏快走幾步來到黑衣女子面前。他眉梢天生上挑，沒什麼表情卻已顯得風情無限，如同一樹一樹的木瑾花，於不經意間開出最深的驚艷。
他用手擋住女子的劍，朱唇微抿：「你這是幹什麼？」
女子蒙著面，但玉唯依舊可以發現她因為鶴顏而出現的感情波動。
「幹什麼？」女子淡淡反問出聲，偏頭看向玉唯，玉唯也淡漠的回望著她，眸中似有明悟之色。
「殺她！」
鶴顏沉默不語，卻依舊用他那雙修長而好看的手死死抵住她的劍。
「葉姑娘，這畢竟是和親公主，若是死了，我和鶴可不好交待。」陸少淵倚在門口，突然說道。
黑衣女子看了他一眼，竟緩緩放下了劍。
「你走吧。」紅衣少年神色淡淡，燈火下，飽滿的朱唇開合，盛開出苦澀的花朵。
女子一直盯著他看，那眸中的情緒太過複雜難懂。在她赤裸裸的目光之下，鶴顏竟有幾分狼狽。
她突然偏過頭去，不再看他，退了一步，緩緩向後退去。
玉唯注意到了她的腳步，下一秒便眼睜睜看著她手中的銀劍向自己刺來。
她沒有動，依舊靜靜佇立原地，平靜如遺世的蓮花。
「葉姑娘！」陸少淵驚叫道。
玉唯感覺到風聲在她耳邊呼嘯而過，一縷斷髮飄蕩於空氣之中，零落成泥。
玉唯依舊不動，平靜的看著她。
女子笑了：「玉家長女，名不虛傳。」
玉唯淀青色的羅裙綻開在原地，緩緩衝她笑了，露出兩個看似乖巧的梨渦。
「廣寒劍，葉素衣，魔教教主亦名不虛傳。」
她的聲音輕輕軟軟的，似乎沒什麼力度，然而這話一出，屋內的三個人都不由驚駭地望向了她。
玉唯彷彿並沒有察覺到氣氛的驟變，依舊面不改色的與黑衣女子對視著，一個平靜從容，一個冷冽肅殺，卻是平分秋色不落下風。
廣寒劍與她的青霓劍一樣，都是天下神兵之一，為魔教教主葉素衣所有，縱然沒有見過葉素衣，但是廣寒劍，她又怎會認不出？
葉素衣可是成天被幽蘿姐姐掛在嘴邊的偶像級人物，只是沒有想到她們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葉素衣緩緩收起了手中的廣寒劍。
她斜眸輕撇了一眼在一旁沉默不言的紅衣少年，燈火下，那少年風華絕代不可方物，此刻卻彷彿刻意收斂著自己的光芒。
「我認可她了。」
「就此別過。」
她的聲音清淡冷冽，惜字如金，從唇中吐出，腳步卻已先動。明明再普通不過的黑色裙裾，穿在她的身上，卻有種肅穆的高貴感。
玉唯眼看著她翻窗而出，與暗夜融為一體，緊繃的身子才微微放鬆了些許。
然而還不待她喘口氣，陸少淵就已大踏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那眼神十分不善，簡直恨不得殺了她一樣。
玉唯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她只得將目光轉向別處。
這個時候，鶴顏伸手攔住了陸少淵：「少淵，不可對和安殿下無禮。」
玉唯挑了挑眉頭，饒有興趣的向這位鼎鼎大名的鶴公子看去，他朱唇鳳眸，劍眉瓊鼻，明明風情到了極點的容顏卻沒有半點女氣。
紅衣墨發，絕代風華。
鶴顏歉意道：「少淵為人衝動，冒犯了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自然見諒。」玉唯淡淡一笑：「大國結盟之重任，沒什麼不可見諒的。」
意思是提醒陸少淵，身為南安的使臣，看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是不想結盟了嗎？
這話剛說完，鶴顏頓時伸手按住了情緒一下子便被撩撥起來了的陸少淵，以防他又衝過去與玉唯理論。經此一事，他更加明白眼前的少女絕不簡單。
畢竟是曾入得了玉三皇子眼的人。
「公主深明大義，在下佩服。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擾公主休息了，我們這就告退。」他說完，就拉著陸少淵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