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海上航行
雲夢城發生的事情玉唯一無所知,此刻他們一行人正在漫長疲憊的趕路過程中。
而且這個過程還很顛簸。
少女一席淺色衣衫,頭髮隨意的挽起,眼窩下有淺淺的黑眼圈,看起來十分疲憊,而此刻她正站在船頭眺望著遠處,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
少女咬了咬唇:「我說……白大公子,我們這還要多久啊?」
白佑文從旁邊的甲板上爬了過來,精神狀態看起來比玉唯要好多了,趴在瞭望台上往遠處看去,舔了舔乾澀的唇。
「快了!肯定快了。」
玉唯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
白大公子沖她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笑容。
「是這個方向沒錯,只要能看到陸地,我們就成功上岸了。」
海風拍打著海水,也吹起少女的髮絲。
以前看什麼大航海,海盜,冒險家,甚至鄭和下西洋,並沒覺得有什麼,此刻自己親身體驗,才能察覺其中的危險。
而她這還是在準備充足的情況下在沿岸的內海航行。
白大公子的戰船還未建好,此刻他們搭載的是白家的商船,在與蘇邦爭鋒中,白佑文選擇下海,不得不說是一種莫大的勇氣。因為察覺到走海路是最短的路線,為了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她才拜託了白大公子用商船送他們一程。
前路漫漫,玉唯也沒有辦法讓船加速,搖了搖頭,忽然問道:「對了,雍王怎麼樣了?」
雍王,統領鐵騎,殺敵萬千,震懾敵軍的一代戰王……他暈船。
提起雍王,白大公子的臉色也有些怪異。
誰能想到看起來那樣強硬的一個人居然會暈船呢?
「現在好多了,前幾天吐的什麼都吃不下,險些整個人都脫形了。」
敵人使盡陰謀詭計都未能攻破的人,居然差點兒被暈船狙倒,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這就好……」
玉唯不由鬆了一口氣,雍王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們這些人過去就是給別人送笑話的。
海上的航行,還在繼續。
……
東衛,汴梁城。
永安巷的賭坊中跑出來一群少年,他們一個個錦衣華服,周圍的百姓看見了,全都躲得遠遠的。
這一看就是世家的公子哥,不好惹。
一群人有的在賭坊中贏了錢,有的輸個精光,臉色各異。
贏了錢的臉上帶著喜悅的神情議論著一些瑣事,忽然有人說道:「今天三殿下就要班師回朝了吧?」
一時間,眾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即使他們只是家中的紈絝子弟,但是家族的立場還是知曉的。當下就有太子一派與玉離不合的人直接開口嘲諷道:「本來可以風風光光的凱旋迴朝,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裡罵他呢?不經過皇上的允許,擅自帶兵威脅南安,如此弄權擅專,這一次,陛下也不會保他!」
這一句話頓時引了話頭,又有人說道:「我倒是好奇,明明當初請旨封玉家嫡女為和親公主的是三殿下,怎麼如今倒心疼起人家來?連自己的利益都不顧了。」
「是啊,若是沒有這件事,三殿下回來之後又是軍功加身,說不定可以和太子殿下分庭抗禮了……而如今,太子黨磨刀霍霍,正等著拿他開刀呢!」
「誒,玉英,你說句話呀,畢竟當事人之一可是你長姐。」
頓時,眾人的目光都向他們之中的一個少年看去,少年眉目清秀,白凈的臉上卻有不耐煩的神色。
「誰知道三皇子又想搞什麼陰謀?當初的事情也就騙騙京城中的百姓,高門貴族誰不知道,我長姐哪是與他有染?分明是他有意接近!後來又薄情寡義,將我長姐推出去做了和親公主!」
知道玉英一直為當初的事情憤憤不平,眾人神色尷尬,有的心裡唏噓,有的依舊不恥。
玉英冷哼了一聲說道:「這一次肯定又是裝模作樣要搞什麼陰謀,你們誰是太子殿下的人?可千萬要告訴太子殿下,別被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騙了!」
玉英火氣全開,像是炸毛的小獅子一樣,眾人倒是很少見他這個樣子,一時都好言勸慰,勸他熄火。
忽然,前方人潮一陣涌動,眾人頓時翹首看去,首先聽見了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而沒用多久,一身白色鎧甲的男子便坐在白色駿馬上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正是玉三皇子玉離。
玉三皇子給人的印象一向是溫潤如玉的,然而他穿上鎧甲,跨著戰馬,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到豪氣凌雲。
每每這時眾人才會恍然想起,當初這位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從民間抱回來的皇子,忽然出現在主流視線中,便是因為一身軍功。
他是真正的軍功起家。
一群少年也不由好奇的相攜著跑向了人群之中,你拉著我我拉著你,一起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帶著幾分憧憬的看著滾滾而來的軍隊,以及領軍的那個人。
家族的利益,對於這些紈絝子弟來說並沒有太過清晰,而崇拜英雄,則是每一個男孩兒心底最悸動的本能。
兵臨南安之事,普通百姓並不明白意味著什麼,他們只知道這是為了維護東衛的顏面,所以才要為和親公主撐腰,即使這位和親公主在他們國家的名聲並不好。
周圍的歡呼聲十分熱烈,坐在駿馬上的玉離唇角含著笑容,目光卻冷淡疏離。
「啊——」
忽然,前方寬闊的道路上滾出來一個人,行軍的步伐頓時被打亂,玉離瞬間勒緊韁繩,皺著眉頭向地上那人看去,而周圍的士兵早已經掏出了刀劍,目光冰冷的直指那人。
周圍傳來百姓的驚呼,場面瞬間變得有些混亂。
這時,那個不知為何倒在地上的人才緩緩爬了起來,玉離看見了他的臉,目光微微一愣。
玉英呲牙咧嘴的揉著自己的膝蓋,剛剛人潮洶湧中,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推了出來,如今忽然面對這樣的陣勢,心頭不由有些害怕。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便看見了自己眼前的人,那人眉如點翠,眼眸似玉,似乎和曾經相比不曾改變絲毫,而他卻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想起了長姐的樣子,特別是長姐提起他時,那一瞬間不經意流露的溫柔。
他的目光漸漸帶上了恨意,他太年輕,閱歷也太淺,曾經一直被人保護於羽翼之下,根本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
玉離對上了他的眼睛,目光頓時一凝。
周圍的士兵呵斥道:「什麼人驚擾行軍?將他拿下!」
「慢著!」往日溫和的聲線忽然多了一絲凜冽,玉離輕輕抬起如玉的手,目光平靜,在那少年有些困惑和憤恨的目光中輕聲說道:「不必如此,百姓夾道圍觀,難免有所衝撞,將那少年扶去一旁,我們繼續行軍。」
百姓紛紛誇讚玉三皇子仁慈,士兵有些赧然,頓時告罪退到了身後,而玉英在模模糊糊中被人拖到了百姓之中,在他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周圍的百姓就開始一人摸他一下,嘴裡念叨著什麼「真是好福氣」,「真是福大命大」……
馬蹄噠噠前行,玉離的神色重新變得冷淡疏離,只是路過那少年身畔時,聽見對方很不忿的嘟囔了一句:「假惺惺!」
周圍的百姓頓時開始對他進行「愛的教育」。
玉離的唇角輕輕勾了一下,只是他眼角的餘光瞥向剛剛和玉英呆在一起的那群少年時,有了一瞬間的冷淡,轉瞬即逝。
……
玉三皇子歸京,消息傳到了朝堂之上。
早朝散去的臣子們又重新聚到了一起,金鑾殿內,臣子們神色各異,微妙的氣氛在他們之中流轉,有人偷偷打量龍椅上皇帝的臉色,卻從中讀不出任何情緒來。
太子玉宸蟒袍加身,修長的身影站在眾臣首位,冷峻的面容上忽然勾起了一抹冷笑。
「三皇子到——」
隨著傳唱的聲音落下,眾人便看見一身鎧甲的三皇子從大殿外緩緩進來,逆光的身影終於漸漸清晰,那人幾步走到大殿中央,跪地朗聲道:「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他伸手輕輕捋著自己的鬍鬚,竟有些慈愛的說道:「我兒辛苦了,這次差事辦的好,朕重重有賞!」
太子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陰冷,隨後便恢復如常。
皇帝如此坦然的偏袒姿態是眾臣沒有想到的,一直以來他們都明白,皇上更為寵愛三皇子,可是沒想到連這種擅專的事情皇上都可以做到視而不見,這要是放在其他皇子身上,說不定直接就以謀反為由給拿下了。
「我兒快快起來吧!」
你瞅瞅你瞅瞅,一口一個我兒,連在地上多跪一會兒都心疼!
不少太子黨的目光都開始憤憤不平。
玉離含笑直起了身。
「謝父皇。」
皇上彷彿盼著遊子歸家的慈母,殷切的打量著玉離,剛想要開口說什麼,忽然,一個大臣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本要奏!」
皇上掃了他一眼,就這些老臣屁股往哪兒蹲,不用他們撅屁股就知道他們要拉什麼屎,這人一看就是太子的人。
當下便沉了臉色。
「有什麼事情明日早朝再議,等朕賞賜完三皇子。」
那老臣一聽這還得了,頓時更加急切的道:「陛下,這不能等到明日早朝啊!臣要彈劾三殿下,他弄權善專,為一己私心破壞與盟國的合約,若是放任自流,他日豈不是更會變本加厲,以至於危及國本!」
這話說的毫不留情,哪一條罪名粘上了都得脫一層皮,然而玉離目光平靜,絲毫不為之所動。
皇上皺了皺眉頭,剛想要說話,底下的臣子便排上了隊。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臣不贊同!!!」
在一群的附議聲中,忽然有人嗷一嗓子喊了出來,便看見一個臣子從人群之後擠到了前面,趁著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開口說道:「陛下,三殿下只為維護我國顏面,何錯之有?」
「是啊陛下,三殿下無錯!」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這是一個站隊問題,沒用多久兩方隊伍就站好了,剩下的大臣少之又少,孤零零的在金鑾殿中吹著不存在的冷風。
剩下的要麼就是堅定的保皇黨,孤臣,從來不站隊,要麼就是其實早已投靠了哪一派,只是表面上還是中立,用於迷惑對手。
汴梁城的奪嫡之勢已經十分兇險,不少人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壓在了這一場從龍之功的豪賭之上,要麼太子退位,要麼三皇子為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
這兩位,其中一位若是上了位,另一位絕對必死無疑!
皇上一眼看清朝中黨派,面色卻十分淡然。
他也是從皇子過來的,而且他十分清楚,造成如今的局面更多的是因為他這些年來對三皇子不遺餘力的扶持。
然而他樂見其成。
就在兩方僵持不下,氣氛越發微妙的時候,最開始發難的那個臣子忽然又站了出來。
「老臣敢問三殿下,前線緊張,西戎危機未解,為何擅自決定,破壞與南安的盟約?」
玉離輕輕一笑,平淡的說道:「在前線的是本皇子又不是大人您?前線緊不緊張,當然本殿最清楚,而最後本殿凱旋而歸不也證明了嗎?當時情況如此,若是本殿上書父皇,一來一回和安公主怕是會客死異鄉,是要我南安貽笑四國嗎?」
不少人被他冠冕堂皇的話震懾住,那個大臣臉色微變,不過隨後就冷笑道:「和安公主之事,究竟是為了我東衛顏面還是為了三殿下的私心,三殿下摸摸自己的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