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哄
元媽是挪回病房的,講真的,她還不知道怎麼跟元億和易遲獨處,想一想都覺得有些尷尬,更何況周櫻還讓她跟易遲請教怎麼哄好元億,還告訴她多觀察,多傾聽,真是要了老命了。
元億住的是個單間兒,還是個小套房,裡面是病床,晚上還能再加一張陪護的床,外間有個長沙發,茶几,像個小會客廳,還有冰箱微波爐等,又像個小廚房。元媽推門進去,就聽見易遲喊道:「寶寶。」
雞皮疙瘩瞬間爬了元媽一身,她決定不進到裡間了,就悄悄地坐在了外面的沙發上。
「不夠甜。」元億說。
於是易遲又甜膩膩地叫了一聲:「寶寶~」這一聲音調跨越有三個八度,蜿蜒曲折,百轉千回,尾音拖了至少有十秒。
元媽連坐都坐不住了,想奪門而逃之際,又聽見元億「吃吃」的傻笑聲。「哎呀,你怎麼那麼油膩啊。」元億嬌滴滴地說道。
元媽暗暗嘆口氣,憶往昔,青春歲月,她也是這樣膩歪在元盛身邊的,自己當年的矯情不比元億少,可工作做著做著就只剩下爭強好勝,日子過著過著就只剩下家長里短。元媽突然有些羨慕元億,至少她還年輕,她還能享受愛情。
房間內的小兩口完全不知道屋外有個聽牆角的,對於彼此來說,她們都是失而復得的,所以小別勝新婚,膩歪的緊。
「寶貝兒,再喝口湯吧,大骨頭湯,長骨頭的。」易遲一手捧著碗,一手用勺舀了口湯遞到元億的唇邊。
可元億毫不領情:「我飽了。」
「不行,」易遲堅持道:「你瞧你現在瘦的,晚上抱著睡都硌手。」
「這湯是長骨頭的,骨頭長多了,你抱著不是更硌手?」元億挑釁地望著易遲,在胡攪蠻纏這條路上,她永遠都不會輸。
易遲眼睛一瞪:「誰說的?」
「你說的。」元億將眼睛瞪了回去:「剛剛說的。」
易遲磨了磨后槽牙,又賠上笑臉:「要不,你喝一口,我親你一下?」
「聽起來怎麼都是你佔便宜啊?」元億皺了皺眉頭,撅著嘴問道:「先說說親哪兒?」
「嘴。」易遲立馬給出答覆。
「哪張嘴?」元億緊接著問道,臉不紅,心不跳。
易遲愣住了,她長長出了一口氣,「咣當」將碗擱在桌子上,恨恨地說道:「元小億,你就撩我吧,你就不怕我當場把你給辦了?」
元億長臂一展,挑了挑眉:「來呀。」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元媽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談起戀愛來如此沒有底線,都不懂得矜持是什麼,想當年她和元盛談戀愛時,拉個手都緊張半天。還是易遲靠譜一些,穩重成熟,能管著些元億也是好的。
元媽如此想著,有些感慨,有些欣慰。屋裡安靜了下來,想來元億吃了東西又要休息了,她便站起身子往裡面走去,結果進門就看見兩人抱在一起,親得熱火朝天。元媽一陣頭暈目眩,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會玩嗎?兩人沒有一個是靠譜的。
元億先瞟見了元媽,大驚之下,一把就將易遲推開了,動作太大牽扯到了傷處,疼得她眼淚瞬間飆了出來,手指著門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易遲先看著元億突然疼得直哭慌了手腳,以為是自己笨手笨腳弄疼了她,然後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見了元媽,又被嚇了一跳,一時間竟不知道先哄元億還是先招呼元媽。
元媽搖搖頭,嘆了口氣,出門找醫生去了。易遲趕緊跑到元億身邊查看情況,結果被元億毫不留情地往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主治醫生不在,跟著元媽過來的是個年輕的住院醫,她看了看元億的傷,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緊張的易遲,說道:「她這傷,不能做太過激烈的運動。」
住院醫責備的眼神分明是在說:她都這樣了你還不放過她,禽獸。易遲支支吾吾地狡辯:「我,不是,我……」
住院醫搖了搖頭,對元億說道:「你還是要靜養,止痛藥也不能用得太頻繁。」
元億噙著淚,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一臉哀怨地瞪了易遲一眼,讓易遲更加地百口莫辯,只能一個勁地跟醫生保證著:「我錯了,以後不會了。」
醫生滿意地走了,易遲縮在病床邊上,臉紅得像只蒸熟的大螃蟹。她不知道元媽看見了多少,只知道在醫生的自以為是后,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偏偏元億一點兒都沒有要幫她的意思,故意把頭偏向窗外。
得!這母女二人之間的氣氛還得靠她來緩和一下。
易遲頂著通紅的臉又站了起來,還在想著說些什麼,卻被元媽拉住了胳膊。「易遲啊,你跟我出來一下。」
元億猛地將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投到易遲的身上。「易遲。」她叫了一聲。她不放心,她現在傷著,元媽沒有對她們的關係說什麼,可她怕剛剛那一幕又刺激了元媽,讓她繼續干涉兩人的相處。
「乖。」易遲朝元億眨眨眼睛:「我和阿姨說點事,你好好休息一下。」
元億又看向元媽,可元媽卻有意迴避了她的目光,只是拉著易遲走到了外面。
走廊上人來人往,元媽是個好面子的人,又把易遲拉到了樓梯間。「嗯……」元媽還在斟酌用詞:「那個,易遲啊……」
「阿姨,你有話直說吧。」易遲看見元媽這幅猶豫的模樣,心裡一陣不安,不過她和元億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兩人都不再是以前的她們了,生死都過來了,還怕外力的阻撓嗎?
「我就是想問問你,」元媽踟躕著,眉頭緊緊地蹙到一起,半天後,才在易遲的目光中狠下心說道:「怎麼哄元億呢?」
「啊?」本來已經在肚裡打好了一百頁應付元媽阻撓草稿的易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哄?」
可不就是哄嗎?元媽感嘆著,自己這個媽當得真是挺失敗的,現在連跟女兒說句話都不好意思,心裡被負疚感填滿,在醫院又見多了那些母慈子孝的場面,讓她更是不知所措。
易遲很是高興,難得固執如元媽也肯走出邁向元億的第一步,這對於一直渴望著愛的元億來說,當然是好事一件。
「阿姨,元億不難哄的。」易遲說道:「元億很善良,很大度,最主要的是,她很愛您,她一直期望的不過是您能像愛元寶一樣愛她,抱抱她,告訴她不管她是怎樣的,您對此都不會改變。」
元媽啞然,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正是對她愛之深才責之切,我希望她是一個優秀的人。」
「她是一個優秀的人。」易遲肯定地說道:「她選擇自己喜歡的職業並且做得十分出色,她可能並不像您和奶奶那樣桃李滿天下,可是她教過的學生都很喜歡她,尊敬她,除此之外,她的工作能力也很強,不然也不會拿那麼多的獎,學生的成績也不會在整個T市都能排在前列。對於愛她的人,她能回饋以更多的愛,比如姥姥,比如我,她從來不去說她要為我們做什麼,可事情來臨的時候,她從不懼怕,她充滿信任,她讓我們有特別大的安全感。」
元媽有些動容,從元億出生后,她一直希望元億事業有所成就,說俗氣一點,她希望她能光宗耀祖,希望她能受到別人的仰望,元億沒有達成她的期望,所以她失望,以至於她忽略了她身上的閃光點,也從沒有相信過別人口中對她的誇獎。
「阿姨,元億很愛您,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愛您。」易遲說起這些尤有些心疼,那些元億跟她略略提起的過往,以及她所經歷過的那些對元億的打壓和暴力都曾讓她憤怒,不過她沒有立場說什麼,而元億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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