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組的男生上台，程越跟在安明玉身後回到座位上。

「這也太簡單了吧？我都會做。」最右邊的男生又小聲道，「安明玉，我懷疑這老頭剛才的題目是故意搞你。」

程越剛準備拉開座椅，發現安明玉已經伸手幫他把坐板按平了，他輕聲道了謝坐下，但安明玉似乎沒聽見，還神色淡然地轉頭對右邊的男生道：「你再這麼喊他，小心他等會讓你上台。」

他話音剛落，教授就朝這邊看了過來：「你叫什麼名字？」

右邊的男生目瞪口呆：「郭……郭羽翔。」

「嗯。」教授點點頭，眼看就要走開了，突然又折返回來，「你上去，解給他們兩個看看。」

郭羽翔一臉菜色，無奈只能走上講台。

教授看他能動筆，這才稍微滿意：「前面那兩個，下去吧，像什麼樣子，這麼基礎的題都不會，回去好好看看書！這就是第一課的例題！」

教室里立馬一陣「嘩嘩」的翻書聲。

教授看了直搖頭：「一個個的，都以為到了大學就能不用學習了。」

兩個男生灰頭土臉地坐回座位，都閉上嘴不敢再說話了。

下課之後，教授把課題相關的文件交給他們倆：「你們兩個下去好好研究，回去再選三個人出來，成立一個小組，給你們打打下手。」

教授在公文包里翻了翻：「這文件學院里只給了我一份，要不你們再自己複印幾份拿回去看？」

「行，沒問題。」安明玉接過來。

等教授離開，他把文件遞給程越：「先放在你這？」安明玉攤開手，「我出門沒帶包。」

程越一看，他何止沒帶包，除了一部手機，什麼都沒帶，課本和筆都沒有。

他接過來：「好。」

「這周末抽空談談小組的事？我到時候給你發消息。」

程越準備離開的腳步一頓：「好。」

-

翌日，天氣說變就變，突然下起了大雨，軍訓取消。

程越加了張婷婷推薦給他的微信，準備去和老闆談談兼職的事。

冒雨外出的學生不多，程越順著校門口的商業街往前找，總算在街尾找到了這家店。

店名叫歪歪潮餐，是一家韓式快餐廳。

程越收起傘，正要推門進去，突然被一隻大手拽進了旁邊的小巷子里。

地面雨水混著泥巴，很濕滑，他險些跌倒。

「小程越……」熟悉又讓人噁心的嗓音混雜著空氣里的水汽，濕漉漉地鑽進程越的耳朵，「想我沒？嗯？」

任由面前的男人靠近他，程越被抵在牆上，垂著眸子，面色很冷：「錢方凱。」

「嗯……不錯啊，還沒忘記我。」錢方凱咧嘴，腦袋往前湊過去貼在他耳邊道。

程越偏頭想躲避，卻在下一個瞬間整個人愣住。

安明玉正和郭羽翔一起走到歪歪潮餐門口，察覺到這邊糾纏的人影，安明玉抬眼，視線掃過來，和程越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程越渾身僵硬，連忙朝另一邊轉頭，手抵在錢方凱胸前想把他推開，但沒推動。

郭羽翔也看見了巷子里姿態曖昧的兩個人：「我靠……安明玉，你快看！那不是……」

他的話沒說完，安明玉挑了一下眉，移開目光，抬腳推門進了餐廳。

郭羽翔趕緊追上去，臉上卻比見到驚天八卦還要興奮：「我就說吧！我那天聽到的消息肯定不是空穴來風，嘖嘖嘖，竟然就在這種巷子里親熱，真是一點都不怕被人看見啊。」

「兩份單人火鍋，加兩份水果炸雞，兩杯可樂。」安明玉抬起手機付款，語氣淡淡，「少管點閑事，坐下吃飯。」

郭羽翔看他不感興趣，撓了撓頭：「好嘞，哥，點一份雙人火鍋不便宜一些嗎？點兩個單人的幹嘛？」

「我高興。」

「……」

-

巷子里，程越還被錢方凱拽著，他掙脫不開，皺眉：「要多少？」

錢方凱嬉笑：「哎，還是咱們小越越懂我，啊？」

說著就要抬手摸程越的臉，他一把將他的手腕抓住：「別碰我！」

餐廳門口傳來人聲，快到飯點了，越來越多住在校外的學生靠近過來。錢方凱看他這樣子也不想多糾纏，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把手收回來。

「500，不多吧？」他伸出手。

程越抿唇：「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

錢方凱不耐煩地「嘖」道：「那你帶了多少，都拿出來，免得我搜你的身，你又像我要強你一樣亂叫。」

程越捏緊口袋裡的錢，沉默了幾秒，一把塞進錢方凱的手裡。

「這他媽還沒三百吧？你哄誰呢？程越，你今天來這裡不是來打工的？打工你會只有這點錢？你工資呢？」錢方凱低頭一看，手裡只有皺巴巴的一張一百和一疊二十跟十塊。

「你是不是以為到了B市我就拿你沒招了？」錢方凱抬手拍拍他的臉頰，程越沒躲過。

四周似乎有人朝這邊看過來，還在指指點點地議論。

程越沒回答，看著他的眼神冷得像藏了刀。

錢方凱不耐煩地把錢揣進口袋：「行，這次我先放過你，下個月我還來，你在這打工是吧？我記著了。」

說完，他伸著脖子拱起肩膀，對著人群里「啐」了一口，大步離開。

程越等他走遠，捂住嘴撐在牆邊，胃裡直翻滾：「嘔——咳咳咳！」

他弓著身子慢慢等那陣噁心勁過去，發狠地拿衣袖對著剛才被錢方凱碰過的半邊臉胡亂抹擦，彷彿上面沾了致命的病毒。

程越粗重地喘氣，右半邊臉都被他擦得火辣辣生疼，他才感覺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扶著牆，慢慢等自己的呼吸平復，然後才推門走進餐廳。

一進門他餘光就掃到了坐在右邊靠窗的安明玉和郭羽翔，程越假裝沒看到，目不斜視走到收銀台：「你好，我是來應聘的，請問萬老闆……」

「來了來了，程越是吧？來，進來我跟你談談。」圍著淡黃色圍裙的胖女人走出來，幫他把櫃檯旁邊的門打開。

老闆娘看見他的臉，吃了一驚：「哎喲，你這臉上怎麼這麼紅？」

她嗓子尖細，聲音穿透力強，坐在不遠處的郭羽翔聽了差點把一嘴可樂噴出來。

郭羽翔憋了半天：「那臉能不紅嗎？雨後深巷.avi，多刺激啊！」

安明玉抬眼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郭羽翔往嘴裡塞了一口炸雞：「開開玩笑嘛，哎呀，行行行，我不說了。」

后廚里，程越和老闆娘談好了工作時間和薪水，老闆娘在圍裙上揩了一把手：「要不，你現在就來幫幫忙行嗎？等下晚點雨停了估計會很忙。」

「晚餐我給你包了，想吃什麼隨便點！今天的錢也照常付給你。」

程越當然答應下來，他本來也沒什麼事，能多掙一點是一點。

「喏，這是19號桌點的肥牛肥羊拼盤，給他們送去吧。」老闆娘把兩盤生肉放到程越手上，他連忙接過。

程越端著盤子走出去才發現19桌就是安明玉那一桌。

他只能低下腦袋，輕悄悄把盤子放在桌邊。

安明玉低頭在吃飯，郭羽翔也在看手機，似乎沒人察覺上菜的服務生是他。

他正要離開，店門上掛著的鈴鐺「叮鈴」一響，張婷婷推門進來對著程越揮手：「小越！怎麼樣，第一天工作能適應嗎？」

兩道目光瞬間聚集到他身上。

程越捏緊桌子邊緣：「學姐。」

張婷婷走過來：「咦？安明玉呀，好巧，又碰見你啦。」

安明玉「嗯」了一聲，問程越：「你來兼職？」

比起在張婷婷面前被安明玉發現自己要靠打工賺錢，程越更擔心的是之前在門口那一幕。

和錢方凱之間的那些爛事，他只想它們全部伴隨過去的自己腐爛在Z市，永遠也不要被誰發現。

但安明玉的語調平和，表情也很正常，看不出來有任何一點異樣，似乎真就只是隨口問一句。

程越腦海中思緒千迴百轉，最後點頭：「對，今天剛來。」

「這樣。」安明玉把他旁邊的椅子拉開，「現在不忙吧？坐嗎，一起吃？正好聊聊項目開題的事。」

程越抬頭看了一眼店裡，點餐的人幾本已經在用餐了，可能因為下雨，後面也沒再有新客人進來，沒他什麼事。

張婷婷在另一邊坐了下來：「小越，一起吃個飯吧，剛開始，不用這麼辛苦。」

程越見狀去跟老闆娘打了一聲招呼，得到首肯，坐回桌邊。

老闆娘似乎和張婷婷真的很熟，給他們倆又加了兩份小火鍋：「慢慢吃啊，都是高材生，學習辛苦了，不收你們的錢。」

「我靠，還有這等好事？」郭羽翔震驚。

張婷婷彎起嘴角，撥弄了一把長發：「老闆娘人很好的，沒準我以後也能沾小越的光，來蹭幾餐。」

程越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啊。」

郭羽翔的眼神在兩個人之間來回打量：「你們倆……很熟？」

「我是小越的高中學姐，現在也是你們的學姐啦，我叫張婷婷，你好。」張婷婷歪頭對他笑了笑。

郭羽翔眼睛一亮：「張婷婷學姐！我聽說過你，哇，果然是大美女啊！」

張婷婷狀似害羞地低頭抿唇：「學弟嘴真甜。」

程越看她眼神頻頻往安明玉那邊飄，心裡不是個滋味。

他正在低頭戳著火鍋里的食物，安明玉放下筷子問他：「要不我們先把小組定下來，再慢慢討論選題？」

「行啊。」程越眼睛都沒抬，「你有人選嗎？」

「有兩個，一個我們院的，同專業，男生，水平比不上你，但是也還不錯。另一個是管理學院的，統計學專業，女生，入校排名第一，人也還可以，後續數據分析可以交給她。」安明玉身體往程越這邊靠了靠，「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

聽起來還行，這人朋友圈子還真大，不到一天就找到了兩個人。

想往他身邊湊的女生肯定不少，不知道這位管院的是不是抱著什麼心思來的。

這樣的人到底哪裡值得讓學姐一來就被他吸引住？

程越筷子用力，戳爛了鍋里的一片牛肉。

「再不吃要煮老了。」安明玉看他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樣拚命折磨那塊肉，莞爾。

「……知道。」他悶著頭把那塊牛肉塞進嘴裡。

張婷婷這時候道：「那個……小越呀，你們項目小組人選定下來了嗎？」

程越搖頭：「沒，還差一個。」

張婷婷拍手：「哇，太好了，能不能加我一個？我也想和小越一起努力做科研呢。」

安明玉問她：「你專業年級排位多少？」

「第四……沒你們這麼厲害啦，但我不會拖後腿的，我去年參加過我導師的項目，有這方面的經驗哦，論文發表的渠道我也知道一些。」

郭羽翔放下可樂罐：「加她一個唄，年級第四已經很牛逼了，也不是人人都像你安明玉那麼變態，再說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是不是，安明玉？」

安明玉沒接他的話，看向程越：「你決定吧，我已經帶了兩個人進組了。」

張婷婷對程越投去萬分期待的目光，眼波盈盈。

程越耳朵一紅：「好啊，那學姐也一起吧。」

張婷婷聽了笑得更加開心：「能跟小越還有安明玉你們倆一起做項目，我可真的太期待了。」

遭，忘了安明玉這一茬，他豈不是給學姐增加了很多接觸安明玉的機會？

但要讓他拒絕張婷婷，程越根本做不到。

外面的雨真的停了，一下多了不少進來用餐的人，程越顧不上再多想，只能趕緊低頭把飯吃完去幫忙接待。

張婷婷還在跟他們聊天，一直等安明玉兩人吃完，這才跟他們告別。

程越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的一碟烤肉搖搖晃晃，眼看就要墜地，突然被一隻修長的手給接了過去。

安明玉幫他端給客人，站定：「我們先走了？周末再聊。」

程越回頭：「啊，好……剛才，謝謝你。」

「小事，不客氣。」安明玉挑了一下唇角，「回見。」

安明玉從餐廳離開，郭羽翔在外面等了好一會，把剛剛的一幕盡收眼底。

他欲言又止。

「有事就說。」安明玉瞥了他一眼。

郭羽翔：「也沒啥……我就覺得哥，你是不是得注意離程越那小子遠點，像他這種人心思多著呢。而且你看他那樣子，長得比筱筱還精緻，要是性別換一換沒準我都會著他的道，也難怪他能那麼浪，確實有點資本。」

筱筱是他最近特別喜歡看的一個女主播，娃娃音娃娃臉，美顏拉滿，說話的聲音像裹了糖霜。

男生清瘦的背影和站在講台上驕矜的模樣在他腦海中浮現。

安明玉插著兜，語氣散漫：「你放心，你不是他的菜。」

郭羽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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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誰是他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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