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紫藤花蔭下的幼魚（一）

「啊啦～原來到惠醬和小津美紀的學校這麼近。」

端著街邊咖啡店買來的紅茶，黑髮女子一邊和跟在身後乖乖吃點心的少年少女一起向學校里走去，一邊笑盈盈地側過頭。

好心情的鬼女喝了一口甜潤的紅茶，埋怨似的與友人玩笑道：「誒，小凪好過分～竟然在妾的眼睛底下，偷偷藏了順平君這麼久。」

距離剛才掐滅香煙還沒過多久，吉野凪轉眼就又犯了煙癮，卻不好當著孩子們的面抽煙；

「是～是～」

叼著友人半途忽然遞給自己的一支棒棒糖，端著拿鐵的黑髮波波頭人類女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既然紫藤馬上就能見到那孩子，我就不用為此道歉了吧？」

走在有些破敗的公立中學那通往社團活動所在教學樓的小道上，從進校門起便彙集在身上的那些屬於學生們與老師們的視線終於消失不見。

得到友人狡黠的回答，紫藤姬雙眸彎起的弧度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些許，接著故作思考似的說道：「唔…果然還是不行哦～」

——然而。

當鬼女與女子還在前面渾然不覺笑語交談的時候；

先前一直默默與津美紀在她們身後，乖乖吃著與紅茶和拿鐵一起買來的水果三明治充當下午茶的伏黑惠忽然眸光一動，瞥向了運動場鐵絲網與另一條林蔭小道的夾角——

與此同時。

身著淺紫色洋裝長裙的黑髮女子毫無徵兆地一個輕快旋身，自然地擋住了友人抬起的視線，如同少女般可愛地雙手合十著側了側臉頰：「嗯～那麼！晚餐后，小凪要請妾去看電影才可以。」

「哎呀哎呀～好吧～」

果然被完全吸引走了注意，吉野凪故作無奈地揚了揚手中的紙杯，笑意滿滿的語調中儘是對親密友人的縱容：「～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甚至比家裡的幼崽還要早一步，正在說笑的鬼女便已經聽見那個隱蔽角落裡傳來的嬉笑嘲諷。

——以及。

在余光中一閃而逝的樹影和午後陽光籠罩之中，那與友人容貌極其相似的男孩子，無比痛苦倒在地上的模樣。

面對友人的笑意沒有絲毫改變。

直到快要走進教學樓，黑髮女子才『意外發現』，原本理應跟在身後的幼崽突然少了一隻。

「啊啦啊啦……」

似乎頗為擔憂地站在教學樓前，紫藤姬稍稍避開吉野凪的視線，悄悄對將一切看在眼裡的女孩子笑眯眯眨眨眼，語調卻是一如動作一般憂心忡忡：「糟糕，惠醬跑到哪裡去了……妾很擔心呢。」

「不如讓小津美紀先陪小凪去活動室，妾找到惠醬就過來和大家匯合～？」

棕色長發束成高馬尾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溫柔嫻靜的伏黑津美紀對鬼女的意思瞬間心領神會，淺淺地笑著點頭答應。

因為知道友人平時對孩子們的關心程度，所以吉野凪倒也沒有多想。

於是，黑髮波波頭的女子只笑著提醒完友人記得「電話聯繫」，然後就放心的帶著津美紀一起走進了教學樓。

……

午後陽光灑落，樹影婆娑。

舊式教學樓，運動場銹跡斑斑的鐵絲網，還有一小片由柳杉、櫻樹與一些辨別不清品種的樹木聚集而成的小樹林；

「真是遺憾啊……」

輕輕柔柔的嗓音自小道的盡頭驀然響起，打斷了形容醜陋猙獰的男生們充滿恐懼的壓抑痛呼與狠話。

明明踏入了這樣雜草叢生的角落，可是黑髮女子不僅絲毫沒有顯得突兀，甚至反而將這條狹窄的小道映襯的宛如美人畫卷的背景一般——

「明明是這麼適宜茶會的地方，竟然有這麼多污穢的東西存在。」

大概是因為一天之內被家長看到兩次不良行為，所以剛扣住還想反抗的壯碩男生的揮開的拳頭，並借力將他反手摜回地面的黑炸毛男孩子表情已然死寂，頗有幾分生死有命的架勢。

在他不遠處站定。

俯視著癱倒在地的醜陋人類幼崽，黑髮鬼女端著熱騰騰的紅茶，溫溫柔柔地笑著開口：「好了，可不可以告訴大姐姐——剛才，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並不想讓她知道學校里的陰暗面。

可是發現了鬼女語調的不容置疑，正把其中一個男生腦袋死死按在地面上的伏黑惠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撇過頭：「……這幾個垃…傢伙，剛才在用燒著的煙頭燙他，想逼他張嘴吃掉……蟑螂。」

「……而且，還打算拍照。」

伏黑惠其實只比紫藤姬稍遲一步發現，那個被霸凌的男孩子與平時非常照顧自己和津美紀的凪姐，那近乎十分相似的長相。

——因此，火氣驟然爆發的男孩子下手的力道，硬生生比平時揍自己學校里那群垃圾的時候，還要重出好幾分。

「誒，原來如此。」

黑髮女子恍然大悟，接著若無其事地轉過身，柔聲對自家幼崽輕輕哄道：「那麼，接下來……惠醬要乖乖捂住眼睛哦～等到妾說可以放下來，才可以放手。」

跌坐在鐵絲網邊，滿身是傷的半遮眼黑髮男孩子捂著額頭上被煙頭燙出的傷疤，神情獃滯地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切——

已經上了初中還被鬼女當成小孩子哄，黑炸毛男孩子不太開心地炸了炸毛毛。

但在她溫溫柔柔的注視中，伏黑惠最終還是乖乖巧巧走到了一旁的樹下……然後，背對著已經被自己揍了一頓的男生們，老老實實地捂住了眼睛。

等家裡那隻不應當看到不應當看到的東西的幼崽乖乖聽話避開，接下來——

笑盈盈地彎下腰，紫藤姬那雙平時向來喜歡彎成新月型的眼眸，終於微微睜開一線。

隱隱約約之間，似乎有淺紫色的眩光亮起。

容貌美麗至極的鬼女笑容溫柔又輕軟，看得癱倒在地的男生們不僅在一剎那忘記了身體的疼痛，甚至醜態百出的流下了口水……

可惜。

「！！！！啊——！！！」

下一瞬，同伴那無比凄厲的慘叫，便驟然喚回了他們恍惚的神志。

「噓，請不要吵到妾可愛的孩子們。」

覆蓋在精美蕾絲手套下的纖細手指抬起，輕輕抵住略顯蒼白、形狀卻美好到極點的唇；

剛才輕描淡寫地將一整杯尚且滾燙的紅茶，盡數優雅傾倒在了腳下貪婪仰頭盯著的人類男生頭上；

而後。

現在，面對他這樣驚天動地的難聽哀嚎——

一直靜靜地注視著這群人類幼崽漆黑骯髒的靈魂，咒怨的鬼女忽然淺淺笑了起來：「誒呀誒呀，妾剛剛說的話，竟然沒有聽到嗎。」

「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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