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皮克重新回到裘蘭廣場，他手下的青銅武士，都在廣場上嚴陣以待，他快步走到廣場的的中央，看著原先巍峨雄壯的廣場，現在變成了一個血流成河的人間煉獄。不少身穿白衣的醫士，不停地奔走在躺在地上呻吟哭號的人堆里，鮮血不停地從人們的衣服里，廣場的地磚上流出來，有些鮮血已經開始凝結成黑紅的顏色，他看著廣場一角正在逐漸堆高的屍體，橫斜的四肢，和耷拉成怪異方向的腦袋，看著垂死的人，徒勞地向著空中抬起手臂，想要呼喚著醫士，皮克默默地抬起頭，環視著廣場四周，已經黯淡下來的燈火，還有那八台一動不動的巨大的投石機，最後，他把目光落到了廣場前方的英靈殿前，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方尖碑上，久久未發一言。

這時一個青銅武士跑過來大聲道：「武士長，廣場正在清理，直接箭傷致命的二十三人，被踩踏致死的十七人，現在正在救治傷者。」

另一個青銅武士也隨後過來報告道：「慶典大道已經完全封鎖，在兩個客棧里，發現了弓弩形狀的裝備，但是都沒有找到使用它的人，屋子裡都是空的。」

皮克對第二個青銅武士道：「繼續給我搜！我要知道，這麼多的東西，這麼多的人，他們是怎麼在這七天里運進來的。」

兩個青銅武士各自敲敲自己左肩的鎧甲，就分頭跑開了。

這時只聽馬蹄聲響，一隊人馬開進了裘蘭廣場，為首的是沃頓·格里菲斯，他神色肅穆，所率的人馬也都是黑衣黑甲，皮克注意到格里菲斯的人馬，手執的都是短兵器，他們到了廣場，就徑直來到了皮克的面前，先是沃頓說道：「武士長，聽說焰火表演時，廣場出事了？」

皮克點點頭，然後看著他身後的黑衣鐵騎，問道：「請問沃頓首騎，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我是想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沃頓說道。

「謝謝首騎，現在龍骨城的守衛由我負責，如有需要，經國王許可，自是會向黑衣鐵騎請求援助。」皮克這番話說的是軟中帶硬，話里話外，都是指著沃頓未經國王許可，帶領黑衣鐵騎來到裘蘭宮前，已是犯了兵戎僭越的大忌，沃頓不禁臉色微變，急忙說道：「武士長，我這是情急之下，擔心國王安危，才未等國王下令，趕來至此，請武士長見諒。」

「親王和首騎的護駕的心意，皮克會告知國王。」

「黑衣鐵騎人數雖少，但請武士長念在我們拳拳護國之心，也看在皮克武士長曾是黑衣鐵騎的份上，讓我們略盡綿薄之力。」沃頓說道。

皮克看著坐在馬上的沃頓，緩緩伸出左臂，火紅色的披風，在秋夜的微風中，被輕輕吹拂起來。「首騎請回。」他的話語雖短，但是語意卻是不容置疑。

沃頓看著皮克，還要爭辯，卻看到皮克冷冷的眼神，不由得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只得說道：「那就辛苦武士長了。」說完，他撥轉馬頭，又帶著黑衣鐵騎沿著慶典大道原路返回了，皮克看著沃頓率隊離去的背影，低聲吩咐身邊的青銅武士：「都給我看緊了，未經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進入裘蘭宮。」

「聽令！」得令的青銅武士火速傳令而去，而皮克看著廣場盡頭的慶典大道，自言自語地道：「親王的消息，來得還真是快啊。」

萊安娜慢慢適應了在黑暗的河流上，不停搖擺的漁船，她看著緊張地盯著兩岸的暗影者，有氣無力地說道：「夏加爾，我們，終於出來了。」

夏加爾·斯隆點點頭，但是一隻眼睛始終觀察著周圍的動向，「我們要到了羽河西邊的碼頭，才算真的脫險了。「

「這裡是羽河的主河道，再往下三十里，就是可以到羽河西邊的碼頭了，」船夫指著前面黑暗的河面道，「下面河道崎嶇，你們抓住船幫，小心掉下船去。」

聽聞此言，夏加爾·斯隆和萊安娜都伸出手，抓住自己旁邊的船幫，這時小船猛地顛了一下，船速一下就加快了，突然湍急起來的河水，把小船送進了變得狹窄的河道。

黑暗中的羽河，水流的聲音變得響亮了起來，兩岸的茂林樹木，似乎也顯得比剛才更多了，如同一片片模糊的剪影，從他們眼前一閃而過。萊安娜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船幫，另一隻手抓住船上的纜繩，把身子趴得低低的，剛才胃裡那陣翻江倒海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閉上了眼睛，祈禱著這一段路程趕緊結束。

不知道過了多久，萊安娜覺得小船又一下變得平穩了起來，水流的聲音，也變成了一陣富有韻律的潺潺聲，萊安娜再一次睜開眼睛，看見眼前是寬闊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河面，在黑暗中，如同浩無邊際的大海，夜空中不時傳來水鳥輕柔的鳴叫，眼前的這一切，彷彿告訴萊安娜他們：剛才激流險灘已經拋在了身後，順流而下，將是一片坦途。

暗影者似乎也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他把剛剛緊緊抓在手裡的背囊，放到了身邊，緩緩地活動著自己身上，因為長時間抓緊船幫而僵硬的肌肉，問中年人道：「我們離西邊的碼頭，還有多遠？」

「不遠了，再過前面的那一片石崖，就快到了。」

萊安娜睜大眼睛，努力地辨認著自己前方的水面，可是除了一片茫茫的黑暗，她什麼也沒有看見。

暗影者也在看著四周，想從河岸邊的景物，看出他們的方位，船夫似乎是看出來了他們的想法，就說道：「你們不用看了，從這裡往下，都是羽河最寬闊的地方，你們什麼都看不到的。」

萊安娜看著茫然無際的河面，心裡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她想著自己已經離開了龍骨城，自己下一步，要怎樣地決定。是跟著暗影者，成為他的幫手？還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尋找托德？龍骨城的經歷，讓她已經知道如果沒有暗影者，她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被「血人」皮克抓住，說不定自己真的會被這個惡魔，剝了自己的皮，想到這裡，她搖了搖頭，都不敢自己再想下去了，她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暗影者，覺得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都是他救了自己，現在自己能活著，能自由地呼吸，就已經是一個奇迹了。

小船輕快地駛過左邊一片黑漆漆的石崖，這是一塊突出到江心的高大岩石，由於底部被川流不息的江水掏空了，形成了一段如同空中斷橋一樣的岩石。駛過斷崖，中年人操縱著小船向西邊駛去，直接駛入羽河西邊的支流，沿著支流向西駛去，不一會兒，就聽見隱約有人聲的喧嘩，中年人對他們說道：「碼頭就在前邊了，我停在碼頭的後邊，方便你們下船。」他說著操縱著小船，靈巧沿著支流前進，漸漸地，可以看見遠處有明亮的燈火，還有不少酒館和商鋪的招牌迎風招展，喧鬧的人聲越來越大，一座繁華熱鬧的碼頭，慢慢地呈現在他們的面前。

中年人把小船停在碼頭的一個僻靜處，萊安娜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走到船邊，中年人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上了碼頭上的青石平台。踏上堅實的土地，萊安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背好自己的背囊，轉過頭去看暗影者，正好看見暗影者從中年人的身邊經過，她清楚地看見暗影者的手臂輕輕一抬，右手不經意斜斜地一劃，中年人正在移動的身體，就在暗影者經過之後突然停住了，然後他捂著自己的喉嚨，一頭撲倒在船頭上，而暗影者彷彿沒有看見一樣，輕輕一踏船頭，也上了碼頭。

萊安娜使勁地捂住自己的嘴，拚命地不讓自己發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她急促地呼吸著，眼中一下充滿了恐懼的淚水，儘管雙眼已經模糊，但是她腦海里，還是記得自己清晰地看見了暗影者手中的寒光，那一道，劃過中年人喉嚨的寒光。

暗影者走到萊安娜的身邊，低聲道：「我們走。」

萊安娜被看著他說不出話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暗影者殺人，如此地輕易，卻又如此地令人恐懼，她哽咽著，彷彿在艱難地吞咽著什麼一樣，最後才艱澀地吐出來一句話：「為什麼？」

「因為他會泄露我們的行蹤。」暗影者語氣平淡地說道。

「那有什麼用？那個酒館老闆也知道的啊。」萊安娜的嗓子都變得嘶啞了。

暗影者逼視著萊安娜，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他也是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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