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子
聽到金氏捏了池嘉木的腮幫子,喬宜貞掀起長睫,打量長子,「你二嬸這樣做了?她平時不是都不與你說話嗎?」
金氏平時見著她像是耗子見著貓,對池嘉木也只是笑一笑作為招呼,大房和二房根本沒什麼往來。
難道是現在做了母親,所以就對孩子親近了?
「是真的。」池嘉木生怕母親不信,指著面頰的一處,「就是這裡,後來二嬸還想我去摸她的肚子,幸好父親替我推了。」
說完之後,池嘉木的肩膀一松,整個人如釋重負。
喬宜貞看著小少年,即將滿十歲,他面頰上還有些虛肉,這會兒認真點著臉,如此作態難怪金氏忍不住要捏他的臉,喬宜貞也覺得手痒痒的,於是笑著擰了一把兒子的腮幫子。
二弟妹擰不得,她這個親娘肯定可以。
池嘉木身子僵硬,眼睛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
在看到母親的笑靨時候,池嘉木認命地揉了揉面頰,開口說道:「這應當就是書中說的綵衣娛親了。」
喬宜貞見狀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拍了拍手,說道:「嘉木,你說的是,你娘現在還病著,你明天反正還在家,明兒再次『綵衣娛母』吧。」
「明天弟弟要回來了。」池嘉木臉上露出了驚恐表情,連忙說道,「二弟弟可以的!三弟弟也可以。」
他說二弟、三弟,表情說不出的心虛,這情形讓喬宜貞又笑了。
或許是樂極生悲,她這次笑到一半就成了驚天動地的咳嗽。
沒辦法,誰讓池蘊之洗漱完了,見著喬宜貞在笑,坐在了她旁邊,還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身。
池蘊之本想問說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因為妻子咳嗽,連忙給她拍背。
池蘊之的手拍著她的背,吩咐兒子去端溫水過來,等到喬宜貞驚天動地的咳嗽結束了,倒了杯水給妻子,小心又懊惱地說道:「剛剛是不是驚著你了,身上哪兒難受?」
池蘊之已經洗漱乾淨,在主屋裡只穿著白色中衣,前襟因為照顧喬宜貞散落出縫隙,露出一點白皙的胸膛。
「沒有。」喬宜貞順手替他整理了衣襟,之後看著自己的手皺起眉頭,他都要出家了,哪兒能近女色,她不應當給他整理衣服的。
「怎麼了?」池蘊之以為喬宜貞是手傷著了皺眉,連忙拉著她的手,放在掌心裡反覆端看,「是手不舒服嗎?」
他深邃的瞳眸里只有她的手,宛若她是世間最重要的珍寶。
喬宜貞知道這隻會是錯覺,他的珍寶不是《金剛經》就是《般若波羅密多心經》。
搖搖頭甩開那些思緒,喬宜貞從丈夫的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說道,「我沒事,剛剛嘉木同我說二弟妹擰他臉。」
池蘊之笑著說道:「我看二弟妹很喜歡嘉木,可惜嘉木太過於守禮了,不願意摸二弟妹的肚子,其實不少地方都有習俗,都會讓孩子摸孕婦的肚子,這是傳喜訊。我以前在莊家,就不是被人摸頭,就是讓我去摸別人的肚子。」
池嘉木聽到了這裡直起身子,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兒子不願,爹,你當時已經答應了二嬸,讓二弟三弟去摸肚子。」他生怕父親再讓自己去摸二嬸的肚子。
喬宜貞眼睛一彎,摸了摸池嘉木的腦袋,對著池蘊之說道:「你也別逼他,我七歲之後也是這樣。」
她對著池蘊之說起小時候的事情。
「我七歲以後,我哥也不可以碰我,他要是擰我的臉,我就會忍著等大人回來了告狀,我那時候最黏祖父,眼淚就這樣含在眼眶裡,等到祖父一回來就掉淚珠子,弄了兩次,我祖父就知道我什麼意思了,就去教訓我哥哥。家裡總是雞飛狗跳的。」
池蘊之當時替兒子推掉二弟妹的請求,就是因為想到了喬宜貞,現在見著喬宜貞說到後面,眼中含淚,知道她想到了喬老太爺。
池蘊之正想要吩咐讓池嘉木先回房,自己留下安撫妻子,誰知道喬宜貞眨眨眼,已經讓淚意蒸干在眼眶裡,她沒讓兒子回房,而是說道:「晚上就讓嘉木留在房中吧,你去嘉木的屋子裡安置。倘若是晚間再想去福雲寺,那邊走也更方便。」
他沒什麼去福雲寺幹嘛?
池蘊之很快想到了先前的事情,白天他都會陪著喬宜貞,有時間就會去福雲寺里去找印塵大師,等對方口中的時機。
從妻子的角度來看,就是他總是不管不顧跑出去吧。
池蘊之本想要和妻子解釋,看著妻子又含笑撫摸長子的頭髮,一副母慈子孝的情形,他完全插不進去。
想到池嘉木一個月才一次休沐日,上個月和這個月喬宜貞都沒見到長子,就想著讓母子兩人多說說話,自己穿上了外裳,去了書房安置。
*
翌日清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已經有不少馬車等在城門口,等待城門一開就可以入城。
其中有一輛青帷馬車停在城門口,兩邊的帷幕被打開,裡面坐著兩個五歲左右的錦衣孩童,並一個嬤嬤兩個丫鬟。
兩孩童穿著的衣服相似,容貌也相似,一看就知道是雙生子,但是看上去沉穩一些的眉心有一顆櫻紅的小痣,讓他眉眼看著更為精緻,與更鬧騰的區分開來。
忽然傳來了敲鐘聲,噹噹當的三下聲音清越,緊接著有人喊道:「城門開!」伴隨這一聲,褚紅色的城門打開,有城衛一一檢測人的身份文牒,通過了就可以入內。
在城門口的時候,秦嬤嬤還讓撩開簾幕,等到檢驗過了之後,她就毫不留情地放下了簾幕。
池長生噘著嘴,不樂意地在凳上扭動著,聲音拉長了:「嬤嬤,我想看看外面的情景。」
「天都還沒有完全亮,有什麼好看的?」秦嬤嬤說道,「早晨風大,你要是生了風寒,可就不能見你娘了。」
「弟弟,」池子晉拉住了弟弟的手,「嬤嬤說得對。」
「那就讓馬車快一些。」池長生說道,「我想快些見到娘親。」
秦嬤嬤還有鳶尾、竺草也都想要早早見到喬宜貞,她們還記得離開之前喬宜貞一日比一日不好。
竺草的性格活潑些,開口說道:「小少爺放心吧,要不是昨晚上太晚了,嬤嬤昨個兒就回來了,咱們都想要見到世子妃。」
池子晉拉住了弟弟的手,開口說道:「我們出城的時候用了接近一個時辰,早晨車和人都少,估計還有半個時辰就可以回府了。」
鳶尾聽言笑了笑,對著二少爺說道:「二少爺說的是。」
池子晉抿唇一笑,他因為眉心的那點紅痣,顯得容貌更為精緻,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漂亮的小姑娘,因為這點紅痣,還有人提議讓他去扮觀音。
如同池子晉算得那樣,半個時辰後到了侯府,兩個孩子見過了侯夫人,小短腿邁得飛快離開了主屋。
剛開始兩個孩子還是快速走路,等到了花園之中,池長生率先開始跑,池子晉見著弟弟跑得快,想著娘親等會先抱弟弟,就也憋足了氣兒開始跑。
鳶尾和竺草兩人相視一眼,也只能夠提著裙擺跟著跑,也就是因為這兩個孩子的脾性,才讓世子把兩個孩子送到別院。
兩個孩子一路跑著回到了竹香院,草草和父親見禮,就沖入到了屋子裡。
要不是池嘉木伸手抓住了三弟的衣領,只怕池長生一頭就撞入到了喬宜貞的懷中。
因為池長生被揪住了衣領,池子晉快速一步,衝到了床邊,抱住了喬宜貞。
「大哥!」池長生看著池子晉已經被母親抱住,急得在空中亂蹬腿,「放我下來。」
池子晉已經被母親摟住,他對著池長生做了鬼臉,而池長生黑葡萄一樣大小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啪嗒一下,眼淚流下,「我要娘!」他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池嘉木看著三弟扭動得這般厲害,連忙說道,「彆扭了。」
池長生因為出生體弱,所以平時格外注意調養,生得比一般孩子更胖一些,而池嘉木不過十歲,在弟弟亂動的時候,已經快沒力氣了。所以這會兒刺溜一下,池長生的衣服直接裂開了,啪嘰一聲,池長生摔在了地上。
池長生摔在地上之後,成了驚天動地的嚎哭聲。
喬宜貞的手腳還使不上力氣,只能對著一隻腳踏入到房門的丈夫喊道:「蘊之,把長生抱過來。」
哭得更厲害的池長生被父親抱住,池蘊之快速走到喬宜貞的面前,把孩子塞給了她。
喬宜貞哄了幾句三兒子,見著他從嚎啕大哭成了嚶嚶啜泣,對著手足無措的長子招招手。
池嘉木走了過來,喬宜貞也抱住了他。
「嘉木是好意,娘知道的。」喬宜貞親了親長子的額頭,「你同弟弟解釋清楚好不好?」
池嘉木點點頭,先對池長生說對不住,然後解釋了緣由,喬宜貞現在醒了,但還是體弱,禁不住池長生像是炮·彈一樣的彈射。
池長生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他得到了大哥的道歉,說道:「我也不對,我記住了,不能撞著娘了。」
池子晉想著,他可是好寶寶,對大哥說道:「哥,你怎麼回來了?」
「是爹爹去書院里替我告假,我就回來了。」
最小的池長生在床里側,二兒子也脫了鞋,在最外側,池嘉木緊緊和二兒子靠著,一家五口,有四口都在床上,只有池蘊之是站著的。
想要融入到一家人的氛圍里,他想也不想坐在了床上。
喬宜貞看著丈夫也坐了過來,眼角一抽,這三個都是孩子想要親近她就算了,這人一心出家,何必湊熱鬧?
池長生瞅了一眼母親,忽然來了一句:「不讓爹爹坐。」
小胖子自己沒辦法去擠池蘊之,對著自己的雙生哥哥擠眉弄眼,池子晉是坐在外面的,得到了弟弟的指示,猶豫了一下,就依言去擠人。
結果池子晉沒擠到父親,反而是把自己的大哥差點給擠下去。
喬宜貞拉住了池嘉木,拍了拍三兒子的屁股,「別鬧。」
「是二哥擠得。」池長生在床上打滾,把被子弄亂了,「不讓爹爹坐嘛,就不讓他坐,床要塌了!」
池子晉平時和小胖子爭寵,但是兩人是雙生子,關鍵時刻又和小胖子統·一·戰·線,也強調說道:「都已經坐了四個人了,不可以再坐了!」
房裡的丫鬟們看著這一幕,心中都覺得好笑。
被兩個兒子驅趕,池蘊之只能夠無奈地站起身來,「好了,爹爹不坐就是了。」
喬宜貞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垂手而立,覺得他像是失落的大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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