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她
聽說今年的冬天會很冷,記得那一年的冬天,不太冷。
臘月寒冬。市場經濟不好,建築業被地方地痞弄得烏煙瘴氣,不得已,父親外出打工,留了唯一的手機在家裡。那時候家裡燒著蜂窩火,因為我家在大院子里最出口處,屋子很簡陋,沒窗,所以長開著門透氣。再加上沒有大人管束,院子里的小夥伴們都喜歡到我家裡玩耍,一群人蹲著圍著小小的蜂窩火侃大山。哥哥因為貪玩,沒考上重點高中,所以復讀一年,為了中考提前一個月上課。
我就宅在家裡翻翻故事會和各種青少年雜誌。突然手機響起,陌生的號碼。很意外,是同桌L妹紙。她從班主任那裡問到的我家的電話,特意打來噓寒問暖。我還以為她有啥事,她也不問課業題目,就聊一堆八卦,就像課間時候,噼里啪啦說個不停。有說某某某給某某某表白被拒了,有說她跟班長知道的某個秘密,預定好了不能說出去,所以我也不能說給別人聽。還說某位同學家明明不和她們同路,偏偏每天放學還跟著她們走一段,然後坐公交回家,還厚著臉皮說是順路。L同桌總有奇奇怪怪的八卦總是聊不完,我才發覺原來故事書外的現實世界也很精彩,好像對於感情我是真的七竅通了六竅,還差一竅不通。每次要掛電話她總是阻止,最後我說我手機得拆下電池才能充電啊。
她說:「好吧,那充好電后你要打給我呀!」
我嘴裡應著好的好的,掛了電話。其他烤火的小夥伴們都說我是一頭撞進了春天,踩了狗屎還撿了桃花運,「你們看他笑得滿面春風。」
我有些尷尬:「都是火烤的。」
小夥伴們更起鬨了:「切,還不認。」
下午我沒給L同桌打電話,L打電話過來質問我。我不好意思的解釋:「沒事就不用打電話了吧,八卦見面再聊唄。」
「不行,我無聊你得陪我聊天!」
「你為啥無聊啊,可以出去逛街啊。」
「不行,我生病了,大人不讓我出門。」
感覺L同桌挺可憐,所以常常陪她聊很久,然後是幾乎每天不間斷的電話粥。漸漸地我們無話不談,才了解到她父母離異,跟婆婆關係最親。她跟著婆婆住在老工業區附近,沒有同齡的小夥伴,所以才喜歡跟我嘮嗑。那時候電話費還得到營業廳,幾塊十幾塊的交。電話費花多了,我哥沒說啥,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直到多年後再見面,L同桌才告訴我真相:其實她那時候就看出我性格太孤僻、太內向,所以才主動找我聊天。她相信一個不喜歡開口的人,一定會保守秘密。她還誇我是一個很好的傾訴者,讓我很欣慰,覺得至少自己有些作用。
很多時候,我們成為了誰,身上的標籤都是別人給的,我們被動接受著,為了不讓別人失望,就努力活成了別人眼中的樣子,然後忘了自己本來想要成為怎樣的人。
過年後再開學,老師還是很民主的讓大家自願更換座位,好多暗生情愫的人都藉機坐到一塊。我懶得動,同桌L妹紙也沒換座位。一個多學期,大家都混熟了。我跟她對學習方法起了爭執,因為我們成績排名靠前,我們就打賭,各自去選一個排名靠後的同學輔導,所以我們的小圈子裡多了小巧的唐妹紙和高大威武的毛兄。
每個星期二下午老師開會,只有2節課,我們常常會一起打球,然後到我家裡聚餐。那時候只覺書中言語也不差,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後來是很搞笑的暗戀關係,莫名其妙的,我偷偷的喜歡活潑的L,L則喜歡上輔導對象、籃球打的好、個頭很高大的毛兄。毛兄和我,發小等等是包夜打CS的小夥伴;然後呢,毛兄喜歡的卻是大大方方的李班長……像不像言情小說里的複雜關係?李班長喜歡誰我不知道,只知道後來她答應了毛兄的表白,兩人膩歪在一起;而那時候,我最喜歡的還是各式各樣的故事書。
多年後再見,才從同桌L妹紙口中得知,她那時候很是糟心,李班長是她閨蜜,早就知道她喜歡毛兄,還跟毛兄在一起了,而她每天還得裝的大方不在意,其實醋罈子早就打碎了好多壇。
初中兩年,很多故事,L同桌還喜歡過H兄,不過表白失敗了。因為上學放學同路,小學時李班長還和C兄戀愛過,不過不長久。還有其他好多人,像唐妹紙一樣,早已走散在人海。
記得08年凝凍,我們一起到毛家蹭飯,一路滑著走。不打籃球的妹紙老是大驚小怪的,有的還摔了。下坡時,我走在前面,後面L妹紙大聲喊我名字,我回頭,她張牙舞爪踩著滑步,我順手搭住她一根手指,她安然著路。第一次牽女生手,雖然只是一根手指,我還悄悄地激動了一會兒。
記得最經典的是L妹紙下定決心給毛兄表白的那次。同一年,相約湖邊散步,她帶上閨蜜李班長,我約上毛兄。還有一位游妹紙,家住附近,我們一起穿梭在接冰的樹林。
走著走著,我和李班長,拉著游妹紙故意放慢腳步,L妹紙和毛兄兩人走在前面。看著他們一個高大,一個披散著蘑菇頭的背影,我眉頭微微皺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游妹紙好像有些內向,不怎麼說話,我也心情複雜無話可說。游妹紙走到我旁邊,打破寂靜,叫了我名字。我有些疑惑扭頭看她:「怎麼了?」
她猶猶豫豫,說得慢慢吞吞:「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我更奇怪:「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啊,我們都一塊在外面遊玩了,還不是朋友嗎?」
她低頭看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游妹紙聲音越說越小,戴著帽子的我都聽不清了。
我好奇:「你說啥,我早就把你當朋友了,想說啥就說啥,別拘束。」
她只是輕輕的回到:「哦。」好像她臉蛋和耳朵有些紅,估計天冷凍的吧。
我的思緒似乎牽挂在前面的人身上,又要注意腳下的路,就沒多看她了。好像聊的最多的就是「今年冬天真冷啊」「你們看那節樹枝和松樹凍的冰雕真好看呀」……
最後,走著走著,變成了毛兄與李班長並肩,L妹紙一個人生著悶氣,我和游妹紙始終尬聊著……
那個年代,是一個萬花齊放的年代,計算機的普及,漸漸流行起企鵝和空間,遊戲也從單機變成各式各樣的網游。我跟隨著大流,也開始各種踩空間,為此特別研究了各種繁瑣的規則,也第一次知道規則在遊戲中的運用。可惜我們往往只是受規則的約束,而不是成為規則的制定者。
記得有一次老爸突然問我:「你有「博客」嗎?」我一臉懵,那是哪個年代的產物,只在報紙上偶爾看到過,我的確沒在意過,所以老實回答說「沒有。」老爸莫名其妙的生氣:「那你一天天的跑網吧凈幹些啥,不學習新事物,不接納新知識,只會玩遊戲,你能把那遊戲玩出花來?」我沒法給他解釋除了博客,還有很多類似衍生物,而網路,最大的便利是信息溝通和「百度」等平台知識和信息的傳播。網路很大,博客不過冰山一角。
初中時,我也犯過不少錯。一次是同桌L生病住院,同學們約著一起去醫院看望她。忘了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我不想去所以沒去,只寫了一封信,想鼓勵她樂觀堅強,不要擔心學業等等,結果因為我不通人情世故,文字用詞不對,有一句的意思大概是這樣的:別悲觀,不死就是小事。還好,信被毛兄讀出來時,他跳過了這一句。
有一次是L同學要轉校到省外,去往很遠的地方了,她特意設宴邀請關係不錯的同學們。聽到消息后我很難過,所以當她邀請我一起赴宴時,我拒絕了,也許那時我就怕自己忍不住當眾流淚,太失態了吧。少年不識愁滋味,只道那離別不過尋常。
記得她轉學前寫了同學錄,所以兩年後,我們偶然間從企鵝取得聯繫,她正在學習韓語,是我不曾接觸過的新事物,而我正在沉迷遊戲。闊別的時間長河是無法用言語填補的空白。我們聯繫也漸漸少了,多是她通過聊天和空間鼓勵我要學會微笑、要注意形象、要少玩遊戲、要好好學習。
初中有太多故事可說,記得我和H兄、C兄一起去參加競賽,是到另一個沒去過的學校,考完試后,回程路上,我竟然不記得來的時候從哪兒來的,跟著他們才走回家,不過數學競賽俺勉強拿了個第三名,而英語競賽,只有英語課代表有所斬獲,其餘的我們都是一樣沒有翻完試卷就考試結束了,所以至今我一直沒明白英語競賽到底在比拼啥?
學校要舉行寫「詩」比賽,我們一起去參加培訓課,學習了平仄和韻腳。然後模仿,我們在那個年紀費盡心思絞盡腦汁寫出來的東西,只是單純的懵懂情思,哪有什麼家國情懷,一改再改之後,最後的作品交上去,被老師按照他們的標準和思維一番修改,好像除了標題和作者,我們都已不認識內容,結果還拿了獎,被印刷在學校升旗台後的圍牆上,自己都不好意思去認領。
有籃球比賽,各種被虐和出醜,有跑道上,大夥吶喊的「加油」,有互相傳閱的漫畫書,有窗前外面山上,綠樹陰陰碩果累累,我曾幾萬次想象著化身飛人,在山間與飛鳥嬉戲……
還有好多人,像小學升中學那樣,輟學去往更廣闊世界,初中畢業后,大家各奔東西,又有那麼一部分人,走完了九年義務教育的道路,開始了更加精彩的人生。我們從此散去,去往各自的人生道路中,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