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重生
「拜門擇選暫停了?」
一名弟子早上替沐挽風送來早食的同時,也一併送來了這個消息。讓沐挽風有些詫異。
寢舍內,一個穿著白色弟子服的少年,正將食盒內的飯菜端方在矮桌上,隨後回頭沖著沐挽風似有無奈笑笑:「這是掌門師伯方才下的令,師伯這樣做,也是權宜之計罷了。」
此少年名為鍾長卿,是這天洪派四大長老之一,炎天長老所收的內門弟子。鍾長卿年有十八,面容俊美,眉目柔和,平日里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深受眾師弟師妹們的喜愛。就連沐挽風,也十分鐘意他的這位師侄。
可眼下,鍾長卿的笑容中,卻帶了幾分沉重。看來今日發生的事情,著實讓他這位師侄操心了不少。
「發生何事了?」沐挽風端著碗筷隨口問了一句。
鍾長卿關上了食盒,站起身來:「昨日師叔和青雨師弟從罡陽店離開后,我便帶了幾位拜門生去見了掌門師伯,誰知剛踏入罡陽殿的門檻,其中一個拜門生就倒地不起,片刻之後便匿氣而亡了。」
沐挽風扒飯的動作頓了一下。這故事,怎麼有些耳熟?
「身上無傷?」沐挽風問道。
鍾長卿點點頭:「死相極其可怖,七竅流血,眼圈凹陷發黑。除此之外身上沒有任何異常。」
這種死相,難不成是……
「短短三日,這已經是第三起了。」鍾長卿無奈嘆氣,「掌門師伯眼下正在罡陽殿商議此事。我稍後便要過去。」
沐挽風思索片刻,放下碗筷站了起來:「走罷,我與你一道過去。」
鍾長卿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詫異:「哦,哦……」
沐挽風隨著鍾長卿離開沉日峰的之時,洛青雨依舊站在連峰橋前。他的身上穿的,還是昨日那件白色的弟子服。衣衫的下擺處還有兩團黑灰,是他昨日跪在罡陽殿時,蹭到的泥塵。
他整個人低著頭,即使只露出半邊側臉,也能看的出他臉上纏繞了不少陰霾。
洛青雨竟然真的站了一夜?
沐挽風即使早就能猜到,可親眼看見了還是不免有些驚訝。
洛青雨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抬頭便望見了自家師尊與師兄一起從攀山石階上走了下來。他張嘴剛想說話,沐挽風卻好似沒有見著他一般,直接與他擦肩而過。
洛青雨再次低下了頭。鍾長卿經過洛青雨身邊的時候,明顯察覺了二人之間的異樣。他方才上山送早食的時候,洛青雨就已經站在這裡了,為何現在快到早課時間,洛青雨還是沒有離開。
鍾長卿雖有疑惑,但他也只是回頭望了一眼洛青雨,並未說什麼。
沐挽風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瞪了一眼洛青雨,厲聲道:「還不跟上來?」
洛青雨抬頭,正對上沐挽風的雙眸。他臉上縈繞的失落瞬間一掃而空,向著沐挽風大聲回應:「是。」
*
鍾長卿帶著沐挽風來到罡陽殿之時,鄒盛傲正在罡陽殿內詢問著事件的經過。見著沐挽風一道跟來了,他著實驚訝了一番:「師弟啊,你怎麼來了?」
「聽說拜門擇選暫停了,好奇過來看看。」沐挽風答得十分隨意,說的就像路過門口順道過來看看似的。
鄒盛傲捏捏眉心,如實道:「哎,是啊。可我把我煩得。」
沐挽風輕笑了兩聲,殿門外即刻就傳來一陣騷動。他一回頭,才發覺不知何時,罡陽殿外已經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了。
這倒也不是怪事。畢竟他這位少有出山的長老很多弟子都未見過,他前腳剛進殿,後腳就有不少天洪派弟子與拜門生聞訊趕了過來,一齊堵在了外邊兒,各個都想一睹這位年輕長老的風采。
「這是長老?看得也就二十齣頭吧……天洪派果然厲害。」
「厲害啥呀,也就是空有一身靈力的廢柴長——」
「噓!噓!小聲點,待會被人聽了去,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不是說所有的長老都會授課嗎?我入門之後是不是也能上這位長老的課?」
「……」
「不能。」
「不能。」
「絕對!不可能。」
問話的弟子:「……」幾位師兄怎麼那麼肯定?!
當然,這只是男子們的交談內容,女弟子那邊,則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快看!!是玄天長老!」
「果然如傳聞一般俊朗清明,笑靨如風。」
「待我道業有成,必定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怎的?你也是因為玄天長老才拜入天洪派的?」
「是啊,去哪個門派都是拜,我自然要挑個修士最俊的派別。天洪派玄天長老年紀最輕,長得最美,實力最弱,這可是修真界人盡皆知的,又有哪個女修,不想有朝一日能將這個柔弱的美男子收入裙下呢?等等……難道你也是?」
「……拔劍吧,他是我先看中的!」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都能讓殿門內的人聽到幾句。沐挽風不甚在意,洛青雨卻用冷冽地目光掃視了一遍眾人,殿外的聲音立刻降了下來。
鍾長卿笑了兩聲,走到了殿門前,向著門外的弟子們擺了擺手,柔聲道:「殿內在議要事,各位師弟莫要打擾,趕緊散了吧。」
一眾弟子們點頭哈腰的致歉,笑著離開的殿外。
鍾長卿反手將殿門關上之後,走到了沐挽風身旁,接過了話:「師叔你三日前便已閉關,故而不知曉此時。三日前,天洪派開啟了拜門擇選,通過第一輪擇選的拜門生一共三百八十六人,全都被我們安排在自方峰歇息。結果當晚,竟有二人莫名死去,死相正如方才那般,眼圈凹陷,七竅流血。」
沐挽風等人耐心聽著鍾長卿道出原委。
這事,得從天洪派的拜門擇選說起了。
天洪派為了充盈弟子,每年都會夏季末,都會舉行一次拜門擇選。
拜門擇選共三輪考驗,這第一輪,便是攀拜門雲梯。
長達萬階的石梯從天洪派主峰的山腳一直連接到山腰,需要拜門生在三個時辰內攀上頂峰,方可過關。這一關,考驗的不僅是拜門生的體力、毅力,同時考察的還有心性。
因為此關,是允許互相幫助的。可以二人互助,也可多人結成小隊。
但是,如果結成隊伍的所有成員,有一人不合格或者放棄,那麼,即使有人在規定時間內到達終點,也被判為失敗。若是在他人的幫助下到達終點,提供幫助之人再反悔,那麼,所有被他幫助過的人,也一律判做失敗。
所以,在考驗之中,不管是幫助別人,還是接受別人的幫助,都是有巨大風險的。
在今年的第一輪擇選中,便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
有一個有錢的富家子弟,花了重金買了五六個小廝,用轎子將他抬上了天洪。七人順利到達了終點,按照規定,就算是通過了第一關。
可其中一個小廝忽然反悔,說那少爺只說過讓他們來送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來拜門求道的,當即便嚷嚷著要回去。
別說那富家少爺了,就連一同上來的其他小廝,也是不答應的。能進天洪那都是半輩子的福氣,以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的。於是,幾個人圍著他好說歹說,那小廝才勉強的留了下來。
結果當晚,那人就死了。
同時死的,還有當時一起上來的另外一個小廝。
所以,天洪派破天荒的暫停了拜門擇選,將眾拜門生安置在自方峰,甚至派了不少弟子親自看守保護,打算抓住真兇,平息事件之後,再進行第二輪與第三輪。
沐挽風看了洛青雨一眼:「這樣說來,那位富家少爺很有嫌疑。」
鍾長卿與鄒盛傲相視片刻,道:「是,我當日得知真相之後也是這般猜測的,所以命人將那少爺請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中,還差使了兩個弟子看管,結果當晚,那少爺也死了。」
鍾長卿望了望門外:「而且,前兩人死時的模樣,也都是入昨夜那個拜門生一樣,猶如……」
「猶如鬼上身後,被榨乾陽氣,靈脈炸裂而亡。」沐挽風忽然接話。
「是。」鍾長卿點頭,「昨日我帶來的拜門生,都是那富少爺的小廝。沒曾想還沒開始問話,就又死了一個。另一個還嚇瘋了,在房間里嚷嚷了一個晚上,說是有鬼來複仇。」
沐挽風笑了笑。這事前世也發生過,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只不過那時他正在閉關,所以對事情經過不甚了解,最後是從鍾長卿口中得知,真兇是一個扮做拜門生的女鬼。
聽說,那女鬼食了還陽果,氣息與活人無異。而那女鬼之所以殺人,只是因為這位富少爺夥同這幾個小廝,非禮了她尚在人世間的妹妹。
當時這事情,應當是鍾長卿負責調查的。為了抓住那女鬼,鍾長卿還吃了不少苦頭,甚至罕見的受了傷。
沐挽風會一反常態的過來插手,目的也正是在此。
「師兄!」沐挽風激動地朝著鄒盛傲喊了一聲。
鄒盛傲被他忽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跳,「何……何事?」
沐挽風隨即回答:「這件事情,不如就交給青雨去查吧!」
鄒盛傲聞言,幾乎快要驚掉下巴了。
自己這位小師弟,雖是天洪派四大長老之一,但是坐上長老之位已有三年,根本就是空占名頭蹭飯吃的人物,不授課,不參比,不管事兒,甚至連收的弟子,也是最少的。
若不是有自己父親臨終前的託付,沐挽風早就已經被轟出天洪了。
現在,這三不師弟居然主動向他請事,自然是讓他瞠目結舌。
鄒盛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師……師弟,你方才說?」
沐挽風再次重複:「我說,讓青雨去負責調查這件事情,師兄你可應允?」
鄒盛傲倒吸一口涼氣,詫異地望了一眼沐挽風,再望了一眼比自己更迷茫的洛青雨,迷迷糊糊地回答:「師弟,若是有心,師兄,自然,是,答應的……」
沐挽風欣喜萬分,笑著對洛青雨交待:「青雨,聽到了吧,這件事情由你去辦,三日內若不能抓到真兇,便是辜負了為師對你的期望。」
洛青雨漆黑的雙瞳忽而發亮,抿緊雙唇,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行禮領命:「是!」
沐挽風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抹輕笑。
這女鬼能傷了內門弟子中實力數一數二的鐘長卿,修為定然不差,讓洛青雨去調查,估計也是有命去沒命回。就算他大難不死逃過一劫,沐挽風也能以辦事不利為由懲戒他一番,怎麼算也是一筆不賠本的買賣。
既然不能堂而皇之的殺了他,搞點這種彎彎繞繞折磨他,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方法。
沐挽風沉眸望了洛青雨幾眼,向鄒盛傲行禮告辭之後,獨自離開了罡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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