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今日的月色出奇的好。wenXuemi.Com蕭浪忽然想到今天是十五。原本該團圓的日子,唐芸卻深陷陷阱。一念及此,他的心頭更是陰雲難散。

蕭浪強作鎮定,全憑感覺追去,希望能夠歪打正著。他已掠出城外,仍一無所獲。見前方一片樹林,一段古琴之聲幽然而來。

他手握流雲劍,大步走去。

樹林深處竟空曠,其間豎一八角涼亭。亭中一位絕色麗人手撫琴弦。蕭浪聽得幽怨斷腸,忍不住吟歌道:「天之蒼蒼,地之浩浩,人之重重,我之渺渺……」

亭中麗人勉強笑道:「你怎麼來了?」竟是唐芸的聲音。

蕭浪道:「我不該來?」

唐芸神色幽怨道:「該,又不該。」

蕭浪道:「為什麼該,又為什麼不該?」

唐芸道:「你既無心於我,又為何追我?」

蕭浪道:「這裡人美琴聲也美。我不來這裡難道還要去別處?」

唐芸忽冷冷道:「你就不怕你的菀兒著急么?」

蕭浪看著她幽怨的俏臉,心中砰然一動,忽有想要去抱她入懷的衝動。

唐芸道:「你還是趕快回去的好。」

蕭浪道:「你不讓我留下?」

唐芸道:「不錯。」

蕭浪笑道:「你莫不是在外面養了漢子,背著我來幽會?」

唐芸臉色一白,冷然道:「我既沒有嫁給你,為何不能去找別人?」

蕭浪道:「你不是非我不嫁?」

唐芸冷哼一聲道:「我只道蕭浪不會像天下男人一般賤,沒想到你也自命不凡。」

蕭浪正要說話,林內忽然傳來粼粼車馬聲。唐芸秀眉微顰,心中疑竇叢生。

蕭浪展顏一笑,道:「看來我不用走了。」

沒多久就有一輛華麗非常的馬車駛了過來,停下,停在蕭浪身邊。就像是專門來接他一般。

蕭浪語中帶著笑意,道:「不知閣下高姓大名?可否賜見?」

車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叫人如聽天籟:「蕭大哥真好玩,難道連我也不認得了么?」赫然竟是蘇菀兒的聲音!

蕭浪奇道:「菀兒,你怎麼來了?」

蘇菀兒紅裙輕擺,已下了馬車,道:「我見你許久未歸。醉月樓又太吵,便出來走走。」

唐芸冷聲道:「便走來這裡了么?」

蘇菀兒見到唐芸,笑道:「喲,芸姐姐,方才是你撫的琴么?真叫妹妹羨慕死了。」

唐芸臉上的冰霜絲毫未減,道:「你隨便走走便來了這裡么?」

蘇菀兒見她好似不大喜歡自己,仍不以為意道:「方才從林邊路過,聽得這裡琴聲優美,便,」她看了看唐芸冷若冰霜的容顏,接道,「便想進來看看。沒想到會見到你們。芸姐姐,什麼時候你能教我撫琴么?」

唐芸冷冷道:「我只會捉弄人,賣弄風騷,哪裡有這般高雅。」說完頭也不回,一掠而去,轉眼之間已消失在林中。

蘇菀兒看著蕭浪,驚聲道:「莫非是我言語衝撞了她么?」

蕭浪沒有看她,他的眼中只有月,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只聽他道:「沒有。」

蘇菀兒道:「那是為什麼呢?」

蕭浪轉過臉來,道:「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么?」

蘇菀兒點了點頭,道:「嗯。」

蕭浪道:「我們走。」

蘇菀兒疑惑道:「走?」

蕭浪道:「想知道,只有走。」

蘇菀兒道:「去哪裡?」

蕭浪邁開步子,道:「唐門。」

蘇菀兒忽道:「等一等。」

蕭浪停下,問道:「等?」

蘇菀兒溫柔地拉起他的手,笑道:「有馬車,還需要走路么?八條腿總比兩條腿走得快些。」

江南的風就像少女輕舞的裙,溫柔而讓人神往。

蕭浪並沒有坐在八條腿拉的馬車裡。他喜歡騎馬。

他仍騎著那匹「踏雪」。蘇菀兒就伴在他左右,也騎著「踏雪」。速度仍是不緊不慢。

他的劍總是隨隨便便掛在鞍邊。完全不擔心別人會將它搶走。事實上也沒有人敢來搶。「流雲劍」可怕的不是劍本身,而是用劍的人。

他的人也總是隨隨便便「躺」在馬背上。明明隨時可能掉下來,可偏偏穩如泰山。

蘇菀兒和她的馬就在他身旁。她依舊是那麼美麗、高貴,令人不敢逼視。

她忽然輕啟紅唇,道:「蕭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蕭浪懶洋洋道:「唔。」

蘇菀兒又道:「芸姐姐會不會見我們?」

蕭浪道:「唔。」

蘇菀兒道:「她為什麼突然走掉?」

蕭浪:「……」

蘇菀兒絲毫不管蕭浪有沒有在聽,自顧自道:「她的身法好美。」

蕭浪這才說道:「你羨慕嗎?」

蘇菀兒毫不掩飾道:「嗯!」

蕭浪淡淡道:「會功夫確實會令一些人羨慕,但也多了煩惱。」

蘇菀兒眨眨眼睛,道:「蕭大哥也有煩惱么?」

蕭浪笑道:「是人總會有煩惱的。」

蘇菀兒道:「但蕭大哥不像一個有煩惱的人。」

蕭浪道:「不像么?」

蘇菀兒道:「蕭大哥有什麼煩惱?」

蕭浪道:「說不定什麼時候我會像盛天霸他們一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蘇菀兒道:「蕭大哥怕死?」

蕭浪道:「怕,怕不明不白的死。」

蘇菀兒道:「我們不去得罪人家還不行嗎?」

蕭浪看著她天真又美麗的臉龐,解釋道:「白道的人黑道想對付,黑道的人白道想剷除。哪邊都不幫的看起來與世無爭。」

蘇菀兒道:「本來就是的。」

蕭浪笑道:「其實他們早成了黑白兩道共同的敵人。」

蘇菀兒失聲道:「怎麼會?」

蕭浪道:「江湖有一條鐵則。不是友,便是敵!有時候,白道會比黑道更殘酷。」

蘇菀兒聽得心驚肉跳。江湖完全不死和自己想象的那般模樣。

蕭浪接道:「所以還是不要學武功的好。」

蘇菀兒小聲問道:「有了武功就會有仇家么?」

蕭浪道:「一個人武功越好,地位就越高。敵人也就越來越多。」

蘇菀兒忽然嫣然一笑,道:「所以你才不接受她嗎?」

蕭浪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不說話。

蘇菀兒嘟著嘴,道:「用**對著別人是很不禮貌的。」

蕭浪還是沒動。

蘇菀兒繼道:「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應該逃避,而是要好好對愛他的人。好好保護她不受別人欺負。」

蕭浪終於動了,他說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躲在暗處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憑什麼保護別人?」

蘇菀兒道:「那就把他找出來。」

蕭浪道:「去哪裡找?」

蘇菀兒奇道:「蕭大哥不知道?」

蕭浪道:「不知道。」

蘇菀兒道:「那我們去唐門幹什麼?」

蕭浪道:「徜徉山水,尋找唐芸。」

蘇菀兒道:「應該還有其它原因。」

蕭浪嘆了口氣道:「你很聰明。」

蘇菀兒嘟著嘴道:「我本來就不笨!」

是不是江南的女孩子都喜歡嘟著嘴,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笨蛋?

蕭浪道:「你還知道什麼?」

蘇菀兒天資聰慧,知道在男人面前什麼時候應該聰明,什麼時候又該變傻。她想了想,問道:「是不是為了最近一連竄的命案?」

蕭浪道:「不錯。」

蘇菀兒不解道:「最近的命案與唐家有關係么?」

蕭浪解釋道:「盛天霸死時背上有把刀。」

蘇菀兒提醒道:「『賽雲蹤』和馮一刀身上也有。」

蕭浪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他背上的血跡?」

蘇菀兒見到死屍就忍不住要吐,哪裡敢看得那麼仔細?不由低下頭道:「沒有。其中有什麼古怪么?」

蕭浪道:「血跡是沿傷口呈同心圓滲開的。」

蘇菀兒不懂,問道:「同心圓?」蕭浪久歷江湖,經驗之豐當然不是一位世家千金能夠比擬的。他解釋道:「這說明他背上的刀是在他死後才刺入的。」

蘇菀兒道:「如果致命傷不在刀,他是怎麼死的?」

蕭浪肯定道:「中毒。」

蘇菀兒失聲道:「中毒?」

蕭浪道:「不錯,是中毒。」

蘇菀兒道:「蕭大哥連碰都沒有碰過他的屍體,怎麼知道他是中毒?」

蕭浪道:「盛天霸前一天晚上起,位置就一直沒有移動過。」

蘇菀兒道:「那他會不會是被人一掌擊在背上震傷而死?」

蕭浪斷然道:「絕不會。」

蘇菀兒不解道:「為什麼?」

蕭浪道:「因為那樣做了便達不到嫁禍的目的。」

無論是掌擊或者拳傷,中招者身上必定留下痕迹。只要依跡而尋,即使找不出真兇,也可以排除很多人的嫌疑。

蕭浪接道:「也騙不過我們的眼睛。」他漠然的臉上突現殺機。這是對兇手的忿恨,為了達到嫁禍的目的,竟不惜犧牲無辜的生命。

蘇菀兒看出他的心思,柔聲道:「『我們』?是你、王公子還有慕容公子嗎?」

蕭浪道:「不錯。」

蘇菀兒不解道:「這個嫁禍應該很容易就被你看穿了。」

蕭浪道:「兇手的目的並不是瞞過我們。」

蘇菀兒道:「怎麼看出?」

蕭浪道:「能覺察盛天霸屍體上破綻的人並不多。」

蘇菀兒咬唇道:「兇手真是太壞了。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蕭浪淡淡道:「不知道。」

蘇菀兒睜大眼睛看著他,道:「蕭大哥猜不出么?」

蕭浪搖了搖頭,道:「也許是為了我,也許是為了流雲劍,也許,」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十分凝重,道,「是想剷除江湖上的異己。」

蘇菀兒分析道:「盛天霸可以算是惡棍,『賽雲蹤』和馮一刀兩位前輩卻是好人。」

蕭浪笑道:「惡棍不一定要和惡棍威武吧?而且惡棍並不代表他該死。」

蘇菀兒點頭道:「那兇手不是沒有朋友?」

蕭浪臉色陰沉,道:「殺手通常都沒有朋友。」

蘇菀兒明亮的秋波忽然一轉,問道:「蕭大哥說盛天霸中了毒,其他人呢?」

蕭浪道:「想必也是如此。」

想到三人的死狀,蘇菀兒不禁毛骨悚然,顫聲道:「兇手為何要用同一手法殺人?」

蕭浪解釋道:「大概是為了營造一種氣氛。」

蘇菀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問道:「什麼氣氛?」

蕭浪道:「詭異的氣氛。」

蘇菀兒又像想到了什麼,問道:「人中毒之後血液不是會變黑嗎?」

蕭浪道:「盛天霸的血不黑。」

蘇菀兒道:「不僅不黑,還很紅。這是怎麼回事?」

蕭浪道:「他們的血也不紅。」

蘇菀兒不懂,問道:「怎麼會不紅呢?」

蕭浪道:「人死了兩三個時辰后血液會凝固。凝固后的血液不再是紅色的。」

蘇菀兒道:「那是什麼顏色?」

蕭浪道:「棕,棕黑色。」

蘇菀兒恍然道:「盛天霸背上的血卻太紅了點。」

蕭浪讚許一笑,道:「不錯。」

蘇菀兒眨了眨眼睛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蕭浪道:「問題就在這裡。世上有一種奇毒。人服用之後血液不僅不會變黑,反而變得更紅。」

蘇菀兒不禁嘆道:「好奇的毒!它叫什麼名字?」

蕭浪道:「『紅血散』。」

蘇菀兒道:「既然是天下奇毒,知道的人一定不多。」

蕭浪道:「的確不多。」

蘇菀兒道:「擁有的人肯定更少。」

蕭浪道:「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兩個地方才有。」

蘇菀兒道:「四川唐門?」

蕭浪點頭笑道:「這是第一處。」

蘇菀兒眨了眨眼睛,道:「藥王府?」

蕭浪道:「不錯。」

蘇菀兒又問道:「『藥王府』是什麼?」

蕭浪道:「它是個新興的門派。據說由『黃山藥王』後人所創。其他的什麼也不知道了。」

蘇菀兒輕嘆了口氣,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要去那兒了。」

蕭浪笑道:「遊山玩水,放浪形骸。」

蘇菀兒轉而高興道:「只要找到擁有『紅血散』的人就可能找到兇手。」

蕭浪道:「機會應該不小。」

蘇菀兒笑道:「怪不得蕭大哥要去四川。你說小芸姐姐回去了沒有?」

蕭浪道:「恐怕已經回去了。」

長長的官道上只有兩匹馬,兩個人。不知何時又多了三個和尚。

為首一位長眉怒目,體型微胖。旁邊兩位頭戴箬笠,緊緊跟在後面。

「阿彌陀佛。」老和尚合目擋在中間,攔住了去路。

馬市好馬,卻不通人語。更不識如來好吃,達摩更香。由自走去,好像全沒有看到三人。

馬將近處,老和尚忽然雙目怒張,暴喝一聲。一雙鐵掌在兩顆馬頭上重力一拍,竟將馬打得跪了下來,站都站不起了。

蕭浪早已飛出,一把抱過險些摔倒的蘇菀兒。對三人道:「大師既不通名報姓,又不事先通知。一掌拍壞了我們的馬,要是人也摔壞了怎麼辦?」

老和尚雙掌微合,口吟佛號道:「阿彌陀佛。蕭施主放下女施主說話。」

感情他是有備而來!

蕭浪眨了眨眼,道:「大師有所不知。」

和尚只道蕭浪自己會繼續說下去,誰知他沒了下文。不禁問道:「貧僧有何不知?」

蕭浪笑道:「好狂的和尚。」

老和尚怒目一張,精光爆射,喝道:「蕭施主請說清楚,否則,」

蕭浪道:「否則怎的?」

老和尚道:「否則,老和尚也不是好欺負的!」

蕭浪道:「若是在下冒犯了大師,儘管處置便是。」

老和尚展顏道:「便是如此,你隨我……」說著便來拉蕭浪的手。

蕭浪退後一步,道:「大師這是做什麼?」

老和尚微皺眉道:「蕭施主莫非是戲耍貧僧么。」

蕭浪笑道:「我怎敢戲耍大師。只是在下並未冒犯你。」

左邊一個小和尚搶道:「剛才你不是說師父『好狂的和尚』!」

蕭浪道:「哦!不錯,大師雖然臻得萬物,但在下敢問一句,大師真當『無所不知』么?」

老和尚怔了怔,道:「貧僧不敢自詡。」

蕭浪道:「既然如此,大師怎敢說『貧僧有何不知』這樣的話?」

老和尚日臻佛理,哪在乎這些咬文嚼字的事?不禁被他說的怔住。

蕭浪笑道:「今日之事就算了,還請大師以後小心在意。莫要再說漏了嘴。」

正待要走,老和尚又擋住道:「蕭施主請留步。」

蕭浪抱著蘇菀兒道:「大師還有何事?」

老和尚溜光的腦門上汗如雨下,道:「蕭施主放下女施主說話。」

蕭浪不解道:「我抱不抱著她與你何干?何況人家也沒說不願意,你更沒有說話的餘地了。對不,菀兒?」

蘇菀兒明知蕭浪故意整人,卻什麼也說不出,低下頭輕「嗯」了一聲。面頰早已緋紅。

右邊的小和尚怒道:「光天化日,成何體統!」

蕭浪想了想,道:「這倒是的。」在蘇菀兒耳邊說了什麼。後者從蕭浪手臂上跳下來。

老和尚劍眉舒展,道:「蕭施主好俊的身手!」

蕭浪仰天道:「大師好殘忍的手段!」

老和尚怔住,面紅耳赤,頭上更是汗下如雨。良久才道:「蕭施主言下何意?」

蕭浪道:「大師功力頗深,晚輩自嘆不如。今日死在大師掌下無話可說。」蘇菀兒臉色大變,蕭浪續道,「但我兩位馬兄連大師法號都不知道就被打成這樣。您對待動物豈不殘忍?」

老和尚冷哼一聲道:「貧僧法號釋空。」

說罷衣袂一甩,兩匹馬竟站了起來。

蕭浪忍不住贊道:「原來是佛光寺的釋空大師!」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被蕭浪一說,釋空感覺自身四萬八千個毛孔沒有一個不舒服。

蘇菀兒見狀不禁輕掩櫻唇,吃吃而笑。

蕭浪也是笑道:「大師肯將功力賜給晚輩兩位馬兄。足見您慈悲心腸。」

兩個小和尚生怕師父被蕭浪忽悠得忘了大事,急在他耳邊如此如此說罷。老和尚神色一斂,道:「貧僧此番前來不是聽豎子拍馬的。」

蕭浪笑道:「說的也是。佛光寺芸芸光頭,搶著給您阿諛拍馬,又何必跑到外面呢?」他不過是隨口胡謅,誰知釋空竟受用的很,連連道:「是誒是誒。」

小和尚心想自己平日盡心討好,卻總被師父責罵。蕭浪不過片刻,就把師父拍得雲里霧裡。心下不忿已極。

蕭浪又道:「但是。」

釋空對蕭浪早已好感大增,不禁問道:「但是什麼?」

蕭浪道:「外面的世界和佛光寺有一點不同。」

釋空道:「哪一點?」

蕭浪道:「流雲劍佛光寺沒有。」

釋空道:「流雲劍只有外面有。」

小和尚聽見蕭浪竟自己提出此事,心下暗道:你今番死矣。不禁竊喜。

只聽蕭浪又道:「我有流雲劍。」

釋空淡然道:「流雲劍是在你手裡。」

蕭浪笑道:「所以大師來找我多少和它有點關係。」

釋空點頭道:「是有點關係。」

蕭浪眨了眨眼,瞪著他道:「什麼關係?」

釋空忽然冷哼道:「蕭施主當真不知?」

蕭浪神色收斂,正色道:「請大師指點迷津。」

釋空想了想道:「盛天霸可是你殺?」

蕭浪左顧而言他道:「江湖傳聞大師與盛寨主原是同胞兄弟,因管不了弟弟胡作非為才出了家。莫非真有其事?」

蕭浪一言,眾人無不大驚。小和尚更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釋空茫然道:「老衲只問施主一句,人是不是你所殺?」

蕭浪道:「我說不是你可相信?」

釋空睜大眼睛不置可否。

蕭浪冷笑道:「是了。既然不信,又何必再問!」

釋空忽然暴喝道:「好!那麼就讓貧僧領教一下流雲劍的厲害!」話音猶在,他雙拳已出。使的正是「佛光伏虎拳」。

流雲劍,劍還在鞘。蕭浪的拳已出。

他的拳頭硬,硬而猛。

蕭浪出劍的次數不多,幾乎沒有。

江湖盛傳流雲劍。誰知蕭浪走到現在靠的不只是長生劍,更靠他全身的功夫。

流雲劍,劍流雲。

都說擁有流雲劍的人即使不會武功也能立刻成為一名一流高手。

這麼好的寶貝誰不想要?

蕭浪和流雲劍的關係好像不是劍護人,是人護劍。

沒有過硬的本事誰守得住流雲劍?

蕭浪守護著流雲劍,同樣也在守護整個武林。沒有了主人的流雲劍,會受到整個江湖的搶奪。結果是死亡,貪念帶來的死亡。蕭浪遏止著這一切,遏止著一場血雨腥風。

「好功夫!」

兩人對拳之後釋空退了三步,蕭浪卻退了三步半。

小和尚道:「就由弟子代師父出戰吧!」

釋空沒有管嘴角的血漬,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多謝蕭施主掌下留情。慧悲,慧靜你們退下。如果今日貧僧有何不測,你等就回寺告訴掌門師兄,貧僧無視門規,全寺無人可找蕭施主報仇!」

蘇菀兒暗嘆釋空和尚恩怨分明,但又為這麼一位德高望重的方外之人仍忘不了俗情感到嘆息。

世界豈不正是因為有了真情在才如此美好?

蕭浪笑道:「大師不愧為一代高僧,晚輩佩服!」

釋空沉聲道:「施主閑話休絮,小心了!」收掌為拳,又將伏虎拳使了出來。

佛光寺敢用「伏虎」命名此拳法,其威力自是不同凡響。就連蕭浪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

剛才一拳,他知道釋空心中有氣,出招必定心煩意亂,於久戰不利。所以先以一擊直拳硬碰硬泄了他的怒氣。最後還讓釋空半步,也算是對一代神僧應有的尊敬。

釋空功力精深,蕭浪不敢正面應對。便使出絕頂輕功躲開他的拳擊。又不做的太過,叫人看了像是在戲弄他。這一切都是顧及釋空和佛光寺的顏面。

劍門和佛光寺都是武林大派。

佛光寺百年來以主持武林正義為先,當得起天下英雄的楷模。

雖然和尚念起經來催人上吊,蕭浪還是從心底里佩服他們那種剛正不阿的精神。

釋空非是不知好歹,見伏虎拳傷不著蕭浪,化拳為掌,使出七十二路「大力金剛掌」。

蕭浪始料未及,不想釋空的右拳竟化作鐵掌,從不可能的角度把原本衰弱的拳力帶上金剛掌力一起推了過來。蕭浪暗嘆一聲,想這一次只得硬撐了。誰知釋空掌力一收,退開三步。

蕭浪明知他是報那半步之恩,也不推辭,拱手道:「多謝大師!」心下不由對眼前這位老僧肅然起敬。

蕭浪對釋空道:「晚輩得罪了!」一拳擊向釋空腰間曲池**。

釋空大喝一聲,道:「好!」一掌削蕭浪脈門。蕭浪因勢變招,伸出拇指反去扣他脈門,另一隻手仍向曲池。

釋空仰身變招,一招「雁抬頭」,腳尖踢蕭浪胸部。蕭浪一腿橫掃他的攻勢。在釋空將起未起之際一拳再擊他曲池。

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蘇菀兒看不懂武功,只見釋空前仰後合,蕭浪卻幾乎沒動。氣勢孰盛孰弱不問可知。她不禁抿嘴而笑。小和尚們剛才明明聽師父說要使出大力金剛掌,怎麼才出幾招,後面的招式自己竟聞所未聞?莫非這是金剛掌「七十二式」之外的不傳之秘?

小和尚如此一想,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仔仔細細觀看,好歹也要學到一招半式。要知武功一門,越是不傳的招式越是珍貴。能學得一二便是終身受用。

左邊和尚已學他師父的樣子比劃開來。釋空德高望重,幾招大力金剛掌未得手也還罷了。現在竟被一個晚輩打得金剛掌不像金剛掌,金雞不似金雞。心裡懊惱之情不說可知。

心想道:「貧僧多年未曾涉足江湖,不想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正思索間,蕭浪一拳又向他曲池逼來。

釋空想道:「你定要打我曲池,我賣個破綻給你又怎的?」伸手一掌迎了上去。

蕭浪詭秘一笑,將力道全部收回。再一拳,打在釋空左腳的湧泉**上。

釋空騰空三周半才看看落地。蕭浪何等力道?釋空左腳吃痛,只得以腳尖點地。

兩位徒弟看不出手法,只見師父忽然騰空而起,落到一丈開外,臉上卻是老淚縱橫。趕緊上前詢問何事,怎礙釋空哭的厲害,一時無法停止。

蘇菀兒咯咯笑道:「想是大師惜才,所以哭了。」

兩人覺得有理,不住點頭。心想平日總板著臉的師父原來這麼看重後輩,回寺之後定要好好鑽研剛學的幾招。一念及此,又覺得剛才釋空是故意透露那幾招不傳之秘給自己觀看學習,不由得也流起淚來。

蕭浪上前施禮道:「大師,晚輩得罪了。」

釋空「哭」道:「不,不妨。果,果然是兵,兵不厭詐,詐。好,好好!」

一位老人把原本嚴肅的話題似哭似笑地說出來顯得十分滑稽。蘇菀兒不禁又笑了。

蕭浪責備地看她一眼。蘇菀兒自知失禮,忙作了個福。

釋空道:「不,不礙的。今,今日貧僧確實,確實可笑。」轉向蕭浪道,「來,我,我們再比,比一比兵器。」說罷他摘下項上佛珠。

佛珠是武器。

劍客用劍,刀客用刀,和尚靠佛珠。

武器並不一定是傳統的刀劍,很多外門兵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要能夠用作「格」、「擋」,「架」,「攔」的東西,都可以當作武器使用。

蕭浪躬身道:「晚輩不敢。」

釋空到:「人生短短數十載,平生最是要盡興。只要比武比的高興,不用管輩分地位。」

蕭浪拗不過他,只得拿過流雲劍。

抽劍,收劍!眨眼之間,眾人只覺眼前寒光一閃。釋空手中的佛珠已一粒粒掉落。

流雲劍劍已出鞘,人卻未死。

釋空和兩個小和尚一起怔住。忽然,釋空大笑道:「好,好!哈哈哈哈!貧僧未出半招你已破了我的佛珠。」

蕭浪謙恭道:「實是流雲劍太過鋒利。所以晚輩不太用它。」

釋空道對他讚許地點了點頭,道:「以後肯定會有更多麻煩,你好自為之。」

蕭浪揮劍時已將真氣從流雲劍導入佛珠,再由佛珠傳入釋空身體,解了他腳痛之疾。

釋空已走得遠了。蕭浪對著他的背影忽然道:「大師,晚輩沒有殺人!」

絲毫空頭也沒回,道:「貧僧知道。」

蕭浪只覺一股熱血上涌,大聲道:「怎麼……」

回答他的只是釋空背對著他揮動的手臂。

知道就是知道,何必再問?

縱使我相信你,全天下的人不相信你又有什麼用?

沒有用!

既然沒有用又何必再問!

蕭浪早已熱淚盈眶,看看身邊的蘇菀兒,她又何曾不像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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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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