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衣服是淡淡的綠色
「你已經不期待了嗎?」這是梁向遠回家的第六天,夜裡。
回到L市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路燈都已經開始唱歌的時候,父子倆才到家。第二天,有著很多事要忙,梁向遠只得繼續在手機上和玲大公主聊著天,順便邀請玲大公主共進明日的午餐。可得到的回復卻是,明日的玲大公主也要如同今日的梁向遠一樣忙碌。
很正常,人總有忙碌的時候,只是偏偏不早不晚,碰巧是梁向遠回到L市的時候,玲大公主開始了持續的忙碌,而這樣的忙碌整整持續了五天,梁向遠甚至不知道他的玲大公主在忙些什麼。這讓梁向遠有些鬱悶,他也應該鬱悶,今天和杜西相約一起去網吧上網的時候,都不如以前那樣開心了。時鐘僅僅指向了九時三十分,梁向遠就關掉了遊戲,回家躺在床上。
手指靈活地詢問著陶小玲:「為何我每天約你出來,你都在忙,第一次你忙,我理解,第二次你忙,我也能理解,第三次第四次你還說忙,我也還能容忍,可這次我真忍不了。你究竟還要忙多久啊,我的大公主,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弄得我挺難受的。」
屏幕上出現一隻受委屈模樣的貓,「最近事情真挺多的,我在鎮上老家,明天才回L市。後天吧,後天上午你陪我買菜吧,我還要回家去給我外婆做飯,不能陪你在外面吃飯了。」
梁向遠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從沒期待與我見面。」
雖然與陶小玲約好了時間,可明天該怎麼辦呢?
「難道又要去網吧打遊戲?」梁向遠心想,「不如相約麻將場?」
陳志、杜西、梁向遠,只有三人,典型的三缺一,三人坐在濱江路面面相覷。
杜西首先打破了尷尬:「陳志,你趕快約個人呀!」
陳志大方地將手機拿給杜西,然後說:「你看看,我約了五個,五個都有事,我是沒辦法了,現在全靠胖子了。」
陳志轉頭對梁向遠說:「你那個美女閨蜜呢,叫她來呀。」
不需要驚訝,梁向遠作為一個男孩,依舊有著閨蜜,而且是兩個。這兩人是梁向遠高中時候的同班同桌同學,一個叫龍鸝君,一個叫鄧萍。三人原本在十班相識,一個學期過後梁向遠被分配到了樓下五班,從而認識了陳志,而龍鸝君和鄧萍依舊留在了十班。儘管梁向遠與龍鸝君、鄧萍只做了一個學期的同學,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好,很好。好到什麼程度呢,好到了梁向遠在放學的時候天天和她們一起放學。
陳志說的美女閨蜜就是龍鸝君,身材並不火辣,臉上戴著嬰兒肥,兩隻眼裡時刻藏著亮光,比常人稍微厚一點的嘴唇,臉上肌膚並不是特別的好,嗓音並不細膩,雖然別有特色,但沒有讓人耳朵一亮的感覺。可就是這樣的龍鸝君,你和她相處越久,越覺得她生的美麗。她屬於很耐看的類型,不管你看他一分鐘,一小時,一天,一年,都不會看膩。最關鍵的還是龍鸝君性格很好,不管什麼情況,只要她沒在上班,只要不會太晚,梁向遠只要打一個電話,她總能及時趕來。當然了,龍鸝君也是麻友之一,若不是愛打麻將,又怎會隨叫隨到。
「你回來了都不給我打電話,感情是真的淡了。」龍鸝君帶著責怪的語氣說著。
「這不是給你打了嗎,知道你今天放假休息,特意地幫你組織了一場麻將。」梁向遠睜了眼睛看著龍鸝君說道,「你看我對你多好。」
龍鸝君白了梁向遠一眼,傻子都知道梁向遠說的多麼不靠譜。
「算了算了,不跟你貧嘴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梁向遠慚愧地說,「作為補償,我決定誇你這條白色的裙子很好看。」
「你也覺得好看是吧,我才買的新裙子。」不管什麼情況,只要你誇女孩的裙子好看,她的心情總是會變好。
可是梁向遠很調皮,剛平復了一個女孩不滿的心,立馬又說起了作死的話:「這是我見過你第一條漂亮的裙子,活了二十幾年,你終於長了眼睛買正確一回,我是真的佩服。」
「你去死吧!」龍鸝君抓起手中的麻將籌碼摔向梁向遠。
陳志趕忙阻止了這般打鬧:「你們別打情罵俏了,你們浪費的這個時間,我們又少打兩把了。」
「也對哦。」躲過了麻將籌碼的梁向遠彎腰撿起扔在地上的籌碼,扔還給龍鸝君,然後幾人手腳麻利地開始了麻將。
「火鍋嗎?」杜西的肚子已經到了西邊,太陽落下的地方,沒有了一點能量。
「今天我們吃自助牛排吧,我請客!」梁向遠抬手一指,大家便知道了梁向遠說的是涼風坳坡下的那一家海鮮牛排自助餐。
自助餐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奈何顧客們總是能大飽而歸。
「不需要我親自送吧,這些計程車師傅會安全地送你到家。」梁向遠和龍鸝君站在路邊。
龍鸝君宛然一笑,說:「不用啦,我自己回去就行啦。」
兩人靜靜地互相看著對方,路上還沒有空的計程車路過。
梁向遠忽然說:「新裙子真的不錯,你穿上這條裙子也是真的好看。」
「我哪天不好看!」龍鸝君訕訕的笑著說。
良久,兩人又沒再說話,直到兩分鐘后一輛空計程車停在兩人面前。
「回去早點休息咯!」將龍鸝君送上車以後,梁向遠和陳志回了家。杜西被許陽約去網吧上網了。
「今天你這麼早就回家了,許陽約你打遊戲,你也沒去,少見。」陳志發出了疑惑。
「如果我說,我和陶小玲好上了,你信嗎?」梁向遠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復,而是說出了足以讓陳志吃驚的事情。
像是香煙燙到了嘴巴,陳志坐在垃圾桶旁邊,嘴唇抖動了兩下:「我的天啊,你的地下工作比以前做的更好了。你和陶小玲是多久的事啊,我居然一點都不知情。」
「有好幾個月了,她叫我明天上午陪她去買菜,所以我今晚沒敢去網吧,我怕明天上午沒醒過來,我得早起。」梁向遠說。
「可以,我明天去上班,也得早起,一起吃早餐。」
「好。」梁向遠正待睡了,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下起身問道:「你上次約的劉夢悠怎麼樣?」
陳志淫笑兩聲,說:「我和夢悠已經上過床了。」
「這麼快,真有你的。」現在輪到梁向遠吃驚了。
「我覺得我找到了真愛,可我感覺她只是玩玩感情罷了。」陳志說,「她甚至沒答應做我的女朋友。」
「不是吧,你倆都還沒正式交往就上床了,搞什麼。」梁向遠覺得三觀盡失,猛地想起說話這人是陳志,又說,「也對啊,你有性癮,癮犯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說的不對,我是抱著和她結婚的目的才跟她上床的,張愛玲說過,要進入一個女人的就得先通過她的私密水道。我是想要進入她的心,這才進入了她的身體。」陳志一本正經的說。
梁向遠只認為他在胡說八道:「我不知道張愛玲有沒有這樣的話,但我知道感情不應該只是單純的發生關係,溫柔付出和肩負責任也是組成感情的重要因素。」梁向遠頓了頓,繼續說道,「你不懂我,就像我不懂你一樣,我們兩人壓根不是同一類人。」
「可我們都是男人。」
「你說是就是吧。」梁向遠自然知道說服不了陳志,一個人的意志豈是別人能輕易說服的,更可怕的是他那股意志能讓他尋求到肉體快感的終極釋放。
梁向遠躺下睡了,任由陳志一個人自言自語。
天蒙蒙亮,清晨六點時,街上開始忙碌著的是各個麵館早餐店。L市人的早餐很簡單,一碗稀飯兩個包子,價格實惠還能填飽肚子。若是手頭不那麼緊張,便走進麵館,看著牆上的單子,躊躇個好幾十秒。是的,L市人在清晨的時候,容易在麵館患上選擇困難症。
一碗牛肉湯麵,幾片香菜,幾口麵條下肚,滿嘴都是湯汁,滿腔都是牛肉餘味。喝湯的時候要切記,吹上兩口,吹跑湯上一層油花,然後使勁飲上一口,不咸不淡不辣不燙,正正好好;肥腸湯麵,豬的腸子洗凈煮熟,沒有半點腥味,藏在面里,等到吃的時候再單獨挑出來,肥腸單獨吃更有韻味。湯里有些韭菜,夾起來吃不錯。喝湯的時候別喝下,會影響湯的口感;雜醬面和干雜麵,一陰一陽,是L市麵食的招牌。老闆在昨日選購的豬肉攪碎成沫,然後在第二日五點過的時候將肉沫翻炒,放一點醬油,一點鹽,若是再加上一道粉絲,便能單獨成菜—螞蟻上樹。炒出來的肉沫靜候備用。每當顧客點上一碗香噴噴的雜醬面時,老闆就會撒一些肉沫到面里,肉沫和麵條攪拌在一起,一口下去,既是麵條,也是肉。雜醬面喝湯沒有注意事項,只有不愛吃蔥花的顧客在避免喝著蔥花;若是沒有了湯,雜醬面也就成了干雜麵。干雜麵麵條稍硬,嚼勁十足,但老闆從來不將干雜麵的調料攪拌均勻。顧客需要自行攪拌,而且動作要迅速,顧客要是玩手機太認真,沒有去攪拌它,干雜麵就會變成一塊真正的麵包,一筷子夾下去,這一整盤的麵條都被夾了起來。倘若是攪拌好的干雜麵,不消幾口就能被吃完。干雜麵沒有湯汁,老闆會打上一碗清湯放在顧客面前。干雜麵條吃完過後,能看到下面還有一層調料在盤子上,沒吃飽的顧客會拿起筷子,把盤子里的肉沫一顆顆地夾起來吃掉,這個時候盤子里的東西稍微有點咸,於是顧客就飲一口清湯,然後繼續仔細地尋找漏掉的肉沫……
還有好幾種麵條,梁向遠沒有一一地選擇觀看,他只看了幾秒,便選擇了沒有湯的干雜麵。
「你醒了嗎?」大口吃著面的梁向遠問陶小玲。
沒有回復,陶小玲也許還在睡覺,周末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大懶蟲。
陳志往他的牛肉湯里加了許多醋,然後一飲而盡。這是陳志獨有的風格,無論是什麼湯,只要吃面,他就會往湯里加上許多許多的醋,就連清湯也不例外。
「我走了,祝你和陶小玲玩的開心。」陳志回消防隊上班去了,梁向遠無處可去,只得去了一家麵包店,買上兩個甜甜圈,然後站在菜市場的路旁,等著陶小玲的消息。
半個小時過後,陶小玲回復了信息。又過了四十分鐘,陶小玲來到了梁向遠的身後。
「你好,梁向遠!」
被拍了一下肩膀,梁向遠轉過頭來,映入眼帘的是那頭微黃的頭髮,淺淺的酒窩,眼睛好像沒有印象中那樣大,但雙眼皮依然清晰可見,嘴唇上方,鼻子下方一顆黑痣,是此前沒有印象的。
笑容還在,陽光灑在陶小玲的笑容上,像是有溫暖的光圈的一樣。
笑聲和記憶里的笑聲一模一樣,每一聲的節奏都跟隨梁向遠心臟跳動的節奏一樣。
衣服是淡淡的綠色,褲子是淡淡的灰色,天空是淡淡的暖色。
「你好,陶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