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見市
考慮到背刺的風險,我們最終將這次行動和上下夏窗院長媽媽坦白了,徵求她的意見,到底要不要冒險。
在得知自己被小小的利用了一道,上下夏窗表情瞬間黯淡,放下選好的粉色連衣裙,拿了一套藏青色包臀女士西服。她用手指撫摸西服面料,垂頭喪氣的說:「你們決定就好,不用顧及我,比起我的事,還是孩子們更重要,我分得清輕重。」
「……」我簡直能看見她腦袋上頂著的隱形小花花就那麼蔫掉了,罪惡感瞬間淹沒了我。和我合起伙來鼓動上下夏窗的那幫人更是受不了老媽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個個都先溜了,徒留我一個頂在前頭,硬著頭皮告訴上下夏窗我們接下來的計劃。
計劃就是,繼續將計就計,看看兩方會怎麼出招。上下夏窗還是和巴克斯一起去法院,我會敲暈陪審團成員代替入場,而天野雪輝他們則作為被告請求陪審出場。接下來的事就隨機應變了,我有信心就算接下來是混戰,我也能將上下夏窗在幾人手中護下來。
然後就到了六月十號,法院開庭,正式審理我妻家殺人事件。
進入法院內,整個法庭的布局大致分為兩個部分,兩個部分中間被欄杆分隔。欄杆的前半部分是審判活動區,後半部分就是旁聽席。在旁聽席上,除了陪審團成員,還有穿著西裝的學習律師和脖子上掛著證件的記者。
我妻家滅族案並不是什麼小事,受害者涉及我妻銀行的銀行家我妻潮,社會影響重大,因此自然有記者前來旁聽。
不止是記者,我環顧周圍,發現法庭內有不下於四台攝像機在錄像。落座在左側旁聽席后,我與右側前排旁聽席上的秋瀨或對視一眼,試圖用眼神表達內心的鄙視。
這樣眾目睽睽怎麼動手!
秋瀨或佯裝不懂,朝我抬手打了個招呼,他旁邊坐的天野雪輝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側頭后看。與我對視了一眼,天野雪輝立馬就扭正頭低聲和秋瀨或說悄悄話。他們倆說了什麼我聽不到,我只看到天野雪輝在談話后摘下了頭頂的帽子。
出席法庭是不能戴帽子的。
巴克斯從后往前走,領著上下夏窗坐在前排,我敢保證巴克斯進門時絕對看到了我,但他卻沒有像秋瀨或一樣和我打招呼。他直接無視了我,狀若平常地端坐前方,都沒有回一下頭,毫不擔心我突然衝上去給他來個背刺。
巴克斯和上下夏窗兩人並排坐著,兩人間的氣場與此地有著說不出來的違和感。就好像兩人不是正處在嚴肅的法庭,而是正坐在影院等待電影開場。
這樣談戀愛的還是第一次見。
當然,出現在法庭內的熟人不止這幾個,我還注意到站在門口背著手守門的安保人員正是來須圭悟警官。而坐在書記席,右側劉海遮住眼睛打字的書記則是雨流美彌音。他們倆變裝起來比我像多了,一點也沒有違和感。特別是雨流美彌音表情嚴肅在鍵盤上打字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來她的真實身份是中東悍/匪,一副高學歷精英的樣子。
大家都好會演啊……
受到這種演藝精神的影響,我由原先散漫的坐姿改成了正襟危坐,力求使自己看上去顯得老成一點。
在眾人的等待中,身穿素白衣褲的我妻由乃被押上被告席的小柵欄。
我妻由乃是低著頭被帶進來的,可進門后,她立即像腦袋上安的隱形雷達感應到了目標般抬起頭,視線毫無偏歧地看向人群中的天野雪輝。
「YuKi!」她的眼睛瞬間亮了,人偶一樣毫無生氣的感覺消失,她無視場合,興奮地朝天野雪輝喊:「YuKi!你終於來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YuKi!」
全部人都看向被我妻由乃呼喊的天野雪輝,連我身旁話多的記者姐姐都閉上了嘴。在這種場合上被所有人注視,天野雪輝慌得從椅子上半站了起來,手無足措地說:「等等…等等說……別看我啊!」
「安靜!」戴著白色蛋卷頭假髮的法官敲下法槌維持秩序。法槌落下,庭內果然安靜無聲,我妻由乃很聽話地被推進小柵欄圈內,天野雪輝也鬆了口氣重新坐下。
這才總算能開庭了。
開庭后,法官先宣布法庭紀律。在一片肅靜中,我妻由乃回頭去看天野雪輝,天野雪輝被她盯得坐立難安,法官朝兩人頻頻投來警告的目光,然而我妻由乃頭都沒有回一下,倒是接收到警告目光的天野雪輝滿頭大汗,拚命揮手讓我妻由乃回頭別看他。
法官又敲了一下法槌,我妻由乃回過頭去,天野雪輝被聲音嚇得一跳,差點又站起來,還好他身邊的秋瀨或用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按下去了,他才沒有在剛開庭就因攪亂法庭秩序被請出去。
對於我妻由乃的控告有二,一是其屠殺御目方教成員,殺害人數十二人。年僅五歲的豊穰禮佑作為證人上台控訴我妻由乃殺害其父母。我妻由乃的辯護律師則聲稱御目方教存在邪/教性質,我妻由乃是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自衛殺人。
雙方發言後輪到我妻由乃發言,我妻由乃對其屠殺御目方教成員的解釋只有一句話。
「一切都是為了YuKi。」
我妻由乃的辯護律師為她的行為解釋是她是為了保護同行的夥伴。但旁聽席上的天野雪輝本人並沒有作為證人站出來為我妻由乃說話,他直愣愣坐在原位,背後汗濕一片。直到辯護律師因證詞處於下風請求天野雪輝作為證人發言,他才被秋瀨或推著站了起來。
台上的我妻由乃眼睛亮亮的看著台下拿著話筒的天野雪輝,大概是希望他能做出力挽狂瀾的發言救她於水深火熱。
然而台下的我們看得都很清楚,天野雪輝站起來後手和腿都在打抖,在我妻由乃期待的注視下,他猶豫著說:「由乃…我妻由乃同學確實是為了保護我們才攻擊御目方教的人……」
「YuKi!」台上的我妻由乃笑了,她臉上泛起紅暈,用熱烈的目光注視天野雪輝。
被她注視的天野雪輝卻低下頭不敢看她,他接下來的話聲音小了一點,語氣卻堅定很多:「雖然是為了保護我們才殺了人,但由乃她確實殺了人……請法官大人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嚴明執法,不用顧及我的感受。拜託了!」
天野雪輝猛地鞠躬,頭埋得很深,身上散發著真切的歉意,我妻由乃茫然不解地看著他:「YuKi?」
天野雪輝重新坐下后,秋瀨或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不是你的錯,你不用愧疚。」
這個動作被一直注視天野雪輝的我妻由乃看見了,她原本困惑的表情變成恍然大悟,臉色瞬間陰沉:「你是誰?」
「是你吧?!是你教YuKi這麼說的吧?你想將YuKi從我身邊奪走……一定是這樣,不然YuKi不會說出這種話…你…不可饒恕,我要殺了你!」
所有人都沒想到,我妻由乃就這樣突然發狂了,她手上的手銬不明原因地斷開,圍著她的欄杆也自動敞開。站在她身後左右兩邊的警衛差點沒反應過來,等她闖出圍欄兩人才將她抓住。
「由乃、由乃!冷靜一點!」天野雪輝不得不再次站起試圖安撫襲擊警衛的我妻由乃。我妻由乃聽到他的聲音,反抗的力度明顯小了下來,兩位警衛成功將她的手扳到身後,將她壓彎了腰。
假如這個時候天野雪輝閉嘴的話,我妻由乃就會重新被扣住,然而天野雪輝沒有,他試圖向我妻由乃解釋:「這件事和秋瀨君無關,犯了罪理應受到懲罰。你錯了,不管為了什麼理由都不應該殺人。」
「……你是這麼想的嗎?可、可是我為了YuKi啊……」我妻由乃被壓彎了腰卻抬起了頭,乞求地看向天野雪輝。
「不是吧!」天野雪輝被壓力逼得側過臉,他不敢看我妻由乃,「由乃只是為了由乃自己,我從來沒有要由乃為了我殺人,是由乃自己想這麼做。不要把什麼都推到我身上啊!」
「不是,我沒有……」
「是喲。」秋瀨或站起來支持天野雪輝,他握緊天野雪輝的手說:「你只是想利用天野君逃脫罪名吧,你想讓天野君頂在前面,等幹掉所有人之後再幹掉天野君,以確保你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不是!你閉嘴!」
我妻由乃掙扎著想直起身,卻被警衛按住,距她有一段距離的秋瀨或突然捂住了脖子表情痛苦,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卡住了他的喉嚨。站在秋瀨或身邊的天野雪輝注意到這份異常,錯愕地問:「你沒事吧?」
秋瀨或說不出話來,只是幾秒,他雪白的臉就漲得通紅,他艱難地扭頭瞟了我一眼,我沒看懂他的意思。他只能望向台上偽裝成書記官的雨流美彌音,抬起手比出手勢。
「轟!」
收到指示后,雨流美彌音引爆炸彈,靠近我妻由乃的柵欄突然爆炸,她和兩個警衛被爆炸的氣流崩得往前倒。我妻由乃摔在地上后,秋瀨或才能重新喘過氣來,他捂著脖子大口換氣,天野雪輝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妻由乃並沒有因爆炸受到任何傷,兩個壓制她的警衛都倒地不起了,她卻在摔倒后沒有停歇的站起,沖向天野雪輝的方向。
我看不懂眼下的局勢,直覺告訴我,可能是秋瀨或玩脫了。在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我直接開啟防禦殼跑向上下夏窗。
接下來,法庭現場幾乎亂作一團,先是豊穰禮佑試圖用鎮定劑扎向我妻由乃,卻被她身上無形的力場彈飛。然後是我妻由乃和秋瀨或打了起來。在兩人打架時,雨流美彌音引爆了周圍所有炸彈並向上下夏窗的方向衝來。
考慮到之前宮代阿玲的說法,我懷疑其餘兩方是想攜手劫持上下夏窗。於是在趕到兩人身邊后,我一腳踹開了巴克斯,用防禦殼護住上下夏窗,警惕地隔在兩人之間。
不料,我踹開巴克斯后,朝上下夏窗跑來的雨流美彌音迅速用小刀將其劫持,刀口比在他的脖子上朝我們這邊喊話:「把我的未來日記還給我,不然我就殺了他!」
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這個雨流美彌音到底是哪邊的啊?
我都被她這個意義不明的劫持搞懵了,她是怎麼會以為劫持巴克斯可以作為人質威脅到我?講道理,我們這趟就是為了搞巴克斯來的,巴不得他死。她這麼做意義何在?
在我打算不理會她時,站在我身後的上下夏窗拉了拉我的胳膊:「小恩,剛剛發生爆炸時,市長先生護住了我,而且他對我們的孤兒院有資助之情……」
院長媽媽為人質先生求情了。
我頓時感覺有些頭大,但也沒考慮多久,我就做出了決定:「巴克斯先生。我會救你,但在救出你之後,請你自覺退出遊戲。」
被刀子抵著脖子的巴克斯額角流汗,顯然他也沒有想到這麼出人意料的情況,他幾乎是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同意。」
簡單交涉過後,我將雨流美彌音的手機從斗篷內袋裡掏出,斜拋向她。為了接住手機,雨流美彌音放開巴克斯,去接自己的手機。
在她放開巴克斯的瞬間,巴克斯從風衣口袋裡抽出一隻鋼筆,旋轉筆帽指向雨流美彌音。
「砰!」雨流美彌音右肩中槍,原來巴克斯手上的並不是普通的鋼筆,而是偽裝成鋼筆的微型手/槍!
「可惡!」雨流美彌音抓住自己的手機護在懷裡,在地上翻滾幾圈躲開接下來的射擊。在遠離我們有一段距離后,她按下藏在袖子里的遙控器。
「轟!」「轟轟!」
前一聲炸響在靠近巴克斯的方向,后兩聲炸響在靠近牆邊。
我和上下夏窗被防禦殼保護,沒有受到爆炸傷害,但在防禦殼外的巴克斯卻被炸傷,倒在碎木桌間生死不知。
煙霧散去,牆邊包括走廊都被炸出大洞,雨流美彌音跳出大洞逃走,上下夏窗想跑到巴克斯身邊看看他怎麼樣了,卻被我攔住。
「市長先生!」上下夏窗有點慌,「怎麼辦啊?」
我拉著上下夏窗的手讓她後退,自己套著防禦殼靠近巴克斯,在扶著巴克斯的肩膀想將他正過來的時候,他用壓在身下的鋼筆手槍朝我射擊了。
防禦殼擋住子彈,我右腳將他拿著鋼筆手槍的手踩住,左腳朝他的下巴踹了一腳。
巴克斯被我踹得流鼻血,但卻沒暈過去,閉著眼睛裝暈。他的這套表演沒騙過我,卻騙過了被我擋在身後的上下夏窗。她著急的問:「他死了嗎?」
「死不了,我踢的很輕。」
確實踢得很輕,這一下要譚雅少校來踢,能把這貨的頭給踢飛掉,我這完全是手下留情了。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上下夏窗六神無主地看著我,我踩在巴克斯身上看向天野雪輝那邊說:「不怕,我給她的是假手機。」
上下夏窗本來應該是想問我要不要叫救護車之類,沒想到我卻做出了這樣的答覆,她很意外的重複:「假手機?」
「假的。」我從口袋裡掏出真貨給上下夏窗看了一眼。給雨流美彌音的那隻手機和我口袋裡的真貨外觀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真貨被我刻了觸發暴烈術式,即使真貨被搶走也會爆炸。
我決定等會問問秋瀨或那邊雨流美彌音是個什麼情況,再看要不要炸掉雨流美彌音的手機將她安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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