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決鬥

紡織廠。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克莉絲多已經漸漸能承受住生活的壓力了。

雖然每天的家務和勞作都非常耗時，既辛苦又得不到多少報酬，但她不是吃不了苦的人，現在不但能有條不紊的打理好自己的生活，還能給紡織廠提出更加高效的執行方案。

因為給紡織廠帶來了更多收益，她在廠里的地位節節攀升，越來越受重視。

克莉絲多本以為，狗皇帝把自己送到這邊來就是為了磋磨她的氣焰，讓她過上平民的貧窮生活，不會允許她改善自己的處境。

所以她最初只是對紡織廠里低下的效率看不過去，對婦女們的領袖提了幾條建議罷了。

只是她沒想到，對方前腳聽完後腳就告訴給了廠長，之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更改了工廠里的執行方案。

工廠效率肉眼可見的提高，廠長大喜過望，不但給員工們漲了工資，還特別表揚了克莉絲多，鼓勵大家多多向她學習給紡織廠帶來更多利益。

克莉絲多：「？？？」

這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但也因此，她發現事情和自己猜想的不一樣。

那狗皇帝居然沒有打壓她？

以己度人，要是他們的位置調換一下，克莉絲多可不覺得自己能有這份好心。要是抓到了無法得到情報的探子，不是直接給一刀一了百了的話，留下就是拿來出氣折磨用的。

可是現在呢？

最開始幾天確實很累，但也算不得折磨，而現在自己隱隱有了越過越好的趨勢，對方居然還是無動於衷？

克莉絲多不相信真善美，腦子裡轉著的全是墨汁似的陰謀論。

但在這些惡意的揣測之外，她還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疑惑。

狗皇帝就不怕自己逃跑嗎？

難不成他是心理變態，想看她好不容易經營起的一切，然後一朝被毀的痛苦表情？

貴族裡確實是有這種變態的，那狗皇帝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不像，但暗地裡誰說得准呢？

揣測歸揣測，日子還是要照常過的，既然能過得更好，她哪裡有不接受的道理。

於是克莉絲多順水推舟的升職成了小組組長，拿到了更為豐厚的工資。

有一就有二，在發現那些監視她的騎士確實不管這方面的事情后，克莉絲多就開足馬力使勁晉陞職位了，沒多久她就又從組長晉陞成了部長。

是的，她確實不擅長體力活兒，但要論腦力，這麼多年的知識和經驗可不是白積累的，諾大的馬爾傑諾領地都能在她手中起死回生，何況這一個小小的紡織工廠。

「喲，部長，今天沒活兒啦，一起去買衣服不？」

「是嘞是嘞，好好一大姑娘就該打扮漂亮點，您可是我們紡織廠的牌面！」

廠中員工的歲數幾乎都比克莉絲多大了一輪，她們看克莉絲多跟看閨女似的，難掩喜愛和慈祥。

克莉絲多問，年輕人都去哪兒了，為什麼整個廠里都見不到幾個年輕人？

一個阿婆說，他們都上學去了，一學期三個銅幣，不貴，只有學會了識字和算數，才能去應聘國王建立的大工廠，那邊賺的錢才叫多，那些年輕人都擠破了頭咯！

學習？

克莉絲多愣了愣才想起來，狗皇帝確實在每個大城市都建立了一所專供平民讀書的學校。學校畢業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識字、會用最簡單的算術就成。

這事兒傳出來后，很多貴族都把它當笑話看，覺得對方就是傻，教會了這些平民又有什麼用，還不是白白浪費錢。

克莉絲多當初也沒把這事放在眼裡，可等她直面這些平民后，她才突然意識到了對方的真正用意。

貴族為什麼總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財富、知識、魔力皆不可少。

財富來來去去，最容易獲得也最容易消散；魔力代代傳承，除了血緣外還需要一些運氣；只有知識這種東西是硬性的平等的，也是一個家族傳承的真正底蘊。

尤姆.法魯梅納斯，這傢伙是想動搖貴族的根基啊！

當平民不再愚昧，貴族的統治力便會遭受到巨大衝擊，到時候想要鎮壓就需要用武力……

用武力……

克莉絲多看了看周圍的婦女們，她們坐在一起談天說地，誰都能看見她們臉上的輕鬆與愜意。

「隔壁那家的孩子出息了，聽說進了城裡當會計，每月的工資都夠他們家吃半年的啦！」

「什麼時候我家那臭小子也能那樣啊？」

「瞧你說的，你家小子才去了學校幾天啊，等他畢業了找著工作怎麼也不可能差啊。」

「說的是啊哈哈。」

看她們家長里短，看她們眼含希望，看她們展望未來，克莉絲多腦子裡的想法有點繼續不下去了。

如果事情按她的想法執行，關閉學校，關閉工廠，打壓平民……確實可以鞏固貴族的地位和權力，但是這些人的生活也會受到影響。

平民的生活有多麼辛苦，她這段時間已經深刻的感受到了。

他們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工廠里進行繁重的工作，回去后還需要處理家務，別說娛樂了，他們連閑暇時間都少得可憐。

剝奪他人得到幸福的機會……這樣真的可以嗎？

克莉絲多陷入了沉思。

……

貴族學院。

這節是魔法課，綱吉最苦手的科目。

老師分別給他們分發了一根木製的小法杖，拿出教科書，指著上面的咒語和法陣圖要求他們全文背誦。

好的，這是常規操作，沒什麼，但顯然這位魔法課的老師並不滿足於此。

在確定所有人都會背誦后，他又把他們帶到了戶外，指著十米開外的一個木頭靶子說道：「你們今天的目標，就是成功使用這節課學到的魔法射中那個靶子，誰要是成功了誰就可以先下課。」

話落，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拿著本書翻開閱讀，一邊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好了，快去練習吧。」

眾人：「……」

老師，您這麼放養真的行嗎？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散開各自練習去了。

今天老師教的是名為「浮空術」的初級魔法，算是風魔法的入門，主要是念動咒語讓微小物體懸浮，然後操控它打中目標物就好了。

雖然是個小魔法，但聽說本身很有潛力，實力不同的人使用會發揮出不同的效果。

比如說在他們手上，浮空術只能移動個小石子、小樹枝什麼的，但大魔法師級別的強者使用確可以懸浮自身，在天地間自由翱翔。

綱吉沒有那麼大的野望，他魔法課的成績本來就不咋樣，現在只要能成功浮起一個小石子完成要求就滿足了。

小孩左右瞧瞧，看中了一塊小石子，他拿著魔杖站在石子旁邊念起咒語，「風的精靈啊，請展現你們的偉力，讓眼前之物掙脫束縛吧——浮空術！」

「……」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安靜的環境中透著一股淡淡的尷尬。

綱吉蹲下身戳戳毫無反應的石頭。

好吧，這在意料之中，他也沒奢望一次就能成功。

利姆露曾試圖挖掘過綱吉的魔法天賦，甚至還給他安排了有名的智者，大魔法師拉贊做啟蒙老師，但是……效果差強人意。

綱吉這孩子，最初感應魔素的時候就很困難，能學會魔素強化似乎就已經是極限，與那些高深的魔法則完全無緣。

因為那些魔法無不需要調用大量魔素，要求對魔素的運用細緻入微，單從這點出發小孩就被三振出局了。

也許體內的封印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經過這麼多次的打擊，綱吉對魔法的興趣已經沒剩下多少了，甚至還不如白老的劍術課來得多。

在綱吉要開始第二次嘗試時，被他戳著的石頭突然「蹦」了起來，反應不及的他腦門兒被撞了個正著。

好傢夥，居然還帶延遲的！

「痛！痛痛痛……」

綱吉抱頭痛呼，揉著被撞紅的地方，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花。

他不高興的踢了小石子一腳，看它彈跳幾下跑遠，又噔噔噔的跑過去把它撿了回來。

想找塊大小、重量合心意的石頭不容易，該練還是得繼續練的。

嘗試了好幾次，綱吉總算能讓小石子浮起來了，接下來是操控小石子擊中標靶，這才是本節課的重頭戲。

「三、二、一！」

綱吉在心裡默數三聲，準備，發射。

啪！

綱吉看著小石子硬生生越過標靶，一往無前的栽進後面的小樹叢里，不見了蹤影……沒中。

第二次，綱吉稍微減少了些力道。

三、二、一！

啪！

這次小石子倒是沒越過標靶了，它在半路動力不足被迫降落，距離標靶大約還有一兩米的距離。

綱吉：「……」

還不如他直接用手扔呢……

好吧，這果然是個技術活兒，操控魔素本就不是他的強項，需要勤加練習。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陣驚呼，綱吉轉頭一看，發現是龐德和安普利斯，他們看起來似乎發生了衝突。

龐德指著安普利斯道：「阿納貝爾德，我們來比試一場吧！」

安普利斯翻了個白眼，「你說我就要應啊，誰要跟你比。」

「難道你怕了？」

「我只是擔心某人輸了哭鼻子而已。」

「呵，怕哭鼻子的是你吧。」

兩人間的針鋒相對從不掩飾，整個貴族圈子裡幾乎沒人不知道他們關係不好的。

其他兩位同學見怪不怪，老師也對他們的情況習以為常，甚至還很平和的問道：「那麼，兩位同學今天要來比比看嗎，贏的人我可以讓他先下課哦。」

「比！」

「不比。」

兩人同時說道，內容卻截然相反，誰也說服不了誰。

綱吉看他們一副想動手樣子，想了想，對魔法課老師問道：「老師，你之前不是還布置了課堂作業嗎，要是在下課之前沒完成怎麼辦？」

魔法課老師攤攤手，「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在這兒呆到成功為止啦。」

聽到了嗎，安普利斯？

比起和盧多塞同學爭氣，先完成老師布置的課堂作業才是正經的。

綱吉向安普利斯眨眼示意，安普利斯立刻會意，就要順著綱吉給的台階下去時，龐德就對綱吉說：「這麼簡單的魔法我早就學會了。」

然後他念動咒語，大家就看到他旁邊的一顆石子顫巍巍的浮起，隨後像顆發射的子彈一樣打中了遠處的標靶中心。

魔法課老師大為讚賞，鼓掌道：「很好很好，漂亮的初級浮空術，大家都要向龐德同學學習啊。」

綱吉：「……」

安普利斯：「……」

龐德秀完技術后，目光又轉到了安普利斯身上，「怎麼樣，現在能安心跟我比試了吧？還是說，你還沒完成老師的要求？」

安普利斯一噎，實話當然是不能說的，說了多丟面子，於是他只能死撐道：「呵，初級浮空術而已，好像誰不會似的。」

綱吉點頭，是啊，大家都會，就是準頭沒那麼好而已。

安普利斯哼哼道：「我說不比就不比，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啊，多丟臉？」

龐德氣極，犀利的指出，「你根本就是害怕吧，有膽子就跟我上決鬥台啊！」

安普利斯：「我偏不！」

綱吉看他倆有從鬥嘴變成鬥毆的趨勢，趕緊上前把兩人分開，「冷靜，都冷靜點。」

老師啊，您不管管的嗎？

綱吉向魔法課老師發射求救信號，卻發現對方的表情似乎有點為難。

一直在當背景板的維克托用魔法傳音道：「這個老師的家族最近有求於盧多塞伯爵，他應該是在猶豫要不要阻止龐德.盧多塞吧，畢竟這是盧多塞侯爵的兒子嘛。」

綱吉無言以對，看樣子這老師是指望不上了。

他又希望能有人幫忙一起勸勸，結果轉頭看到另外兩位同學站在附近冷眼旁觀，頓時就明白自己想多了。

菲爾莉婭是中立派，兩不相幫，而艾格也是個萬事不沾身的性子，不太可能會來幫忙。

看著這情況越來越亂，似乎真的要變成鬥毆了，綱吉腦子一抽，突然提議道：「要不然……盧多塞同學，你願意跟我決鬥嗎？」

安普利斯：「！！？」

龐德：「……啊？」

吵鬧聲戛然而止，兩人都像木偶一樣僵硬，獃獃的看著綱吉。

綱吉看這立竿見影的效果，突然覺得這個辦法其實還挺不錯的，於是又重複了一遍，「你來跟我比一場吧，我也可以的吧？」

這下安普利斯回神了，他著急的扯了扯綱吉的手，「你幹嘛跟他比啊，你對他的招式了解嗎？我不同意！」

龐德本也遲疑，他最想找茬的人還在場他哪有閑工夫管別人？可等他看到安普利斯反應后，又升起了逆反心理，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很實在的，目的從來只有一個，只要安普利斯不開心他就開心了。

魔法課老師見龐德和安普利斯沒對上，簡直是皆大歡喜的結果，於是生怕局勢改變似的趕緊宣佈道：「既然雙方都同意了，那就正式開始決鬥吧，我是裁判哦。」

老師都蓋棺定論了，那事情基本就這麼定了。

安普利斯都快氣死了，他趁著決鬥還沒開始，把綱吉拉到一邊，小聲問道：「現在沒辦法反悔了，我問你，你魔法成績怎麼樣？」

綱吉疑惑一瞬，還是老實答道：「不是很好。」

安普利斯瞪大眼，「不是很好你答應什麼魔法決鬥！？」

綱吉：「……魔法決鬥？」

「對呀！龐德對我提出的是魔法決鬥，我是因為魔法不好，知道這方面比不過他才一直不答應的。」安普利斯頭疼的揉著額角。

原來如此。

安普利斯知道這是對方的長項，不容易贏又不願意認慫，所以才和對方那麼僵著，想要苟到下課借口推脫，是綱吉自己橫插一腳進去的。

綱吉：「……」

知道真相后一點都不開心，甚至感覺是在自找麻煩。

安普利斯憤憤不平，「那傢伙就是故意的，他知道我魔法不好，所以想要我當眾出醜！」

綱吉：「……」

現在當眾出醜的要變成他了……

最後安普利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別難過，等下午的劍術課我替你找回場子。比魔法我比不過，別的我可不怕他，下午就讓他變豬頭！」

綱吉：「……」

這就確定他會輸了嗎？

好吧，他贏的面積確實不大，自己也覺得不可能贏……

唉，事已至此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大不了就輸一場嘛，他又不是沒輸過。

綱吉看得很開，現在由衷慶幸的是還好當初推拒了利姆露給的徽章圖案，要真戴著那個輸了比試，感覺他會被長輩們丟到白老身邊做長期特訓。

那才是真的慘。

魔法課老師完成清場，場外似乎還有別班的學生聞訊而來，三三兩兩的駐足於此。

隨著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本來沒什麼感覺的綱吉也升起了幾分緊張的情緒。

糟糕，人這麼多，要是輸得太慘可就不好看了……

魔法課老師看看時間，走到場地中央敘述一系列比試規則，然後宣佈道：「決鬥，開始！」

「火焰的精靈啊，請將元素匯聚，將我面前的敵人燃燒殆盡吧——火球術！」

龐德一開始就展開了攻擊，綱吉身形靈活的躲避著。

本以為會是一場苦戰，但等他真的和龐德對上了，綱吉反而沒那麼大的心理壓力了。

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子的經歷，他總覺得龐德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如果不是因為魔法決鬥禁止使用物理攻擊，他現在就可以直接結束戰鬥。

「冰封術！」

「水球術！」

「地刺術！」

龐德一輪換了好幾個魔法后，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混蛋，你為什麼不反擊啊？看不起我嗎！！」

在各色魔法中反覆橫跳的綱吉有點委屈，不是啊，真的是因為他魔法不好……

龐德好歹念完完整的咒語就能成功發動魔法，他念完了咒語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成功了會往哪邊發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想之前怎麼都射不中標靶的浮空術就知道了，他準頭不行啊。

「綱吉，上啊！反擊啊！！」

場外，安普利斯大聲喝彩，嗓門兒蓋過了一眾學子獨領風騷。

綱吉有苦說不出，只能硬著頭皮試一下了。那麼用什麼好呢，以前練習的咒語都忘得差不多了，最近練的咒語只有剛才的浮空術……

哎？

他能用的只有浮空術了嗎？

那、那就這樣吧，死馬當作活馬醫。

「風的精靈啊，請展現你們的偉力，讓眼前之物掙脫束縛吧——浮空術！」

綱吉在躲避攻擊的空檔，念出了之前死記硬背下來的咒語，隨便操控著地上的小石子對著龐德的方向擲去。

碰！

嗯？聲音好像有點不一樣，不是「啪」的一聲嗎？

綱吉回頭看去，就看見龐德同學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哦，驚天大反轉！」

魔法課老師高聲叫道：「沒想到一直承受攻擊的沢田同學居然絕地反擊了，盧多塞同學失去反抗能力，我宣布，勝利者是——」

「沢田綱吉同學！！」

「讓我們恭喜他！」

場外的同學們歡呼起來，安普利斯的笑聲尤其的大，沒什麼比看到死對頭落敗更讓人高興的事情了。

「……」

綱吉看看倒地不起的龐德，又看看場外歡呼的同學們。

他這次算是，運氣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