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境地

「啊，怪物！」

圖卡慘叫著爬起來，如驚弓之鳥般驚惶地環視四周。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額前冒出冷汗，瞳孔不斷收縮，下意識的打量起周圍，在看到熟悉的面孔時才稍稍安下心來。

奧黛爾一看圖卡醒了，就一把抓過綱吉讓他給他們翻譯。她一定要把那些人得惡行全部告訴圖卡，免得再次被他們算計！

綱吉被奧黛爾兇狠的命令著，他戰戰兢兢的望向鈴木和庫克，但那兩人根本就沒管他，只得聽奧黛爾的話乖乖當起了翻譯。

果然，圖卡聽完前因後果立刻就炸了。他曾經可是孩子王般的存在，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

「你這傢伙！」

圖卡一手抓住了鈴木的衣領，另一隻手握拳想往他的臉上按出一個青紫的印花，卻不想先被鈴木一記過肩摔先給摔趴了。

除了了一旁抱臂看戲的庫克外，其他人都震驚的張大了嘴——

怎麼可能，看起來瘦瘦弱弱的鈴木居然這麼厲害！

圖卡是最不能接受的人。

他以前打架從來沒輸過，前兩天輸給了庫克已經令他氣了好久了，可今天還被這個他一向瞧不起的病秧子給打趴了簡直不能忍！

他還猶不死心的爬起來想要繼續，卻被他弄得厭煩了的鈴木揍了幾拳后踩在腳底，動一下都疼。

庫克表示看戲看得很滿意，走過去將嚇得僵硬的小不點給拎了過來。

嘖，這小傢伙對他們還有用，也不好嚇得太過了。

奧黛爾被男生們的暴行給嚇到了，她知道自己絕不是這兩人的對手，於是頓時安靜如雞不再折騰了，她一直都是個識時務的女孩。

「我去通知澤恩大叔。」

看奧黛爾和圖卡都消停了，鈴木說著，站起身來。

庫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很神奇的，兩個少年對圖卡完好無損這件事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

沒錯，圖卡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明明在被藍鳥捕獵的時候抓斷了骨頭，但現在卻沒事人一樣活蹦亂跳的找鈴木和庫克兩人干架。

奧黛爾還在氣頭上，沒有留意到這件事，但等小姑娘冷靜下后肯定能察覺到不對勁。

而鈴木兩人的想法就簡單了，這個傻大個的能力確定了，應該和自身的恢復力有關。

不不，說不定是身體受到了傷害，本能的求生欲讓他獲得這樣的能力。畢竟在這一看就不可能會有藥物的地方受了那種程度的傷，幾乎就只能等死了。

不一會兒，澤恩和另一個綱吉沒見過的人來了，他們圍著圖卡打量了一下，相□□點頭像是確認了什麼，然後說說笑笑地離開了。

庫克一把抱起綱吉，跟上了他們。

他在綱吉的耳邊，小聲說道：「現在開始，努力把他們的對話記下來，明白嗎？」

綱吉點點頭。

他能感覺鈴木他們非常重視這件事情，要是搞砸了的話，他們一定會生氣的。

但綱吉沒料到的是，他們在跟著兩個大人走到餐廳后他就被鈴木放下來了，而鈴木自己則是走向了廚房。

面對小不點驚愕又不解的眼神，鈴木難得解釋了一句：「我要去工作了，不工作沒飯吃。」而且那隻鳥型魔物的個頭那麼大，塔爾瑪一個人估計搞不定。

說起來，這三個傢伙好像吃了好幾天的白飯啊。

鈴木一邊盤算著把三個「閑人」都拉來工作，一邊毫不留戀的走向了廚房。他們可沒有承擔養他們仨的義務！

不知未來的綱吉感覺脊背有點發涼，但這微妙的感覺沒一會兒就被惶恐和無措給覆蓋得嚴嚴實實了。

他猶豫的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餐廳很乾凈，布置也很簡潔雅緻，和有點髒兮兮的他有些格格不入。也許是沒到飯點，餐廳里的人寥寥無幾，空曠的餐廳更顯得這個小小的身影有些孤立無援。

澤恩兩人已經走到了吧台，要了兩杯酒正聊天暢飲。

沒有人驅趕他，但也沒有人理睬他。

小不點下意識的頻頻看向鈴木離開的方向，但透過那條長廊也只能看見轉角處的牆壁，什麼人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了鈴木的要求，綱吉抿緊了唇，攥緊了衣角，鼓起勇氣一步一步的向吧台挪去。有路過的大人見了他的舉動，也只是笑笑然後繼續自己手裡的事務。

終於挪到了吧台，小不點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的站著，仔細傾聽大人們的談話，努力的想要將它們記住。

可惜的是，這兩個大人說的話，綱吉雖然能聽懂，但其中的意思就完全不明白了。加上心理因素，內容更是記得顛三倒四，不成邏輯。

之後，在鈴木終於帶他離開並詢問他時，他也只能斷斷續續的把某些詞或句子一個個地蹦出來。

鈴木表示，他果然不應該對大腦都沒有發育完全的小不點有多少期待。

但聰明的他還是努力從綱吉說出的語句中提取出了一些東西。

在塔爾瑪難得的帶了肉回來，幾個小孩分而食之後，三人組帶著綱吉若無旁人的開始交流了起來。他們用的都是更熟練的法語，看得奧黛爾和圖卡一陣氣悶。

先前那四人吃肉的時候一點都沒想和他們分享一下，他們只能可憐兮兮的啃著黑麵包，現在居然還當他們面開小團體會議，好氣！

「圖卡，我們一起把這些麵包吃完吧，反正他們看起來也不用了！」

語言不通的男孩神奇的理解了奧黛爾的意思，努力把剩餘的黑麵包往自己嘴裡塞，用行動表明自己的立場。

奧黛爾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圖卡一眼，對這個粗魯的傢伙終於提升些好感度，隨後挽起袖子加入其中。

難吃的黑麵包一口一口逼迫自己咽下去。

哼，那麼小一塊肉分著吃你們就等著餓肚子吧！

鈴木完全沒理會那倆小孩幼稚的賭氣，雖然年齡相仿，但經過更長時間磨練的他們在心智上早就和奧黛爾兩人不在一個層次上。

他們明白自己現在需要什麼，應該做什麼。

「塔爾瑪，今天你在那邊聽到什麼了嗎？」庫克問道。

「當然有，他們說話根本就沒有避著我，畢竟我只會幾句簡單語言嘛。」塔爾瑪笑道，眼裡帶著幾分嘲諷。

鈴木沒興趣聽這些：「說重點。」

塔爾瑪撇撇嘴，鈴木這傢伙太沒意思了，「他們似乎遇到了什麼麻煩，看起來有些惶恐的樣子，但他們對自己這方的勢力很有信心，所以沒有想太多。」

「但是啊——」

她嘴角勾起一個惡劣的弧度，故意拖長了聲音製造懸念，眼裡的幸災樂禍擋都擋不住。

最後在鈴木冷漠的視線下訕訕的開口，情緒卻絲毫不減興奮，「你們知道嗎，那間木屋裡少了好幾個人呢，而且都是平時地位最高的那幾個！還有幾個聽說也要啟程走了呢。」

塔爾瑪初次展現了這種小惡魔般的笑容，綱吉默默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這樣的塔爾瑪讓人有點害怕。

鈴木兩人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言。

地位高的優秀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小嘍啰，在一個似乎是據點的地方，什麼事情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沒錯，就是據點。

綱吉他們來到這裡的時間實在太短了，又不出門刻意探查，當然不清楚這裡的情況，反觀鈴木三人，他們早就把這裡能去的地方都逛遍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察覺到自己的處境有多麼不妙——

這個院子會受到保護，原因不在於他們，而是託了旁邊那個木屋的福！因為裡面住了大人物，他們只是順帶的。

他們要小心再小心，因為那些大人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的死活，要是他們自己沒有求生意識早就稀里糊塗的死掉了！

沒有什麼刻意打壓，也不需要什麼為難，離開了和平的法治社會離開了父母的羽翼的他們，光是維持最基本的生活就已經很艱難了。

那些大人對待他們就像對待路邊的小貓小狗一樣。

偶爾丟點食物給他們免得餓死，找個能避雨的地方住就好，大部分時間裡他們都是被無視的存在。

有時候注意到他們，眼神里分明都「喲，你還活著啊」的意思，直白的不帶一點遮掩。

——這種態度真的讓人很火大啊！

明明就是因為這些傢伙，他們才會離開自己的世界離開自己的家出現在這裡，既然是這種態度的話到底為什麼要把他們帶來呢？！

但是。

並不是所有的「同類」都是他們這個待遇的，他們也有見過某些與他們不一樣的「同類」。

不，他們才不是」同類」。

雖然到來的方式都是一樣的，但那些人顯然被大人們跟他們劃分到了不同的層次里！

那些人住在最好的屋子裡，吃著上好的食物，穿著舒適的衣服，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享受著跟他們完全不同的待遇。

儘管那些人很快就會被人恭恭敬敬送走，但至少從目前來看是前途光明的。

為什麼呢？

造成這種差別待遇的到底是什麼？

他們不甘心，並且迫切的想要知道，在這個不科學的世界里。

他們想要活下去，想要離開，想要……回家，在此一切的基礎上他們都需要了解他們的處境和這個陌生的世界。

他們是怎麼到來的，那些人把他們帶來究竟有什麼目的，這裡是什麼地方，這個院子之外森林之外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以及如何在這個世界里活下去？

這些幾乎都是未知的。

所以他們自己開始了求知之路。

首先是地形調查。

這周圍都是森林，爬到樹上看最多能看見幾座山頭，他們應該是在某座森林的最深處。

他們不能離開院子，因為面對那座森林他們根本沒有半點自保之力，森林裡有一種神奇的生物，它們有不同於一般野獸的外表和強大的力量，是他們無法匹敵的存在，大人們稱呼它們為「魔物」。

繼而他們發現了這個世界特產——

魔法。

是的，就像幻想小說漫畫里的設定一樣，傳說中的魔法！

要是能學會的話他們在這個世界也就有點自保之力了吧，但那些大人不可能會主動教導他們，所以他們只能在那些大人練習的時候偷學。

理所當然的，被大人發現了。

但大概是看他們沒威脅反而覺得挺有趣，那個大人，叫澤恩的大叔是第一個主動與他們說話的人。

偶爾心情好會教他們中「唯一「會這裡語言的塔爾瑪一點魔法的知識，甚至在木屋裡僕人人手不足的時候讓他們去幫忙。

這讓他們得到了許多這些大人們棄之不用，但對他們卻難得的東西，也讓他們的生活條件勉強好了點。他們吃的黑麵包和舊東西的來源都是這裡。

但在這個已知條件下后，認真觀察的他們很快就發現，他們這個破敗的小院子只是個障眼法。

在那座木屋裡有個秘密的房間。

裡面每天人來人往，進去的人要很久才能出來或是再也不會出來了，要麼就是會有沒見過的面孔從裡面走出來。

魔法世界又是這樣的情況，很容易就聯想到某些事物不是嗎？

——魔法傳送陣！

對他們而言那是唯一可以出入的地方。

在他們處心積慮的謀劃下，鈴木曾經成功的進入過了一次，最後是被澤恩大叔拎回來的，不知在那邊看到了什麼精神陰暗了好幾天才緩過勁兒來。

見此他們也不好多問。

鈴木沒告訴他們他在那段時間裡都經歷了什麼，只是告訴他們那邊也是死路，位置是在比這裡更深的森林深處。

至此，他們就沒再指望過從那個方向離開了。

他們被困在這個一畝三分地內，後路早就被斬斷，前路黯淡迷茫，自身難保，孤立無援。

除了他們三個之外的人，要麼是受不住這艱難的生活崩潰自殺，要麼是作死逃往了森林，再要麼——

就是「病發」而亡。

塔爾瑪剛回來時，在她知道了鈴木和庫克之前居然沒有阻止奧黛爾和綱吉靠近昏迷中的圖卡的時候滿是無奈，甚至還難得的帶了點憤怒。

可被她用指責的目光注視的鈴木沒有半分反應，而庫克更是將雙手枕在腦後，態度散漫事不關己的樣子。

塔爾瑪對這兩個任性的傢伙無奈至極。

揉揉眉心，只好自己來跟綱吉解釋了，她語氣嚴肅，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綱吉，要是以後我們之中有誰受了傷、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或者是陷入了昏迷的，一定不要靠近！記住了嗎？」

「為什麼？」小不點的眼裡滿是不解。

塔爾瑪抿緊了唇，眉頭輕輕皺起，琥珀色的眸子里是綱吉不懂的複雜。她沉默了一會兒，輕嘆道：「綱吉，我們身上都有些問題。」

這是「病」。

是一個可怕的詛咒！

「記住了，以後不要輕易讓自己受傷，也不要讓自己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這種「病」一旦有過大的刺激，就會立刻「病發」。

進到這個小屋子裡的人無一例外。

曾經死去的人，現在的鈴木、庫克、塔爾瑪，新來的奧黛爾、圖卡，還有，綱吉他自己。

他們，都是「病患」。

在有人「病發」的時候不要靠近，因為容易引起連帶反應。

這就是鈴木和庫克在看著奧黛爾接近昏迷的圖卡時滿眼戲虐的原因，因為奧黛爾肯定不知道，自己當時的每分每秒都是在死亡的邊緣線反覆橫跳！

澤恩和另一個大人過來，是來看圖卡死了沒有。

要是死了，他們還得收個屍，沒死當然是最好的了，剩了多少力氣。

就是這樣殘酷。

這就是他們現在糟糕到噁心的境地！

絕望在無盡蔓延，前方黑暗一片，看不到絲毫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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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本章時參考了《約定的夢幻島》。

那座森林就是圍困住他們的天然屏障，他們離不開那個小院子，但和夢幻島不同的是，沒人會在乎這些孩子們的死活。好歹鬼為了確保「商品」的質量，對主角他們的健康非常關心。

而這裡的成年人對待孩子們的態度，大概就像是你走在大街上，看到一隻流浪的小貓或小狗，一般人都會無視，好心的會給些東西吃，壞心的不上去踢一兩腳就不錯了。

畢竟失敗的召喚者在他們看來都是「沒有價值的」。

所以召喚者的吃穿住行全部都要靠他們自己，沒有工作就沒有飯吃，也拿不到其他東西。孩子們雖然討厭讓他們落到如此境地大人，但是為了生存又不得不與他們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