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橫峰嶺家何在 峭壁懸崖採藥人
古之神山,有曰太行,所謂皇母,所謂女媧,所謂五行,八百里綿延,原本大形超象外,如是細細玩賞之下,尤有峰巒疊嶂,碧水如鏡,青山浮水,倒影翩翩,其間那大峽谷兩岸景色也是猶如百里畫廊.江水穿山破壁氣勢洶洶奔騰而下;奔騰叫囂的江水,如瀑懸空,砰然萬里。
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優美逶迤的山嶺,蜿蜒盤旋,猶如一條正在酣睡的巨龍。
而且此間山上的廟宇寺觀也是不少,每年朝山的善男信女,不遠千里而來,加以山高水秀,層巒疊蟑,氣象萬千,那專為游山玩景的人,也著實不少。
如是繞過前山登高俯瞰足下,唯見白雲瀰漫,環觀群峰,雲霧繚繞,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騷客在此留下了墨寶足跡,更多的卻也還有仙俠神人之類的傳記傳說留下,這廂尤有一言不堪細品的打油詩兒言曰:
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
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
自來深山大澤,多生龍蛇,深林幽谷,大都是那虎豹豺狼棲身之所。許多不知根底的人們多有一去不返,一般人妄加揣測,有的說是被虎狼妖魔吃了去的,有的說被仙佛超度了去的,聚訟紛紜,莫衷一是。
而今朝卻是故事也就這樣展開了,說這一日五行山裡艷陽天,風光好耶,紅的是花綠的是草,細觀之下只見那懸崖峭壁之間奔走著一人,如不是細瞧還真的會給人當做了猿猴去。
只見其人有時舉手在山沿上邊攀爬一陣,有時抬腳直接越過了山間的溝壑,再是不及就將盤在腰間的十八截軟鞭抽將出來借力一躍,端得也是神異不凡,許是有些拳腳在身也不一定。
但見此人走走停停,偶有停歇下來的時候便會采栽些什麼,而後小心翼翼將那物事放在身後的背簍當中,卻是略顯稚嫩的臉上有了不少的笑容爬上。
說來這般採藥人,整日在懸崖峭壁之間奔走如飛,練就的平衡力和腿法,還有那種膽大視懸崖如平地的無畏之精神,融入在一些身法拳腳之中,確是身法如飛鳥如猿猴,看著沒有數年如一日的懸崖採藥精神,很難練習出來那種身法和精氣神。
就拿江湖當中和人比武交手來說,新嫩自然束縛手腳,老手就不一定了,其實拳腳功夫是動作加上心理之間微妙的關係,就算是功夫再精準,如果心理上不配合,就不會達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只有心理和動作在一剎那之間,到達了一個微妙的關係,這才會有不一樣的收穫!
當然此不過些散碎閑言,這麼一個稚氣少年看著跟血腥的江湖事也毫不搭嘎,最不至就算是哪天他明了了其中關係,許也會澀然一笑吧,這本來不就應該是這樣嘛,採藥就是採藥,恁得有這許多彎彎繞繞!
如此閑言也是少敘,盡也將此全都付於笑談之中便是,當然此間事態自也不僅只是這麼簡單,卻是說這少年在這廂邊極盡採藥之能事的時候,看著其人身後將將滿起來的背簍,顯也大有收穫。
只見他稍稍駐足安歇一下的時候,反身放眼望著遠處的好山好水,興緻起來竟是縱聲唱起了一段腔調甚為古怪的俚語民謠,當然自也不會是民間坊市裡邊傳唱的似也如十八什麼什麼一般的放浪之言,卻聞:
竹葉柳蒡道,泰山磐石邊。龜鹿二仙興至,逍遙桂枝前。更有四君三子,大小青龍共舞,玉女伴天仙。陽和桃花笑,碧雲牡丹妍。
酥蜜酒,甘露飲,八珍餐。白頭翁醉,何人送服醒消丸?涼膈葛花解酲,保元人蔘養榮,回春還少年。四海疏郁罷,常山浴湧泉。
初初聽著還覺這腔調口音酸不溜丟有些怪異,可細細那麼一品之後,竟是一言湯頭拾趣,而此還是當初家中老父親逼著誦來的,應著此情此景兀也覺得格調滿滿的感覺,最起碼看著這小哥眯縫著眼一副大為陶醉的模樣便也知道不會錯了!
嘿,這感覺一上來,頓是覺得眼前這方山山水水清麗了幾分,更也多了些仙氣飄飄的意味,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在這般仙氣烘托之下還真真的是不一樣哩!
其實他所不知道的是,昔時有篇道經,當中大概說的是,大凡名山大川和一般野山不同的便是氣脈凝聚天然結穴,也更容易聚集出天生地養的神靈來,而一般野山氣脈分散,駁雜就不會如此。
而此便是人們口中常說的鐘靈毓秀山川險勝之類的地脈水法,這裡邊的門門道道卻也非是一二言語所能言明,當然而今此些於一個山中小子而言還是顯得遙遠了一些。
言歸正途,再將目光放在旁邊這一位尚自還有些沉浸在自己世界當中的那個小哥兒的身上,卻是說這傢伙稍轉回神之後兀自還吧嗒吧嗒嘴,顯得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架勢。
而就在此時,他卻是在耳畔忽的驚聞一道調笑之聲說道:「卻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走失在了這山間野地,瞧著小模樣看著倒還俊俏,可恁得怎麼就腦子壞了,一個人在這裡傻笑個不休,噓嗟唏,實在是惹人嗟嘆吶!」
忽的聽聞此番調笑之言,本還顯得笑容可掬的小臉上猛的一滯,卻是當機不作思索一抖腰間盤著的十八截軟鞭,周匝四顧之下卻是這才顯露一點凌厲。
別看他看著只十四五歲的模樣,可論在這崇山峻岭之間行走的日子也是不短了,說起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為更也甚是不俗,如不是這般能為,他這小小的身板早給山間的豺狼虎豹鷹隼梟鷂之類的傢伙生撕了。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以他以往的經驗判斷來說,即便是所謂江湖當中的那些頗有些能為的人物也不至潛進他方圓數丈之內而無所察覺才是,恩,聽來其人言語當中滿是揶揄,倒也不像是滿懷惡意的樣子。
但看這小哥抬頭尋聲朝著不遠處橫身倚在石樑上邊的那一道身影望了過去,唯見其人一身的道袍早已磨的破破爛爛,頭上的散亂的道髻也是隨意的插著,而除了這些最是惹眼的反是不時被其人拿起來咕咚咚灌上幾口的那個大酒葫蘆,看著也是錚明唰亮。
表面上看來其人非但沒有一點想象當中世外高人的模樣,反倒是看著跟個尋常酒肆裡邊買醉的酒鬼沒甚兩樣,只是真的是這樣嘛,其實則不然,單說他現在處身的這塊岩壁已然甚為險峻了,可再看那一位,橫身在那處常人根本無法存身的石樑樑上邊依舊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此情此景又豈能盡以一個高人二字能夠言明。
這般念頭在他心底稍稍那麼一轉便自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卻是見這傢伙兀再一抖手中十八截軟鞭竟是直接又將之盤在了腰間,接著卻是一緊身上衣袍。
到了後來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真的是賣乖,有意無意間卻是緊緊地捏了捏領口,看著一副鵪鶉般的模樣,就仿似真的遇到了什麼老不修的流氓,瞅瞅這荒郊野地的,可是任他喊破喉嚨都沒人能救得了他,可真真是……
卻是見得這小哥兒裝作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樣,甚至於是語氣當中稍稍帶著一絲怯懦細聲說道:「小子伊五味只是一小小的山間採藥人,實在當不得前輩所說的什麼俊俏之言,不過在小子看來倒是覺得前輩足以當得起酒中仙家這個名號!」
悉聞這一番話語,再看著眼前這叫做伊五味的小輩一副抖機靈的模樣,卻是那酒中仙家忍不知哈哈大笑出聲,兩條粗大的眉毛看著更也頗有了些飛揚的豪邁之感。
只見他抬手間點指著那所謂的伊家小子道了句:「你這小猴兒倒也甚是乖覺,不過令尊為你小子取這名號應該是中古時期伊尹調五味為相的意思,可不只是拍拍馬屁耍點嘴皮子上的功夫!」
誰知那伊家小子聽得這一番話語卻儘是露出迷茫之色,好似根本聽不明白這到底什麼意思,不過這似乎一點都不影響他對眼前這位前輩高人的判斷,尤其是他看著其人嬉笑怒罵間倚在崖上的身影依舊還是那般不動如山的模樣卻是更為篤定起來。
不過現在好像真的有些有些裝不下去了,只是啥叫伊尹調五味為相啊,看來有些東西真的不能都還給夫子,稍稍感嘆一番,卻是到了這所謂伊五味後來唯有嘻嘻一笑才勉強化解了對方的尷尬之意。
一見這般,這酒中仙家不由得搖了搖頭而後連聲道了句:「咳咳咳,許是老道真的猜錯了,那麼該是佛家常言人生百態酸甜苦辣咸之五味的意思嘍,此倒也是意味深遠!」
誰知那喚作伊五味的小子聽到這些還是頗顯茫然,卻是這傢伙訕訕一笑而後道:「家父取了這五味的名號,也只是簡簡單單借了那一味入葯的名頭而已,卻是徒惹前輩見笑了!」
聽到這些話語,那位尚自舉起酒葫蘆灌上一口的道人卻是不由的猛地一滯,而後朝著那伊五味一個搖頭,唯留下一句話語便是一振衣袖,徑直輕飄飄的朝著絕頂更高處飛騰而去,看著根本不執一物,端的是好一派仙家氣度,直看的那伊五味眼神更顯熾烈。
卻聞那酒中仙家留下的話語尤自還再迴響,有曰:「你我本自有緣,奈何奈何,哈哈,走也!」言語還未落下,那道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橫在白雲間的絕嶺更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