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1-江予瑤
慈安宮
太后翻看著秀冊,凡是留牌子的,都在上頭了,也就六個。
「陛下怎麼說?」
跪在下頭的太監回話,「陛下說他能選的,都選完了,太后要是覺得宮裡頭空曠,就提幾個宮女」
秀冊被扔在地上,飛落的名單,砸到了太監的腦袋。
太后:「陳福,你回去告訴陛下,不選也得選,哀家也不要求多的,一年十二個月,她就選十二個」
陳福抬起頭,一臉為難,「娘娘,你這不是難為奴才么?陛下的脾氣您是知道的,這要是發了怒,奴才的屁股可就保不住了」
太后被逗笑了,「正好,你乾爹還在,去多跟他學兩招」
說著又想起來一件事,「他倒是會挑,一挑就挑了個世間難尋的絕色。就是宮殿賜的不好,臨仙宮景色雖好,卻也有些偏遠,那地方冬天還冷得很」
「陛下說,那地方清凈,沒人打擾,淑嬪娘娘,性子弱,那地方是個好地兒」
「還沒入宮呢,就巴巴的替人家打算」鬆了口氣,她也懶得管,「罷了,告訴她,再選六個人,選完了,哀家就躲出去,由得她們折騰。等什麼時候,有了皇女皇子,哀家再回來含飴弄孫。」
江予瑤在太後面前掛了眼,太后對她的印象很是不錯。
她是唯一一個當場被陛下賜封的,聖旨在她剛到家門的時候就下來了,而其他人還得慢慢兒等著。
這一等就是好幾天,她也沒想到,庶妹也被選上了。聖旨下了,正九品更衣。
這次依舊是十二個人,位分最高的,是大學士之女,從二品妃位。
最低的便是正九品更衣與承衣。
盛徽帝,還是王爺的時候,就有兩位側妃,三位妾室,兩位側妃都是從二品妃位,三位妾室,都是正四品。他的後宮,沒有皇后,前世也沒有,就連貴妃都沒有。
江予瑤曾是她後宮里的第一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也是她親口說的,皇后之位,她不能坐,就在她去寒宮之前。
一夜未曾睡好,夢裡頭是她放火燒了寒宮的情形。她於火焰中對上了盛徽帝震驚的雙眼,她似乎是想過來,可有兩個太監,抱住了她的腿。
醒來,江予瑤諷刺一笑,怎麼可能?盛徽帝怎麼會是那副表情,她宮折從未把自己放在眼裡,不過是一個靶子。
臨仙宮是個好地兒,左邊是往裡是賞梅園,右邊是盛徽帝最喜歡的牡丹園,正前方是柳清池。宮殿里就一條石板路,石板路兩邊種滿了海棠,可惜此時花都謝了,不然還能看看這滿院子的花開景象,一定很美。
她是淑嬪,可有兩個一等大宮女,兩個小宮女,外間伺候的一個大太監,兩個小太監。一共七人。宮裡頭撥過來人三個宮女,三個太監,其中有一個叫青蘭的,年歲大些,出身於尚宮局,就把她提了大宮女,跟青碧一起。
青蘭帶著青碧把江予瑤帶進宮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東西,她帶入宮的東西,就十個箱子,兩箱子半的衣衫,半箱子的首飾,兩箱子書籍,兩箱子玉器,以及三箱子金銀。東西很簡單,也不用如何費心整理。
倒是二品的楊妃,聽說帶了上百個箱子,她那宮裡倒是有的忙碌了。
至於她那個庶妹,位分低,僅能帶進來兩個箱子。
每一位后妃帶進宮的東西,都需要進行檢查,檢查完了,再讓宮女收拾了,放進自己的宮裡。她剛進宮,就有宮內司檢領著宮女在一旁候著了。
各宮裡檢查完了,記錄在冊,呈上去給皇上看。
盛徽帝翻了翻,手指點著淑嬪那一頁,「朕記得嬪位是能帶三十個箱子入宮的,怎麼淑嬪的箱子這麼少?」
陳福在一旁候著,司檢早就把事情跟他說過了,他也派人問過淑嬪娘娘在府內的日子,所以陛下這麼一問,他頓時有話可說,「江大人頗有些寵妻滅妻的樣子,娘娘母親性子弱,只會忍讓。奴才聽說,選秀前,娘娘還病著呢,府內連好葯都不肯給娘娘用」
「這是為何?她乃嫡女,日子居然過成這樣」盛徽帝自小受寵,還有個親妹妹,兩人關係好,太后對她二人一樣的疼愛,她是在蜜罐子里長大的,自然不懂這些彎道。
陳福嘆了口氣,「江夫人只得了淑嬪娘娘這一個女兒,沒個兒子傍身,自覺低人一頭,連帶著娘娘也受氣」
「哼~,真有意思,覺得兒子好,怎麼不把兒子送進宮?偏把女兒送進來。淑嬪的父親幾品官?」
陳福回道:「是個從五品的閑職」
盛徽帝:「既然是個閑職,也就說有沒有都沒關係,那就撤了吧,有需要,再提個人就成了」
「是」
想到那日她驚慌的眼神,莫名覺得心癢的厲害,「今晚,淑嬪侍寢」
陳福笑著應了一聲,「是,奴才這就讓臨仙宮備起來」
府內兩位小姐進宮,這日,江府內還沒開始慶祝,就等來了陛下的斥責,說江父寵妾滅妻,不堪大用,直接把他擼沒了,江父原本以為是嫡女在宮裡犯了錯,陛下找的由頭。沒想到,後來打聽了,陛下居然讓嫡女侍寢。
江予瑤前腳剛聽到父親被貶了,後腳陳福又來恭喜她,說今夜她侍寢。看陳福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說,陛下給她出了氣,晚上讓她好好伺候陛下。
進宮一天,她吃的很少,許是舊地重來,她沒什麼胃口。尤其是夜裡,即便掛了那麼多燈籠,這地方依舊讓她心慌。
「娘娘,可要梳妝?」青蘭低聲問她。
江予瑤:「不用了,去接盆冷水過來,我熱得很」
晚風習習,一身大袖衫,配著淺色披帛,長發一半披散,一半用簪子束著。等到外頭的太監高聲行禮,她這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暗金龍袍,玉冠錦帶。
「見過陛下。」
江予瑤天生體熱,一年四季都是熱乎乎的,最怕夏日炎炎,她恨不得泡在水裡。盛徽帝天生體涼,一年四季猶如寒冰,最怕冬雪綿綿,她恨不得抱著爐子上朝。伸手扶起淑嬪,一冷一熱相遇,是熱先融化了寒冷。
「天涼,愛妃不用在外頭等著」說著手掌攬上淑嬪的腰,將她摟在懷裡,半邊身子都暖烘烘的。
江予瑤羞怯,面上染了紅霞,一雙桃花眼,水潤潤的,「臣妾不敢壞了禮數」
盛徽帝拉著她進入寢殿,「朕說你可以,你就可以」
她都叫了愛妃了,豈不是更壞了禮數?
掌心的手,太過暖和,她都不想鬆開,江予瑤抽了幾次,都被抓的緊緊地。好不容易鬆開了,褪下衣衫,上了床,她又將人摟進懷裡,舒服的喟嘆一聲,真舒服,今夜可以睡個好覺了。
江予瑤背對著她,卻想起了,上輩子,二人第一次坦誠相見,她都嚇壞了,對方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難怪他登基多年,依舊未有所出。
盛徽帝閉著眼睛,鼻尖是熱乎乎的甜軟香氣,他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不過站在地方不對,怎麼是於府,對了,淑嬪的外祖家似乎就姓於。
今日是於府的大小姐與江父的大少爺成親之日。
盛徽帝看到了不遠處,似乎有一個女子,懷裡抱著一個小孩兒,那是誰?
江大少娶了嬌妻,怎麼也得恩愛和睦吧,不然為何娶妻?
恩愛和睦是假的,為的是於家的權勢。於家老太爺曾是太傅,後來犯了錯,被貶了,全族都不能科舉,只能經商為生。
盛徽帝就這麼看著,站在那江夫人的門外看著。先是看著江父如何的虛情假意,又看著江予瑤的出生。
她是江家大小姐,是嫡女,但並不受寵。母親只會哭哭啼啼,受了委屈就是忍耐,還勸著自己的女兒也要忍耐,不然江父會不喜的。
海棠樹下,小女孩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似乎不明白為什麼?
盛徽帝彎腰,手掌撫摸她的頭頂,似乎是在安慰她。
小女兒抬頭,一雙通紅卻水潤的雙眼,乾淨的像是林間山泉,清澈見底,不染一絲臟污,就那麼直直的看到了她的眼裡。
睜開眼睛,外頭天色微亮,陳福已經敲了好幾次門了。原本在她懷裡的人,不知何時二人之間隔的很遠,此時對方睡得依舊很香,額頭鼻尖上,還冒著熱汗。盛徽帝看了看空落落的懷抱,好嘛,她這是被凍醒了啊。
好在睡眠充足,精神從未有過的好,就不計較那些了。
「晚上,臨仙宮侍寢」
門口的女官,將今日記錄在冊。與對面的陳福對視一眼,女官微微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