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3章 白鳥
第二天向蝶一早起來，走出去一看，天然已經起來了，正在給菜畦澆水。
向蝶伸了個懶腰，放眼看了看遠處青山悠悠、薄霧朦朧的樣子，提議道：「今天霧氣清新，等下我們出去走走？」
「我看你還是不要出去了。」天然一邊從水缸裡面舀水，一邊說道，「我今天去給你采些藥草回來，你就不要出去了，你身上有傷，還是多休息幾天比較好。」
向蝶好像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傷在身，點頭說道：「也行。」她突然看到院子里蒼翠欲滴的柳樹上不知什麼時候停著一隻渾身潔白的小鳥，白得沒有一絲雜質，好似一朵輕柔的白雲落在柔嫩的枝條上。
「天然，你看那裡，哪裡來的小鳥，太好看了。」她連忙指著那小鳥對天然說道。
「嗯？」天然好奇地抬眸一看，果然是一隻玲瓏可愛的鳥兒，每一根羽毛都白得透亮，藍色的眼睛圓溜溜，正扭頭盯著她。
「我在流雲島住了那麼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鳥，我得把它抓住了。」向蝶興緻勃勃地說著，就要去抓。
「別！」天然連忙制止她，「你會嚇到它的。就讓它呆在那裡吧，不要把它嚇跑了。」
「行吧，行吧，就你每次都心腸軟，我看你對淵澤殿下的心倒是硬得跟石頭一樣。」向蝶聽了只得作罷，還不忘打趣天然。
「說哪兒了？」天然不以為然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喜歡淵澤殿下，難不成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應該喜歡他？我看沒這個道理。」
「我是忍痛割愛好不好？」向蝶跺了下腳，忿忿說道，「我左右想了下，讓給你總比讓給櫻若或者那些妖艷賤貨好些。」
「謝了謝了。」天然拱手打趣向蝶，「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跟他不可能，你不要再提了。」
向蝶不服氣了，鬼靈精怪地腦瓜一轉，狐疑問道：「以前問你是不是喜歡黎辰你說不是，那……難不成你喜歡的是雲渡上仙？」
「怎麼扯到雲渡上仙去了？」天然沒好氣地說道：「向蝶，你總不能讓我遇見一個男的就喜歡一個吧？」
「你敢說你誰也不喜歡？」向蝶不依不饒。
聽到向蝶這樣問,天然猶豫了一下，不知怎麼的她確實沒了底氣，她的心中裝著兩個人，一會兒是黎辰，一會兒是雲渡上仙，她卻誰都不能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更喜歡黎辰一些，還是更喜歡雲渡上仙一些。只是每次想起黎辰就想起那天的寒訣仙洞，她的心就會疼痛起來，可惜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就是誰也不喜歡。」天然可不願讓向蝶取笑自己。
她的話音剛落，誰也沒有注意到那隻停在樹上的小鳥眼神突然暗淡了許多，原來那是雲渡上仙幻化成的鳥兒。他忍不住思念來看看天然，卻又聽到這樣令他傷心的話。它終於張開翅膀，「呼」地一聲振翅飛走了。
向蝶聽到鳥兒展翅的聲音連忙扭頭，戀戀不捨地朝天空喊道：「你別走呀，怎麼這麼快就飛走了嘛！太不夠意思了。」
兩人看著鳥兒飛走，一陣失落。
「都是你，剛才我說要把它抓住的。」向蝶嗔怪天然。
「不是你的，抓住了也沒有用。」天然很快淡定下來。
「你還真有理了！」向蝶有些氣呼呼的。
「光顧著跟你說話，我菜還沒澆完呢。」天然才不買賬。向蝶一跺腳回屋裡去了。
那鳥兒其實沒有飛很遠，它飛到附近另一棵更高的大樹上，站在高高的枝丫間遠遠地繼續看著天然。如今她在凡間，他的內心是很歡喜的，至少可以這樣遠遠地看著她。
天然澆完菜畦就獨自出發去采草藥了。
可是附近草木雖然茂盛卻並沒有很多藥草，她只好一路往前尋找，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座陡峭險峻的山前。
她正要往那座山上也找找，忽然看到面前飛過一群巡邏凡間的仙子，一行十二人，有男有女，衣著淡雅飄逸，好似一行翩躚的大雁，在她前面不遠處停落下來。
她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停下來，扶著一棵樹站好。
那群仙子見到天然，略微有點兒吃驚，其中一個看起來是領頭的、穿著水藍色長袍、目如秋水的男仙子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問道：「請問這是哪位仙子？」
「我……?」天然局促不安地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怕否認自己是仙子會被驅逐，只好搪塞。「我叫做天然。」
那問話的仙子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勸道：「近期幽焰山時有妖兵潛入凡間，此地不宜久留，天然仙子還是早日回到仙洲去比較安全。」
「好的，多謝仙子提醒。」天然一頭霧水地連連點頭。看著他們飛走了，她還愣愣地想著：我身上不是有妖氣嗎？難道他們看不出來？
遠處，雲渡上仙化作白鳥停在樹梢靜靜看著這一切。自從梅芳主突然離世，流雲島動蕩不安，雲築雙島不復往日平靜。他已經交代了青逸，通知巡邏的仙子不再驅逐前來凡間避難的花妖。何況天然的身上還帶著他送給她霓雲梳。霓雲梳是用仙洲天燭木做成的，天燭木生長在仙洲最北，是一種象牙白色的擎天巨木，也是護佑仙洲的奇木，通體散發清爽的馨香，而天燭木火紅色的根系則是深深扎入仙洲地底，遍布仙洲，調節著仙洲之上的晴雨更替、冷暖四季。
用天燭木做成的霓雲梳可以掩蓋妖氣、護佑仙體，而霓雲梳上面灼灼耀眼的七彩雲石是他靜候十二個時辰雲光煉成的，這是只有上仙才能做到的事，也是無比尊貴的身份象徵，見之如同見到上仙本身。雖然如此，這樣的禮物送給天然他也並不覺得貴重，而惟願自己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能夠一切安好。
天然看著那些仙子遠走了，才又繼續前行去採藥。有了這次經歷，她在凡間感覺更加自由了。看來不會有人再來打擾她們了，除了幽焰山時不時的威脅。不過有雲渡上仙在，幽焰山對這裡恐怕也鞭長莫及吧。這樣一想，她安心了不少。
天然在山腳下眺望了一番，發現頭頂的峭壁上居然長著罕見的金蓮草，金色的葉片邊緣在陽光下發出熠熠光彩。
她的心中一陣歡呼雀躍，腳一踮縱身飛上了高高的峭壁，如同逆風而上的輕盈風箏，穩穩停落在峭壁上突出的地方。與此同時，她注意到那隻曾經出現在小院里的白鳥也跟著她一起飛上了峭壁，就停在不遠處的小樹枝上靜默地看著她，神情專註。
這鳥兒真是好奇怪呀，天然心想。她身體貼著如刀削一般平滑的石壁，雙手緊緊抓著突出的岩石，扭頭望向那隻小鳥，逗趣它道：「你是要做我的小跟班嗎？」
那白鳥的藍眼睛滴溜溜望著她，歪了歪腦袋，然後輕輕撲扇了下白雪般的翅膀，好像聽懂了。
「真好玩！」天然莞爾一笑，回過頭去，騰出一隻手去採摘金蓮草。那金蓮草的根扎得很牢，深陷在岩縫之中很難拔出來。她使勁地拽好半天，總算把一棵草連根拔了出來，心滿意足地說道：「沒想到這裡居然有金蓮草，向蝶的傷那就好得快了。」
她把採到的金蓮草放入隨便背簍，又采了一些其他藥草，足足裝了小半簍筐才從峭壁上飛下來，婷婷落在山腳下的草地上。她看那隻小白鳥還在那裡，想到它陪著自己許久了，便對那鳥兒招手道：「小白鳥，你過來。」
那小鳥卻只是看著她，並沒有動作。
她於是將右手臂舉過頭頂，向著那小白鳥又示意道：「來我這裡，停在我的手臂上。」
那鳥兒似乎聽懂了，撲棱著翅膀飛了下來，像一團雪乖巧地停在她的手臂上。
天然把手臂收了回來舉在胸前，端詳著這隻小鳥，越看越覺得可愛無比，忍不住伸手順了順它身上潔白如雪的羽毛，溫柔地對它說道：「謝謝你陪我一早上，你可不要被向蝶抓著了，知道嗎？還有，在外面要小心那些老鷹和蛇，好多動物都可以吃掉你。萬一你被吃掉了，我會傷心的。」
那小鳥溫順地任她撫摸著潔白的羽毛，眼中柔光輾轉，似有千言萬語。
天然並沒有注意到小鳥的異樣，她逗弄了它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叮囑它道：「你以後還要經常來看我，知道嗎？」說完她把小鳥捧在手心，然後把它往空中輕輕一拋，放飛了。
小白鳥撲騰而起，展開翅膀遠遠地飛走了，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天然看著那鳥兒飛走，忽然感到鼻子酸酸的，想起來一去不復返的黎辰。一想到自己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他了，她就感覺無比惆悵。思念就像潮水一樣時時在她的內心翻湧，可她寧願自己忍著也不願意向人訴說。也許，這世上有些人不見比見了好。
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了，天然背著採好的草藥往住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