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州往事
巨靈神胡勇是青州人，寒門出身。
所謂寒門，和貧家不同，換成後世的說法，也就是小地主階層，擁有一定量的土地，自己耕種之餘在農忙時還需要請閑人幫忙，家境稍好一些的話，家中也備有僕從和賓客，只是數量不多。
胡勇年少不喜讀書，喜歡任俠擊劍。
這一點和劉備帳下的謀士徐庶差不多，只不過，徐庶因為犯事成為逃犯，環境改變之後，痛改前非，也就博覽群書，成為能和卧龍諸葛孔明坐而論道的人物，胡勇則不然，在遊俠的這條道上走到了黑。
所謂遊俠，名字雖然好聽，帶著俠字，實際上，不過是街頭混混，有組織團伙成員，大部分不出名的傢伙不過是雞鳴狗盜之徒。
就像名士一般，大俠的名頭也是相互吹捧出來的。
圈子雖然不同，成名的方式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作為遊俠，胡勇並沒有啥名氣，當時也沒有巨靈神這個外號，年輕的時候，他個子雖然頗高，卻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極其瘦弱，像是一根高竹竿，嗯，那時候的他的外號就是竹竿，是那些前輩大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存在。
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家道難免中落，雙親也因此被其氣死。
這時候，黃巾軍餘孽席捲青州，年少的胡勇並不曾被裹挾，而是隨著自家的老大主動加入了黃巾陣容。
初平三年，青州黃巾百萬多人進入兗州就食，連破兗州郡縣，在陣戰中擊潰兗州刺史劉岱的大軍，且將劉岱斬於陣中，一時間，四方震動，那時候，胡勇的老大死在了戰陣之中，他卻活了下來，並且因功當上了一個小頭目，手底下有著百多人。
這時候，濟北相鮑信以及兗州當地的豪族世家迎曹操入兗州，表他為兗州牧。
隨後，鮑信和曹操聯手攻打青州黃巾。
戰況極其慘烈，鮑信死在了戰陣之中，曹操設下伏兵，晝夜激戰，終於擊潰了青州黃巾，獲降卒三十餘萬，人口百餘萬。
戰場上，胡勇僥倖存活，被編入青州軍。
之後，曹操的父親被徐州陶謙的部下所殺，曹操怒而興兵。
某種程度上，為父親報仇只是借口，要養活這三十萬青州兵，百餘萬人口，曹操絞盡腦汁也很難做到。
然而，他很清楚，人口乃是力量的根基。
無論他的理想是什麼，日後想要做到什麼程度，力量始終是根本。
那些人口就像是一劑大補藥，若是身體承受得住，日後，也就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旦虛不勝補，那就沒有什麼日後。
這也是他舉起屠刀，殺了兗州名士邊讓一家的緣故。
在這個時代，凡是名士，必定出自豪門，祖上出過兩千石的大官，有名望，有田地，有部曲，有財產……
想要養活這些人口，曹操需要治下的豪門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土地出土地，須得萬眾一心，方才能度過難關。
是啊，即便是屯田，也需要大量物資。
農具，耕牛，種子，土地，以及在青黃不接的時候讓屯民們勉強活下去的糧食，要養活一百多萬人，何其難矣！
若是沒辦法養活他們，後果那就嚴重了！
人餓了，不會乖乖地躺在家裡等死，而是會像野獸一般，一百多萬頭野獸若是瘋狂起來，那力量極其的可怕。
可惜，豪族之所以是豪族，自然是以自家宗族的利益為根本。
請曹操你來，讓你做兗州之主，不過是想要借你的力量將黃巾驅離兗州，保護大族們的利益。
然而，卻不想你反過來了，居然侵佔大族利益來養那些蟻民。
豈不是本末倒置。
於是，曹操在兗州的統治根基也就變得搖搖欲墜，很明顯，他察覺到了治下民心的不穩。
在這時代，所謂民心其實就是豪強大族的意願。
曹操是一個強硬的人，不懂得妥協，或者說，在他佔據上風的時候，他不選擇妥協，而是會按照自家的那一套規矩去做事。
當初，還是區區一個小官，就敢用五色棒將犯禁出遊的靈帝寵信的宦官蹇碩的叔父打死。
現在的他身為兗州牧，剛剛又擊潰了百萬之眾的青州黃巾，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更是不會容許底下的人陽奉陰違。
之所以殺邊讓，是因為邊讓跳得最歡，甚至，敢公然違抗他的命令。
邊讓是雞，他殺雞是想給猴看，這樣的話，兗州的那些豪族害怕他的軍隊和意志，多半也就會選擇屈服吧？
在他看來，那些豪族都是紙老虎，利益至上，生命又在利益之上，破產免災也就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同理，出兵徐州也是為了養活這一百多萬人。
兗州地小，豪族眾多，土地終究不足，他不可能把豪族們的地都強征過來，變成官地拿去屯田。
他總要向外征戰。
正好，父親曹嵩的意外死亡給了他這個借口。
徐州也就此成為了曹操的下一個目標，復仇是表面的理由，搶奪財產就食徐州方才是隱藏在這理由下的目的。
胡勇也在這東征的青州軍之中。
青州軍方才歸於曹操麾下，仍然有著匪盜的習性，軍紀可以說幾乎沒有，尤其是在曹操的故意放縱之下。
於是，有了泗水之屠。
史書上記載，十幾萬人在泗水邊被殺，屍體堵住泗水，泗水為之不流。
當然，很多時候文人的筆往往不可信，極盡誇張，但是，屠城卻是存在的，當時身為青州軍一員的胡勇見證了一切。
如果不殺掉徐州百姓，又怎麼能搶奪他們的土地呢？
有了土地和資源，方才能夠屯田，養活這百萬之眾。
就在曹操想一鼓作氣擊敗陶謙，奪取徐州的時候，後方兗州卻發生了叛亂，兗州的豪族以東郡守備陳宮為代表，迎來呂布為兗州牧，轉眼之間，曹老闆的兗州也就丟了大半，只有東阿等幾個城池還在曹操的掌控之下。
這次背刺的緣由明面上是邊讓之死。
實際上，這是曹操和當地的豪門世家之間的意志較量。
世家豪門需要的是一面旗幟，而這旗幟卻想成為
於是，大軍回師。
那已經是十幾年的事情了！
這時候，大家也就清楚了，外號巨靈神的胡勇乃是曹軍一員，他參加過兗州之戰，官渡之戰，鄴城之戰，在鄴城之戰受傷，回到後方養傷，也就沒有隨曹操北征烏桓，這時候，他已經官升軍司馬，是的，你沒看錯，他和劉封是同級，手底下也有著四百人。
在這個時代，一旦受傷，能否痊癒基本靠天，軍中雖然有著郎中，只是，這郎中也就和巫醫差不多，治療手法欠缺，全憑經驗主義，很多時候，只是象徵，只是類似安慰劑的存在。
因為不知道是細菌引發感染的原理，受傷之後，軍中那個環境，也就極易受到感染，一旦傷口感染，也就死路一條。
胡勇運氣好，傷口沒有感染，活了下來。
後來，他也就被抽調到軍中，負責一隻別動隊，讓他們繞路穿山越嶺進入南陽盆地，負責打探劉備集團的動向。
大軍遠征烏桓，曠日持久，勝負難料。
曹軍最擔心的是劉表被劉備說服，趁機北上中原，攻打許都，要知道在前幾年，劉備就趁曹軍和袁軍在河北交戰的時候率軍北上，對此，留守宛城的夏侯淵和李典早有防備，兩軍在博望打了一仗。
劉備先是擊敗了夏侯淵，卻被后軍的李典阻擋，不得北進。
這時候，原本支持劉備的劉表又改變了主意，並未依照計劃派遣援軍，甚至，就連劉備的後勤他也斷了，劉備只能黯然退兵。
當初，曹操北征烏桓，討伐袁氏餘孽，文臣武將全都反對，只有郭嘉支持。
郭嘉的看法是劉表此人為守戶之犬，因為年齡關係，只想要把荊州基業傳給後人，再加上荊襄豪族的牽制，絕對沒有膽量孤注一擲進犯許都，單憑劉備上躥下跳根本就沒辦法攪動局勢。
如果南征荊襄，劉表尚在，又是守護之戰，士氣高漲，眾志成城，很容易陷入當初攻打鄴城的局面。
那時候，在烏桓的袁氏如果招來烏桓人相助，南下襲擊冀州，袁氏在冀州頗有人心，如此，北方局面有可能會紊亂。
所以，可以先北后南。
當然，這樣做也不代表就對南方毫無防備，故而，曹操不但留下了親信大將鎮守宛城，防備南方的劉備，還依照郭嘉的計劃，派出了小股人馬偽裝成盜賊潛入南方，負責監視荊襄的動向。
其中，重點在劉備身上。
胡勇便是其中的一隊。
一開始，只是監控，後來，胡勇獲得了北方的號令，讓他在新野遊擊，破壞新野的生產，攻擊劉備的官屯。
如此，也才有攻擊杜亭碼頭的行動。
至於物資，一半靠劫掠，一半則靠未知勢力的暗中支持，這未知勢力乃是南方的豪強，並不看好劉表和劉備，而是對曹公心生嚮往，如此，方才動用資源來支援胡勇這隻曹軍小分隊。
這未知勢力是哪一個家族，胡勇不知。
上次，北方來人傳達了讓他出擊的命令之後，為其牽線搭橋，這才獲得了固定的補充。
今夜，他帶領親信手下數十人潛出營地，便是要去和那未知勢力見面，現在，北方那邊來的命令也是通過對方來轉達。
不過是例行之事。
然而，他卻總覺得後背發涼。
今夜的風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