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劉備的機會
「賢弟，我真羨慕你……」
榻上，劉表裹著厚厚的被褥，絲綢做的被面，裡面填充著許多保暖的絨毛，在被子上，還蓋著許多毛皮，身子並未平躺，而是略微坐起，背後靠著疊得整齊的被褥，腦袋微微偏著，目光從劉封臉上掃過，眼神有些複雜。
其實，劉琦見過劉表，並且，不止一次。
不過，那是以前的劉琦，那時候的他並未給劉表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在劉表眼中，不過是和那些門閥世家子弟沒啥不同，平平無奇，並無特殊之處，就和自己的那兩個兒子一樣，他活了那麼多年，見過無數英雄豪傑，能留給他深刻印象的年輕人真心不多。
一個人有沒有出息，以後能不能出類拔萃，只需要短暫接觸幾次，他也就能知曉。
然而，這一次他真的覺得自己看走眼了。
杜亭紙，現在已經在襄陽賣瘋了，並且，隨著商船東下去了江南，西進去了益州，在那些地方能夠賣出十倍以上的價錢。
而劉封，也就是發明了杜亭紙的存在。
這個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無非是蔡倫左伯之類的人物，工匠之流，最重要的是，這傢伙竟然能夠利用杜亭紙合縱連橫，竟然捨得捨棄獨家經營的巨大利益，將造紙術傳授給了荊襄的幾個大族，以此換來了其他資源。
這時候，再來壓制劉備也就不合時宜。
何況，現階段也不是壓制劉備的時機，自己已然病重，說不定看不到明年的庭院梅花，曹孟德又統一了北方，南下攻打荊州乃是必然，今年夏收之後必定會發動大軍南下，自己若不想成為階下囚，就必須戰鬥。
所以，他需要劉備。
畢竟，自己手下那些將領能耐如何，劉表心知肚明，一個個各懷私心，要依靠他們來抵禦曹軍，無疑是緣木求魚。
劉表不是後來者，自然不知道幾個月後魯肅私下見孫權說過一句話，諸臣工皆可降，唯主公不可降。
這句話其實也適用劉表。
當然，這句話其實更加適用劉備，作為曹操眼中曾經的叛臣，已經辜負了他一次機會的劉備哪怕是降了曹操，多半也只有死路一條，畢竟，劉備不是張綉，張綉之所以叛亂情有可原，在曹操心目中，劉備則是毫無理由。
所以，劉表心中還是想要抗爭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心有餘而力不足。
當他一旦過世，二兒子劉琮必定會在蔡瑁等人的支持下成為新的州牧，然而，劉琮註定會是一個傀儡，最終，他只能被荊襄大族所代表的利益所操縱，自己就算有什麼想法，也是不可能實行的，除非，有著外援。
那麼，劉備會不會是這個外援呢？
劉表眯著眼睛，聆聽著榻前劉備真情畢露的話語。
自己能相信他嗎？
會不會又是徐州的翻版？
劉表心中有著太多想法，有著各種擔憂，哪怕知道自己死去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然而，他還是放不下。
其實，他清楚荊州不可能是第二個徐州。
當初，陶謙之所以在去世前讓劉備成為徐州之主，其實也並非他的本意，只是，徐州大族反對他將位置留給自己的兒子，並且，那時候方才是諸侯混戰軍閥林立之始，父死子繼並非常態，大漢朝還是有著一點威信，權力不能私相授受。
除非陶家牢牢地控制著軍權。
荊州和那時候的徐州不一樣，那時候，徐州大族是站在劉備這邊，只是，劉備上台後制定的一系列政策並不符合大族利益，所以，這才有了呂布的背刺，若非那些大族放棄了對劉備的支持，呂布和曹豹的叛亂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開始之初，劉備也就會偵知。
正因為大族們放棄了對劉備的支持，劉備這才對呂布的動向一無所知，冷不丁也就丟掉了老巢。
別說徐州，哪怕後來的劉備雄踞兩州之地，益州的那些大族依舊對他各種掣肘，這也是幾十年後鄧艾偷渡陰平，能夠一路攻下成都的原因，那時候，很多大族都是偷偷地迎接王師的，相比於蜀漢，魏晉對世家門閥的政策不是一般的好。
現在的荊州大族和劉備是尿不到一壺的，他們看不起劉備這個老革，在很多人眼中，劉備不過是一條寄人籬下的喪家之犬。
所以，荊州不是第二個徐州。
但是，劉表深知劉備這個便宜兄弟的能耐，只要有一點陽光便能燦爛，千萬不能給他任何機會，所以，這幾年，他一直警惕著劉備，壓制著他的發展。
現在，這種壓制已經不合時宜。
罷了！
罷了！
人生如此，徒喚奈何！
「賢弟，曹賊即將南下，新野城小，地形平坦，易攻難守，還請賢弟統率軍民南下，吾將樊城借給賢弟駐守，可好？」
劉表一邊咳嗽，一邊說著話，斷斷續續地花了好一陣功夫這才把這段話說完。
劉封表情不表，手指卻輕輕地動了動。
真實歷史也是如此，劉備駐軍在和襄陽一水之隔的樊城，守襄必守樊，樊城其實就是襄陽的衛星城，一座軍事堡壘。
自己作為蝴蝶扇動的風並未改變歷史大勢。
「大兄……」
另一邊，劉備虎目噙淚。
「若非大兄，備早就身死溝壑，多虧大兄收留，備方才有一地棲身，備向天發誓，曹賊南下，備必定奮戰到底……」
劉表咳嗽著，打斷了劉備的話。
「賢弟，為兄若有不測……」
沒等劉表說完，劉備忙出聲說道。
「大兄，何必如此？就算天有不幸……備在此發誓，必定會輔佐侄子保住荊州之地，若為此誓，天地不容！」
聽著劉備的話，劉封不動聲色。
他不知道劉備是不是真的這樣想的，如果，真是如此，也就代表諸葛亮的隆中對並不為劉備所接受，當然，這裡說的侄子，劉琮是，劉琦也算。
真實歷史上，劉備並未違背自己的誓言。
他奪取荊州，那是在劉琮投降主動放棄，劉琦病逝之後的事情，即便如此，仍然遭受了東吳的背刺。
現在，自己來到了這裡，也就要避免重蹈覆轍。
該怎麼做？
劉封已經有著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