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熱，真熱，太熱了，辛澤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這悶熱的天氣給蒸熟了。午後路上行人很少，時不時響起幾聲有氣無力的蟬鳴。熾熱的陽光透過大榕樹濃密的樹蔭，灑下斑斑點點，他無精打采地趴在茶桌上，低頭看著地上的光點來回移動，用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他收回視線，揉了揉酸硬的脖子，看著茶桌上癟塌錢袋內僅剩的十幾兩碎銀子，心中頓生無盡悲涼，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一種總算解脫了的喜悅感，這場令他痛苦萬分的「割肉之旅」總算走到了盡頭。

說實話，當千鍾與休狄贈送給他的珍珠全被那小子吃了后，他就起過與孟膺分道揚鑣的念頭，本來嘛，自己又不是他的父母親人，幫了他這麼久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總不能為了他餓死自己吧。只是每每話到嘴邊，看到孟膺清澈明亮的眼睛，又頓時覺得自己太涼薄邪惡了，自己竟然想丟棄一個孤苦無依、實際年齡還不到一歲的孩子，實在是太沒人性了！即便這個孩子心理素質要比他看上去成熟得多。

就在這矛盾的心理下，他帶著孟膺一路風餐露宿、跋山涉水，今天終於來到了香符港。辛澤駕著馬車來到「鐵算盤」商號分部不遠處的街口，看著店鋪上掛著的金燦燦的招牌，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正當他揚起馬鞭繼續往前時，卻突然被孟膺給伸手攔住了。

「你先在那個茶棚休息，我一個人進去就好了。」

「為什麼？」辛澤大惑不解，進到商號，裡面的人肯定會端出鮮果佳肴、好酒好菜來招待自己，這不比在外面光喝茶灌一肚子水爽的多！難不成這小子見到達目的地了，就想著過河拆橋吧。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雖然說可能性很小，但裡面也許是陷阱也說不定，畢竟那群人不會輕易放棄捕殺我的。」

「這樣啊……但若真是陷阱的話，你一個人孤身進去豈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辛澤反對道。

「沒事，我一個人自有脫身之計。」孟膺胸有成竹地說。

看著他走進商號的背影，辛澤內心想道，希望這小子在事情解決后，能良心發現，補償自己這一路的差旅費。

只不過現在離那小子進去都有小半個時辰了，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他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便起身結賬，準備到商號裡面瞧個究竟。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紛雜的腳步聲與馬蹄聲，只見一隊隊裝備精良的士兵出現在各個街口，很快便將商號給團團圍住了。

「我去，還真被那小子猜中了！裡面果然是陷阱！」

他身手敏捷地躲到拐角隱蔽處，不免暗自為孟膺擔心，雖然那小子信誓旦旦地說他自有脫身之計，但以目前這架勢來看，那小子要想全身而退感覺有點懸啊。

他小心地伸出頭，看到那些士兵正準備衝進商號，卻不料裡面忽然閃起一道衝天白光，包括他在內的猝不及防的眾人在這道亮光的衝擊下，大夥的眼睛不約而同地出現了短暫性的失明，等恢復視線后，眾人驚訝地發現商號內的所有建築都已被夷為平地。

見此情景，辛澤整個人都呆住了，不是吧，那小子就這樣死了？說好的脫身之法呢？就在這時，他背後驀然響起孟膺的聲音：

「快走！」

辛澤嚇得身體一抖，四處張望，卻不見小男孩的身影。

這時孟膺的聲音又在他背後響起，這次語氣帶了幾分急切：「快點走！他們有可能會封鎖城門搜索我，咱們得速度點到碼頭，找到最快出發的船離開這。」

辛澤聽到這番話，哪還敢有半點耽擱，立即跳上馬車，策馬飛奔至碼頭，恰好有一艘開往戎州的客船正準備離港，他扔下馬車迅速跑上甲板，在將十兩銀子上交給船主人後，氣喘吁吁的他得到了最差的一間客房。

他將房門關上，一轉身就看到孟膺正站在房中央，一張小臉蒼白得有些嚇人，但他身上卻多了件斗篷。

「到底怎麼回事？」

「我將傳送陣引爆了。」孟膺語氣虛弱道，「好在有這件隱身斗篷，不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我還真走不了。」

辛澤聞言也替他感到慶幸，但又忽然反應過來他前一句話意味著什麼，頓時瞪大了眼睛，哆嗦地伸出手指著他，一臉的不可置信：「什麼！那……那你以後怎麼辦？我實話實說，我全身上下就只剩幾兩碎銀子了，就你這『吞金』的速度，除非日後你跟著我吃糠喝稀，不然我是真的養不起你了。」

孟膺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看得辛澤心虛地別過臉，根本就不敢與他的目光相接觸。沉默了一會後，孟膺蹲下身咬破手指，在地板上塗抹起來。

「你這是幹什麼？」辛澤覥著臉上前好奇地問道。

孟膺一邊塗抹一邊回答說：「雖然我將傳送陣引爆了，但我離開前將起陣之寶乾坤古錢帶出來了，現在我只需將傳送陣重畫出來，再將乾坤古錢放置其中，效果是一樣的。」

辛澤聞言內心狂喜，但面色還是得裝模作樣擺出幾分不舍之情，說：「唉，相聚如此短暫，沒想到我們今日就要分別在此，天各一方了。」

孟膺見狀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望著他，一本正經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要不我還是勉為其難地留下吧。」

辛澤一聽立即慌了，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啊，那個……我的意思是，你的弟弟妹妹還在等你呢，你想想，他們年紀那麼小，身邊也沒個人照顧，你做大哥的當然不能讓他們久等是吧？所以啊，你還是快點過去與他們團聚吧！」

孟膺沒有接話，而是笑了笑繼續在地板上畫陣。

傳送陣剛畫了一半，隔著門板，辛澤忽然聽到遠處似乎傳來官兵們搜查的聲音，卧槽，沒想到他們行動這麼快，他將耳朵靠在門上，隱隱聽到那些官兵們正在挨個詢問有沒有見到一個金髮的小男孩，耳聽得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辛澤心裡都快急死了。

「喂，你快點畫啊，官兵就要過來了。」他一邊留神外面的情況，一邊忍不住小聲催促道。

孟膺卻依舊保持原有塗抹節奏，不緩不慢地說：「正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畫陣這種事最忌心急，一旦畫錯了，那可就麻煩了。傳送到別處還算好的，要是弄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

辛澤一聽，也不好再催他，只得心裡干著急。沒過多久，那些官兵就毫不客氣地敲響了他的房門。

「誰啊！」他假裝不知來人高聲問道。

「官兵查船，開門！」

「哦哦，等會，等會，我……我……馬上就開。」

「快點！別讓你爺爺我久等！」門外的人不耐煩地喊話道。

一籌莫展的辛澤這下緊張地來回踱步，他明白這樣根本就拖不了多長時間的。這時他聽到孟膺小聲地喊了句「辛澤」，他回頭一看，只見傳送陣已然畫好，正綻放著金色光芒，孟膺就身處那道金光之中，抬手扔了個東西給他，「感謝你從貨郎手中救下我，以及這些天也一路破費照顧我，這是我從商號順手拿的，雖然它的價值不及你對我的萬分之一的恩情，但也算聊表我的一點小心意。日後若是有緣相逢，我一定再好好言謝。」

辛澤接過那東西，借著屋內昏暗的光線，低頭一看，原來是一疊捲起來的厚厚的銀票。他將銀票往懷中一揣，喜笑顏開道：「哎呀，小事一樁罷了，你這也太客氣了，那我只得厚著臉皮收……」

他話還沒說完，人就被踹開的房門撞倒在地，緊接著兩個凶神惡煞的士兵帶刀沖入房間內。幸運的是，就在這兩人踏入房內的前一刻，孟膺與傳送陣皆已消失不見。那兩個人提著刀在裡面大肆搜索了一番，一無所獲后罵罵咧咧地去了隔壁房間。

待兩人走後，關上門的辛澤揉了揉青腫的膝蓋，長吸了一口氣，慢慢緩過勁來，卧槽，剛才可真險啊，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伸手往後背摸去，這才發現後面的衣服早就被冷汗給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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