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原委

「石頭也會說話？」洛凡無聲呢喃，她記得很清楚，剛才就是踢了一塊石頭，可事實不得不讓她重新認清現實：「不會不會，這絕不可能。」

她一萬個沒想到，這荒山野嶺會擾人清夢，或者說她壓根就沒想過，這荒無人煙的深山中還能再遇到第二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孤零零睡在野外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您大人有大量，別放在心上，對不起……」

天太黑，洛凡看不清人具體在哪兒，只能憑感覺鞠躬道歉。

話音剛落，她看到一個猥瑣的身影在眼前漸漸升高，心也跟著越跳越猛，幾乎跳到嗓子眼兒。

直到那人站直后，洛凡才發現這是一個比她還矮小的男人，像是佝僂著腰背，讓人不免心生憐憫。

她拿出隨身的梨子，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帶著異味的果子送人，人家又會不會嫌棄？

「你是不是很餓啊？呃，我這裡還有些果子，你將就著吃點吧。」太緊張，豆大的汗珠開始凝結，劃破的臉上那些乾涸的血漬又被濕潤，混著一起往下流。

那人並未領情，洛凡頓時感覺到一種無形的恐懼席捲全身，佯裝淡定道：「對不起啊，雖然這個有點味道，但也能以便不時之需啊，你還是……」（留兩個將來果脯吧。)

「你一個人來這裡？」那人像是往他身後看了看，毫不客氣打斷。

眼前這個人好壞難分，洛凡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那人圍著洛凡細細打量起來，不時用鼻子聞，每當這時洛凡都會適宜躲開：「你要幹什麼？」

「嘖嘖……真香！」鼻子都快蹭到洛凡臉上，還意猶未盡的閉著眼，全然不怕混著血的汗漬，會不會沾染到他身上。

如此沒有男女之分，洛凡很是生氣：「我又不是好吃的，什麼香不香的，你不要我就先走了。」

慌慌張張跑一段路，洛凡發現那人並沒跟上來，舒口氣找個可以臨時休息的地方準備坐下，屁股還沒挨著石頭，那個佝僂人的聲音在耳邊突然響起。

「小美人，你居然喜歡玩捉迷藏，真是可愛，跑得可不慢呢。」言語中聊味十足。

洛凡身體猛然一顫，全然不顧，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回聲激蕩，那個猥瑣的笑聲一直緊緊跟隨……

「小美人，你要跑慢些哦，前面可是萬丈懸崖！」

伴隨著膈應人的陰笑，洛凡瞬間停下腳步，只是跑速太快，身子前後晃悠好幾下才穩住，轉身：沒人！

默然驚慌失措：「你到底是誰？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要這麼一直追著我不放？」

「長年累月，這深山中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突然闖進這麼個美人，你說我想幹什麼？啊？」

「我是不小心踢到你，可是也已經道過謙了，拜託你就不要跟我一個小女子一般計較，求求你了。」洛凡嘴裡說著哀求，聽上去卻是極其不耐煩的厭惡。

說完，洛凡換個方向再跑，有草的地方就胡亂扒開，「砰」撞到樹上，吃聲疼還接著跑，除了求饒除了跑，再也想不到別的法子。

「我要是跟你計較，你覺得自己還能站在這裡嗎？別再跑了，懸崖就在你前面。」

洛凡緊急剎車，站定后隱約中看到面前一片空蕩蕩，那裡更黑更讓人恐懼。

「那你……？」洛凡搖晃著精明的眼神在黑夜裡順著聲音尋找那人，可不管她怎麼找，連影子都沒瞄到。

「你剛才不是問我要什麼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要你。一個人在山裡時間長了，怪寂寞的，只要你陪我，跟著我，便足矣。」

「不，不可以！」洛凡雙臂守護著自己，驚恐四望。

突然，佝僂人憑空落下，洛凡不提防，嚇得僵在原地。

她遇鬼了。

佝僂人抬手捏著洛凡小小下頜微抬：「你剛才說什麼？」威嚴中夾雜著不悅。

或許是下頜傳來疼痛，或許是被佝僂人話語驚醒，洛凡這才借著夜色看到那人，只是他的樣子還是模糊。

一言不發，猛的推開佝僂人手臂，洛凡轉身再跑。

管他什麼萬丈懸崖還是龍潭虎穴，既然沒能救得了二老，她就隨他們一起離開這人世間又何嘗不可？

思緒間，洛凡還是沒能繞開懸崖，站在邊緣，大腦嗡嗡作響，這一刻她是害怕的，迷茫的，為了不讓來歷不明之人得逞，她已經別無選擇。

下一秒，洛凡閉上眼睛，縱身一躍直直朝懸崖下落去。

失重的感覺讓她一度想要嘔吐，卻又一直卡在喉嚨，她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那就不會再無休止的體驗這種痛苦。

然而洛凡還沒感覺到落地，意識中突然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聲音穩重輕柔而又不失鏗鏘，一步步朝她走來。

洛凡下意識睜開眼，面前景象是一片完全陌生，來不及思考，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你醒了！」

可能是怕此人來意不善，洛凡聽到聲音的一剎那趕緊又閉上眼，索性來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剛才那一眼，洛凡瞄到來人是個看上去特別普通的老頭，頭髮鬍子斑白，個子中等，一臉慈祥，倒是面善得很。

這個人便是人人熟知的神農大神，以行醫濟世為樂，嘗遍百草，造福百姓。

洛凡與他曾稱兄道弟，當然也只是洛凡當初單方面定的關係，神農並不計較。

他走到洛凡床前，捋捋鬍子，彷彿看穿一般，言道：「呵呵，難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麼從懸崖上跳下來卻來到了這裡？」

洛凡是個很聰明的女孩，雖然神農並未拆穿她裝昏的騙局，但言外之意卻明顯得很。

既然如此，她再執意假裝怕會弄巧成拙，但就這樣幡然醒來去面對，怎麼都覺得自己面子上掛不住。

思索中，靈機一動，讓那人覺得她只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愛玩的女孩子。

想到這裡，洛凡一不做二不休，突然睜眼，兩隻手比在臉龐兩側做鬼臉，緊接著下床，機靈古怪的圍著神農轉幾圈，還不時地嘻嘻哈哈拉著他的鬍子玩，那模樣那動作要多俏皮有多俏皮，討人歡喜得很。

幾圈下來，洛凡對這個人多少也有些許了解：一個老頭的話，應該不是什麼壞人，要不然自己這麼折騰，肯定會惹怒他。

再說，他看上去真的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洛凡膽子也就大了些。

繼續賣萌：「這位親愛的爺爺，您也太不懂風趣了，一眼就看穿人家不好玩嘛！「

不管是真是假，聞言，神農只是瞳孔微微一轉，轉而又是一副慈眉善目。

直到洛凡說完，他才哈哈大笑：「哦，原來是這樣啊，怪爺爺，怪爺爺不識風趣，丫頭可不要生氣啊。」

洛凡見爺爺這麼好哄，心裡的底氣越加充足，坐回到床邊，雙手抱胸，腦袋扭到一邊，樣裝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哈哈哈，丫頭還是那個丫頭，果然一點沒變呀！」神農一直是捋著鬍子，笑容一刻都不曾消失。

洛凡正想著怎麼開口問爺爺自己掉下懸崖之後的事，聽到這句話，她突然不淡定了，一臉愕然的看著眼前這個人：「爺爺，您以前認識我？」

洛凡對自己身世渾然不知，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當突然冒出個人說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她除了愕然還有驚喜，更彷彿看到自己回到親生爹娘懷抱的樣子。

「這事不急，你先說說，一個女孩子手無縛雞之力，為何會來到這深山之中啊？」

洛凡一副心事重重：「我爹娘突染怪病，當地一位大夫說藥石難醫，只有許願女媧廟看天意如何，方能有一線希望。」

抬頭看一眼神農，機靈古怪蕩然無存，只剩下重頭喪氣。

神農聞而不言，只是默默注視著洛凡，依然一臉笑容，那隻手好像從未離開過他的鬍子，一直捋一直捋。

氣氛默然凝重起來，洛凡想著重病在床的二老，想著一路上的坎坷經歷和自己的無能跟無奈，眼淚不自覺滑過臉頰，滴落在胸前。

「哈哈哈……」又是一連串爽朗的笑聲劃破這份凝重。

洛凡下意識抬頭，看到近在眼前被她稱之為爺爺的神農在虛幻中變化，人還是那個人，只是裝束變了，頭髮鬍子都長了也都白了，手裡拂塵飄飄欲仙。

這一幕看的洛凡瞠目結舌，還不知道說什麼，神農又幻化成另外一人。

「農……農……農大夫？你是農大夫？」農大夫是桃李村指點洛凡前往女媧廟祈福的人

「是也非也？」

這四個字，洛凡聽著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來。

這時，神農再一次變幻。

洛凡陡然想起，指著他：「哦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送我梨子的那位老爺爺？」

神農笑著點了點頭。

洛凡突然怯生生問道：「那爺爺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變化？而且和農大夫又是什麼關係？還有，你會傷害我嗎？」

神農不知何時已變回到最初的模樣：「老朽只會救人，從不害人。」

洛凡恍然大悟，反問道：「難道桃李村的農大夫也是爺爺所幻化？是您故意讓我上山？可是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洛凡，你比以前更聰明，只是這麼多年未見，你膽小了許多。」神農在椅子上坐下來。

洛凡也並未覺得自己膽小懦弱，只是怎麼聽都覺得老爺爺話裡有話，問之不言，索性也不狡辯。

「洛家二老並非親生，你卻稱其為爹娘，還不畏艱險為他們祈福，這份心意足以表明你大愛尚在。然而他們也並非人類，乃是因你由羊類經外界干擾所幻化……」神農接著說。

「羊類？因為我？」洛凡一臉錯愕。「他們和我還有關係？」

「這個，一言難盡，只能說你們是恩恩相報還未了，他們也願意為你承受這生死難料之苦。」

洛凡聽的稀里糊塗，神農這才將事情原委告知一二。

原來很久很久以前，身為神之女的洛凡曾在狼口中救下兩隻羊，羊二老感恩，潛心修鍊。後來聽聞洛凡被伏羲大神以天條處死，心痛之餘便為洛凡超度亡靈，無意中偶遇神農才得知洛凡已入劫數，並表示願意守護洛凡之異靈等待她從人世歸來。

神農並未將洛凡是神這件事和盤托出，而是將其人性化，並把劫數換成了輪迴，也並未提起異靈之事。

說起異靈，其實是神農從水晶球里為洛凡提取一絲念想，在桃李村幻化成一個中二傻大姐，由羊二老保護，當洛凡歷盡最後一世便追隨著異靈而歸。

只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異靈身為神之靈與妖之間會有碰撞，洛凡回歸前夕，便是傻二姐斃命之時，而且也是羊二老精盡人亡之日。

而洛凡醒來時就是在被埋葬的傻二姐棺材里。

解鈴還須繫鈴人，此事因洛凡而起，也只能由她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