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226不再是難題
第192章226不再是難題
沒有了奢望,潛小麥便爭分奪秒開始行動。
奈何,有人事事比她更快、更早。她花了重金聘請的資深律師,英雄無用武之地,到頭來成了新聞八卦員。
「很遺憾,我們晚了一步,月湖山莊的沈總已經和集資戶代表達成了協議……」
「現在的事實是,我們已經不需要收集員工工資拖欠賬目……半個小時前,沈總帶著一隊人馬,把拖欠的工資全部結清了……」
「情況有些蹊蹺,就在剛剛,葉兮的舅舅陳啟豪突然明確聲明他對AA公司沒有興趣,會盡全力幫助外甥女處理好公司最後一件事務。……此人圓滑精明,應該不是肺腑之言。據不完全了解,好像是沈總個人與陳啟豪兒子的公司有業務往來,十有八九是被拿捏到了痛處……」
潛小麥知道得多了,心頭壓著的重石緩緩卸下,也越發拎不清自己單槍匹馬落在人家後面瞎忙碌有什麼意義。在月湖畔的寫字樓門口徘徊又躊躇了三十秒,摒棄雜念,咬咬牙進了旋轉門。
唯有遺忘種種糾葛,不去想前因,也不去思後果,她才有勇氣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因為情緒低落注意力不集中,以致於忽略了一道直視她的強烈視線。
電梯門闔上,潛小麥率先按下十九層,然後退到了後方的角落裡。
一隻玲瓏的女子手掌伸出,繪有精緻圖案的指甲上下翻飛。一瞬間功夫,就把樓層數字鍵從二到十八按了個遍。
這年頭極品事情多得很,潛小麥並不覺得奇怪。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做出這種極品事情的女子會和她說話。
「你是去找阿辰的吧。」百分百的肯定句。
「嗯。」潛小麥輕聲應了。電梯內統共就兩個人,不是同她說話,難道是同鬼說話啊。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觀察這女子幹練的衣著打扮和說話的熟稔口吻,八成是和彭辰同在一個樓的「白骨精」。
白骨精小/姐坦然迎接了潛小麥的探視,對視了一眼后,目光平淡無波,極快移向了前方跳動中的數字。道:「早就聽說潛小/姐溫柔善良,心性純樸,平日里喜歡助人為樂。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會為了素不相識的人不惜和阿辰針鋒相對。潛小/姐做的是善事,阿辰卻也不容易,還請不要給他製造麻煩。」
言簡意賅,最是傷人。
潛小麥收回探視的目光,腦袋緩緩垂下,目光緊緊膠在了自己的靴子上。
電梯徐徐上升,其間打開又闔上。有人慾搭乘,都被白骨精小/姐率先強行按了關閉鍵。
不管潛小麥有沒有聽進去,白骨精小/姐兀自把自己的想法說明白了:「彭叔叔、林阿姨對阿辰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下半年,阿辰擅自休學回國創業,叔叔阿姨雖不贊成,卻也是全力支持的。一路綠燈,總公司各類資源任他調配,為的就是讓阿辰真金實銀地鍛煉,早日組建起一支有凝聚力的團隊。」
「阿辰不負所望。短短半年時間,建立威信,培植親信,月湖山莊也逐漸在華陽站穩了腳跟。」
「AA公司那塊地,整個團隊人員長時間精心策劃,花費了無數心血。現在,阿辰因為某些不可說、說不清的理由,突然出爾反爾,打亂原計劃,以超出一倍的金額武斷介入。你說,犯了這樣毫無原則的錯誤,往後的日子,阿辰何以以身作則,何以以力御人??……」
說到後來,白骨精小/姐儘管還保持著應有的冷靜理智,語氣卻不自覺漸漸變得犀利尖銳。而且話里話外,「罪魁禍首」直指潛小麥。
潛小麥本就心虛,嘴角抿得死死的,腦袋愈發垂得低了。
白骨精小/姐把她的非暴力不合作態度看在眼底,眸中極快閃過一絲不屑。到底是農村出身的,渾身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小家子氣。
兩人都選擇沉默,不再言語。電梯里靜悄悄的,落針可聞。交淺言深,已是人際交往大忌。更何況,大家都是聰明人,心知肚明,各自的立場,從一開始就註定彼此不可能成為朋友。
末了,沉默良久,白骨精小/姐復又清冷地反問道:「阿辰是商人,是家中的獨子,身上擔負的沉重責任不言而明。像這種精於算計的生意,往後還會發生很多,難不成每次都要他犧牲自己遷就你的善良?退一萬步說,即便阿辰心甘情願被犧牲,你讓望子成龍的彭叔叔、林阿姨作何感想?……或者說,這就是你愛他的方式?」
言盡於此,並不真的需要潛小麥作出回答。
電梯停在十八樓,白骨精小/姐目不斜視,信步走了出去。
電梯門重新闔上。潛小麥終於把靴子的108道菱形暗紋研究了個通透,緩緩抬起了頭。神情木然。眼底鬱積的哀傷越來越多,漸漸滿滿的溢出來,瀰漫了整個身心。偏偏她本人猶不自知,木木地瞪著電梯鋥亮的平面,彷彿只是在詭異地目睹著另一個人的悲傷。
這樣的悲傷,太憂鬱,太沉重。冷不丁,隨著電梯門迅速的打開,毫無遮掩撞進了沈周的眼裡。
沈周心底一顫,愣是獃滯了兩秒,才找回自己丟失的聲音:「喲,我剛剛還說,今天這電梯怎麼無緣無故發脾氣了。原來是太子妃駕到啊。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沈周的後面,跟隨著一隊人馬,個個西裝革履「戰衣」打扮,聽到他這麼前言不搭后語地咋乎,紛紛好奇地擠上前來一睹究竟。
不看不知道,一看紛紛後退三大步。有的竟慌不擇路,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
怨念無限,沈副總害人不淺啊。什麼史上最強競爭對手,什麼資深背景關係戶,卻原來是自己家嫡親的太子妃啊。大水衝到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截了她的車,分了她的飯,又搶了她的生意,沈副總這分明是嫌他們命太長啊。
潛小麥杵在電梯里,渾渾噩噩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眼看著電梯門又要闔上,沈周快速伸手擋開,一把拽了她出來。笑嘻嘻地道:「別介意,我們公司的棟樑們臉皮薄,看到美女都害羞呢。」
眾人淚飆。碰上沈副總,真是流年不利、遇人不淑啊。
潛小麥哪知道他們心底下的彎彎腸子,被沈周大力拽著出了電梯。一個趔趄,一陣眩暈襲來,沈周鬆手的瞬間,差點兒摔在地上。幸好自己眼疾手快抓住了旁邊的門把,才勉強穩住身子。
這一連串的舉動,看在沈周眼裡,卻誤解成了另一番意思。「嘖嘖」出聲,不屑地撇嘴:「這會兒知道不好意思去見彭辰了?當初插腰和他叫板的勇氣哪兒去了?」
潛小麥聽得出來,他這是落井下石多過打抱不平。等待眩暈過去,眼皮子動動,算是給了他一個無力的白眼。
沈周氣得不輕,自己裝瘋賣傻和稀泥了大半天,人家卻還是屢教不改,和以前一樣,又拿他當成隱形人直接無視了。佯怒道:「潛小麥,端正你的態度。為了你那個朋友,我和彭辰兩天三夜沒闔眼了。很辛苦的,知不知道?你不心疼,別人會心疼。」
話外音就是,呆會兒見了彭辰,別傻犯倔,有話好好說。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若是再敢傷彭辰一根毫毛,就是良心被狗叨了,他沈周會不惜雷霆手段替彭辰主持正義的。
潛小麥深刻領會他們的艱難立場,點頭小聲稱是:「我知道。現在葉兮不在,我先代她謝謝你們。」
沈周嘆息。這潛小麥平日里人精似的,沒想到犯起傻來和南薇薇一樣,也是繡花枕頭一包草。也不想想,彭辰如此不惜代價地忙活周旋,難道就為了只打了個照面的葉兮對他說聲「謝謝」。
除非腦子進水了,而且還是下水道的水。
沈周拿犯傻中的潛小麥沒輒,卷了手頭的商務資料,朝著她劈頭打下。如果暴打一頓能讓她開竅,他不惜將紙片變成大棒。
「你啊,上輩子肯定是殺了人,造了太多的孽,所以,這輩子是來贖罪的。像個衛道士一樣,整天扯淡仁義愛心,看見受苦受難缺胳膊少腿的人,比看到親爹親媽還熱乎,真真是天生的自找罪受。」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話半真半假,不過是熟稔朋友之間損人的玩笑,聽聽也就罷了。
哪知道,潛小麥今天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線,居然板起了臉正兒八經地回答道:「你別冤枉我。我上輩子沒有殺過人,就是雞鴨也沒有殺過,頂多就收拾了幾條魚……」
瞧她說得井井有條,一板一眼跟真的似的,沈周徹底被打敗。瞬間砍人的心都有了,手裡的資料捲軸也如雨點般砸得更歡了。他尚如此,三寸不爛之舌都被堵得無話可說。可以想象,彭辰那個笨嘴悶葫蘆該有多內傷了。
潛小麥老實挨著,站著一動不動。輕飄飄的幾張紙,不痛不癢,她就當沈周嘮嘮叨叨和尚念經在敲木魚了。這兩天,他夠辛苦忙碌的,如果象徵性地「暴打」她一頓能夠給他帶來心理的愉悅,她願意承受。
只是,潛小麥願意挨著,並不等於所有人都會願意。
走廊盡頭會議室的門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出。
彭辰手裡拿著個文件夾走在前列,神色嚴謹,暗藏犀利的目光下意識掃過大廳,眼睛忽地一亮。欣喜、心疼、釋懷、憐惜,來不及體會內心爆發出的五味雜陳,腳步已經匆匆走到了兩人的身邊。
緊接著,從背後用力一推,沈周身子便不由自主和牆壁來了個親密的接吻。
沈周一聲哀嚎,迅猛轉過身來,控訴道:「阿彭,不待你這麼見色忘友的。」
彭辰根本不鳥他,所有的心思都被眼前低垂著頭的纖弱身影吸引了。脂粉掩飾不住的淡淡黑眼圈,想必和他一樣,這兩天過得很不好。二話不說,張開臂膀攬過她的肩頭,微微用了力道擁著她往自己辦公室走。
臨進門前,目光掃了掃一幹探頭探腦的人,貌似無關緊要地問:「還沒玩夠嗎?」
頓時,一干人等紛紛作鳥獸散去。內心無不驚惶,自家那永遠清竣溫潤把腹黑進行到底的太子爺,為了太子妃居然輕易破了功,當著眾人的面就捅了沈副總一拳。可見內心是多麼地洶湧憤怒。耳脖子不由陣陣發涼,哪天太子妃若是認出了自己,不知道前方等著的會是什麼。
辦公室的門關上,百葉窗闔上,一切的紛擾都被擋在了門外。
室內異常安靜,靜得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空氣被沉默壓迫著,吸入肺腑,每一秒鐘都成了煎熬。看著進門後繼續保持著垂頭姿勢的潛小麥,彭辰縱有萬千錦囊妙策,這會兒也無計可施了。
手掌輕輕撫上她的髮際,將被沈周戲弄得略微凌亂的幾縷髮絲別到耳後。指節拂過之處,小巧瑩白的耳際漸漸變得暈紅,雙睫輕顫分明有了幾分濕意,卻仍是犟著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彭辰也不介意,指節慢慢撫過她的臉頰,流連不去。低頭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近乎呢喃地打破沉寂:「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我已經去見過葉兮,大部分內容都談妥了。情況並不複雜,只等各項手續報上去走個程序,過幾天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話音未落,他的腰際便被環住,緊跟著,胸膛填滿了熟悉的溫香軟玉。他越是平靜寬容,潛小麥就越是內疚自責,只把頭拚命往他的懷裡鑽。
頸窩漸漸傳來溫熱的濕意,夾雜著輕輕的啜泣聲。
「我好想你。」彭辰的眼眶也跟著泛熱。想做的,能做的,只是緊緊狠狠抱住了她,一留一絲縫隙,狠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語言變得蒼白無力,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慰藉兩天來心頭對她的思念和各種不安。
天知道,他這兩天是怎麼熬過來的。
不敢給她打電話,害怕聽到隻言片語的詰問;不敢去見她,害怕在她臉上窺見蛛絲馬跡的失望。
同樣的,他爭分奪秒,不惜代價,事事趕在前面第一時間了結,絲毫不敢給她任何獨闢蹊徑的機會。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錢包夾層里多了一張支票,收款人是他,金額便是他當初轉賬給「可愛的你」的贊助費用。他實在害怕在事情沒有完全解決之前,兩人見了面,一言不合,她的藝術家脾氣上來了,會直接把支票扔到他的臉上。
萬幸的是,所有的害怕,都只是他杞人憂天。她主動走過來了,而且走到了他的懷抱里。
那麼,剩下的一切都不再是難題。
(本章完)